第102章清心悬玉
次日一早,晨光透过窗口渗到房间内,安雅推开竹窗，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眉头微皱。
没想到这雪飘了一夜不仅未停，还更大了。
她先从柜子里拿出氅衣斗篷披在清雅素衣之外,随后抬手在颈前系了个精致的结，将后面的斗篷帽戴上，她本不想这般，穿这么多无非是不想被人当作怪人。
刚要出门的她,却被桑邪唤住,“雅……有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她不是你的宿主,我亦不会见死不救。”安雅瞥了眼难得对自己客气的桑邪，提醒道：“只是……”
“只是什么？”
“好生待她。若她醒来,莫要让她再受刺激。”安雅说完又细细琢磨了一下，这哪里是她所担心的事,没有再言,撑起伞朝着竹林走去。
目送走渐行渐远的青衣身影，桑邪陷入沉思,又有些不解,卓瑶这般并非是她所伤，为何要对自己说这番话？转身走上台阶,刚刚并未发现,这么随意一踩,积雪几乎要没了靴面，桑邪抬手拍去鞋面的积雪，回到房门内，将门紧闭。
因为生炭的缘故，房间里格外温暖，她望着榻上沉睡的容颜，不禁轻轻蹙眉，又一次失了神。
难道就如安雅曾经所言，在她们相遇之后，才让卓瑶经历如此？
才提醒自己好生待她。
会吗？
桑邪想不透，亦看不透。
……
沐子卿与梵殷落住的宅邸有三进，看似普通却经过梵殷的细心整改，有些精美之处需要用心方能品出味道。
特别在后院的梨花树旁，梵殷用结界隔出了一块儿空地，里面四季如春，种满了浅紫色的小花，还有两只小兔子在里面蹦来蹦去，看着十分热闹有趣。这是从阴阳阁拿出来的花种，是沐子卿用药的主要药引。
今日一大早，梵殷拿着竹筐来这里剪药引预备给沐子卿熬药，没想到平日和谐的两只小兔子，不知为何发生了争执。
梵殷蹲在一旁，嘴角含笑看着它们相互厮闹，“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无缘无故的打起架来？”
两只兔子根本听不见梵殷的话，继续专注厮打。
“喂，小心你们受伤了，我还要帮你们医治，别打了！”梵殷刚准备进去劝架，就听见一轻笑出现在身后。
“两只兔子不过无聊打闹，你就这样劝阻，岂非多管闲事？”沐子卿忍着笑道。
梵殷转头瞟了她一眼，微微收淡了面上的表情，扬眉道：“子卿听得懂兔子说话吗？”
“一点点。”
梵殷神色一震，猛地起身来到沐子卿跟前，“当真可以听的懂？”
“不是听，是看。它们没有杀气，自然不是真的厮打，而是嬉戏玩闹。”沐子卿微笑着看了眼已经和好如初的兔子，示意了下，“看，累了自然就休息了。”
就在梵殷转身看那两只安分下来的兔子，身边的人轻声道：“今日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梵殷盯着沐子卿，“你近日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还是我代你去罢。”
“我不出城。”
“那也不许！”梵殷回的直接。
“不许？”沐子卿双眸微眯，“谁给你的胆子，这般管着我。”
“当然要管……”这几个字冲口而出时，梵殷见沐子卿满是笑意的眸子，突然一阵语塞。
是啊，自己哪里有这个胆子管眼前人呢？
沐子卿将梵殷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忽然笑容加深，“当真了？”
“子卿说的在理，我……”
“我是逗你的。”沐子卿用手抵住梵殷的唇上，“莫要胡思乱想，去熬药罢，吃了药你陪我出门可好？”
梵殷抬眉看向沐子卿，满目尽是担忧，“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无奈的梵殷转身去采药，煮药，看着药罐里焖煮的药材，流露出一丝担忧，这药每次沐子卿服用都十分有效，第一次服用几乎半月的起色都与常人无异，可逐渐这些年下来，药效逐渐减弱，如今三日就要服用一次……
后面的梵殷不敢深想，她抿唇把煮好的药倒出来，给沐子卿送过去，再准备加厚的衣服，一番准备好才离开。
……
这雪比想象中要大，雪白色的天地，总让有心人驻足观赏。安雅一路赏景，竟花了一个半时辰才来到长安城外。
周武王朝的旗帜，在城楼上迎风轻扬，不惧风雪。经历了那么多岁月和改朝换代，斑驳的城墙安静地沐在晨曦之中，格外耀眼。
远远瞧去，灞桥两岸，早已被雪覆盖。
安雅撑着伞穿过宽大的城门，记得常满楼的小二所说，那新开的医馆，就在主街边上。可她并不熟悉这里，只凭着直觉和空气弥漫的丝丝药味儿，寻那间医馆。
脚底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走着，仿佛周围除了这个声音，再听不见其他。
而此处虽说在主街，可因大雪的缘故，两边大小店铺差不多都关了门，街上亦是冷冷清清。
下过的雪，若不曾被人踩踏，自然积得很厚，看着格外舒服。不过也是，这般大雪几年才遇一次，又逢正月十五，都等着入夜出来看花灯呢。
安雅看见一年轻男子匆忙赶路，上前一步：“请问，不日前新开的医馆在何处？”
那男子听见一女子的声音，抬眉望去，足足看了安雅好久，就好像从未见过这般清雅好看的女子，脸上不由一热，“哦，你是说阮大夫的医馆吗？在前面巷口右转，就可以看到了。”
安雅寻到方向，礼貌答谢后，朝着那里走去。
转过巷子没走多远，安雅就看见一间别致的医馆，匾额上写着四个字“清心悬玉”，字体秀丽，并不似男子那般阳刚硬气，莫非是这医馆阮大夫所写？
安雅想着便抬手推开木门，进入这医馆中。
扑面而来的中草药味儿，让许多年未曾看过大夫的她，有些不太适应。眉心微微敛起，是错觉还是对医馆本身的情怀，安雅竟在这浓郁的草药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白梨香。
医馆内的环境比想象中要大，家具都是全新，不愧为太医长女所开，安雅刚将伞合上，便有人上前询问：“请问，你是来抓药还是看病？”
安雅抬手摘下斗篷帽，许是在雪天里走久了，鬓角处因黏了些雪花，一冷一热下，有些湿润的服帖在脸颊上。
四下打量了一番，医馆内还有很多人在排队候诊。
“并非是我，我想问，阮大夫可方便出诊？”
伙计见安雅摘下斗篷帽的一瞬已经傻了眼，看惯了长安城风韵多姿的女子，偶见这般清新脱俗的姑娘，是谁都无法挪开眼，见女子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羞涩的挠了挠脑袋，转身对着一位年迈的老者，问道：“王掌柜，这位客官想要阮大夫出诊。”
王掌柜一听出诊，眼都没抬，就摆摆手，“阮大夫义诊日延长忙的很，没空出诊。”
伙计一听，刚想转达，安雅点头示意她已经听见了，并没打算多呆，轻声道：“有劳了。”
为何选择这家，全因那热心肠小二的介绍，说这位阮大夫不仅医术高，还经常会去城郊给穷苦的老百姓免费看病，诊治，开药。
果然有些传闻，不可当真。
是自己天真了。
还没等安雅转身，便被人唤住，“且慢。”
那声音着实好听，安雅闻声看去，目光微微怔住，这么看来那小二所言不虚，眼前女子身着白衣厚衫，镶着淡色花纹，一条素雅的锦玉腰带上面斜斜地挂着一只白玉短笛，她烟眉淡淡，鼻梁高挺精致，气质极好，举手投足间渗透着丝丝书卷气。
女子迎面而来，周身携带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耐心询问，“家中可有人病重？”
安雅点头，“正是。”
“今日外面积雪难行，姑娘还特地来此，我又怎会见死不救。”阮屏玉刚煎完药，准备让伙计喂病患服下，才碰巧遇见这一幕，对着王掌柜道：“这里的病人药方已经写好，安排人抓药即可。”
“可是一会儿三小姐……”
“无妨，就与枫翎说一声，今日我不能陪她去赏雪看灯了。”
王掌柜脸色不太好，似有些为难的走过来，他自然晓得大小姐心地善良，但毕竟今天外面雪下太大，又逢正月十五，还真担心一会儿没的解释。
“大小姐，这雪地难行，要不等我找人备轿吧？”王掌柜说着看了一眼安雅，笑意颇深的点头问好。
安雅礼貌回应。
阮屏玉瞧了眼安雅手上的纸伞，道：“不必这么麻烦，我想……我应该赶得及回来用饭，去备药箱罢，救人要紧。”
王掌柜一听，立即帮她备好出诊所需的药箱，既然大小姐觉得可以那一定可以。
阮屏玉伸手接过王掌柜递来的药箱，一旁的下人帮她系好棉布斗篷，拿起油纸伞，对着安雅温声道：“既然家中有人病重，切勿耽搁，请姑娘带路。”
安雅轻轻蹙眉，从第一眼看见这女子，就发现自己看不透她，可听女子心跳和气息，确实是普通人无疑，早已习惯一切尽在掌握的安雅，突然面对一个看不透的普通人，反倒有些无措。
“阮大夫都不问我住在哪里，若……我住的很远呢？”
阮屏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刚见姑娘伞上的积雪，想必应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应该在城郊以外，那里我经常来往，在我出诊范围内。”
好敏锐的观察力，不过她住的地方可不止郊外。
“走罢。”阮屏玉见安雅还站在原地，将大门推开，随口道：“若要再耽搁，我恐怕真的要赶不及用饭了。”
安雅没有言语，与她一同走出医馆。
王掌柜见一旁的伙计目光直直的盯着安雅的背影，抬手拍了一下伙计的脑袋，“你这臭小子，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刚刚那姑娘家非富即贵，你看她腰间挂着的玉葫芦了吗？那可是上等白玉，价值不菲。”
伙计挠挠头，一脸委屈，“王掌柜，你不是抓药的吗，怎么对这些还有研究？”
“你懂什么，我这是识货。”
话音刚落，迎面走近了两位瘦高的女子，这可让年纪轻轻的店小二直接傻了眼，一日之间，在这药铺内就遇见这么多位气质极好的姑娘，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
“请问，二位是来抓药还是看病？”
沐子卿抬手摘下斗篷帽，对着店小二道：“看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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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明显勤快了。
你们呢？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