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089章 灭门

第089章灭门

两人先将采来的药材放回别院,简单梳洗后便朝着咸阳城内出发,许是太久没来过城里,这街市上人流如织,反倒让梵殷有几分不适应。

梵殷将琴渊牢牢牵着,深怕一个不留神就丢了。街市两面的小食花样各异,如今秦国强盛,各国商旅陆续投奔秦国,咸阳城更是重中之重。他们不仅带来了繁荣,同时还有各国的美食,看的人眼花缭乱。

就在她们东选西看时,忽然在这热闹的街市上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敢管。

“你这个没长眼的东西,没看这马车上挂着的牌子么?到处乱窜险些惊了公主殿下的马。若是真惊到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同时马夫甩了下马鞭,正准备用力抽下去,却被人一把抓住。

梵殷看着抓住他的人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起初还有几分担心,但看这孩子身后不远的几个人,应该不用担心。特别是她擒拿的位置,不难看出这孩子骨骼清奇,是习武之才。

“大胆,谁不要……”马夫骂了半截,这才看清阻止自己的人是谁,后半句话不仅噎了进去,还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掌嘴一边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知少主人在此……”

少主人?就在梵殷不解时,身边看热闹的人已经给出了答案,这孩子正是陇西侯的表妹尚岢,侯府上下尊称为少主人。

尚岢并未理会这下人,而是扶起摔倒的那孩子,问:“你没事罢?”

曾一度命悬一线的孩子,几乎被眼前的人吓傻,除了摇头之外,再没别的敢说。

尚岢回看身后的下人,抬手招了下,吩咐道:“衾影,送他去医馆检查下,看看哪里受了伤没有。”

衾影走上前,扶起那孩子,“诺,少主人别担心,我定会好好安抚这孩子。”

“去罢。”等那孩子被带走了之后,尚岢拿出了她这年纪本没有的威严,冷声道:“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欺负百姓?”

马夫瑟瑟发抖,“小的……小的不敢了……”

“我不管你听命于谁,谁给你的胆子,但若毁了武阳的声誉,我定剥了你的皮。”尚岢冷哼一声,“滚!”

梵殷本以为这热闹就此散去,忽然听见了一个极好听的声音,从街的对面走来。

“尚岢,你在这里作甚?方才发生了何事?”

看着那孩子,梵殷眉心微蹙,不论样貌还是气质,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什么都没发生,倒是你……穿成这样子跑出来,成何体统?”只见尚岢凑了过去,小声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我有甚可怕的?倒是你,怎么一出来就小心翼翼的。”

尚岢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玄洛。”

玄洛,玄!

梵殷恍然大悟,莫非眼前人是玄机的后人?仔细看去当真有几分像他。

“好了好了,你哪里都好,就是为人过于古板,我们既然偷跑出来,就放下那些。”玄洛唇角微勾,双手背在身后,抬头道:“走罢……我们去吃些一品居没有的东西。”

无奈的尚岢只能跟着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去,唯有梵殷依旧站在原地。

琴渊小声唤了下,“先生?你认得她们?”

梵殷回过神看着身边的人,摇摇头便拉着琴渊往反方向走,继续买美味的小食。

无奈两个人的胃口就算饿上一日,也吃的不多,等吃过手上最后的小食后,梵殷忽然说道:“今日送你回家,明日先生来接你可好?”

惊讶的琴渊没想到今日可以看见爹爹,却又总觉得先生怪怪的,不过她没有问而是乖巧的吃完手里热腾腾的小食,展开笑颜。

看着琴渊回到医馆后的梵殷消失在街巷的拐角处,并在咸阳城外的林子里看见了多年未见的身影。

她激动抱住安轻道:“先生!我好想你。”

一别数年,梵殷真的好想安轻想赤绯,更担心玄机的安危。甚至有很多话想对先生诉说,无奈此时遇见了,却什么都不能说,亦不可说。

唯有把这份心思转化成思念,见到家人的感觉,真好。

安轻今日才决定来到咸阳城,是因为赤绯说过这几年咸阳城动荡的厉害,她想来这里瞧一瞧,没想到刚到咸阳城就看见了玄家的后人,还有梵殷,自然也留意到她身边的那个孩子。

“我看你是长大了,一个人东走西走,哪里有想我的样子?”安轻虽说是质问,心里却十分清楚,梵殷之所以在这里八成跟阁主有关,见眼前人一脸委屈,笑了笑,“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阁主命我在这里等,我只能在这里等。”

“那阁主她人呢?”

“阁主行事向来十分神秘,我也不晓得阁主现在身在何处。”梵殷垂眉说完,警惕问道:“先生呢?怎会在咸阳城,还是说这里有事发生?”

因为琴渊的关系,这些年梵殷处处谨慎,事事小心,深怕何时何地在哪里出来岔子,如今在这里巧遇安轻,恐怕这偌大的秦国也未必安全。

但她应了阁主要在此陪琴渊十年,就必须要做到。

“八年前我忽然没了你的踪迹,前往龙山时遇见了魔睛一族的人,他们拥有了至邪之物地狱手。我跟小绯不放心,在这之后便一直寻找,才发现那些人陆续来了秦国,这几年纷纷潜入咸阳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安轻并不打算隐瞒梵殷,是因为不管目前阴阳阁在不在,她都是冥殿的大祭司。

听见地狱手,梵殷自然想到了那条红色的手臂,在那时几乎要了自己的命。可她现在担心的并非是自己,而是另外之事,“先生的意思,他可能在咸阳?”

“他们善于伪装隐藏,追寻数年也只是有个大概的位置,若遇见了莫要正面冲突……”没等安轻说完赤绯忽然出现,看她的样子是有事发生,“小绯?发生了何事?”

赤绯来不及与梵殷叙旧,只是打了个招呼,上前道:“阿轻,安家与桑家出事了,就发生在昨夜。”

安轻听见这话脑袋嗡的一声炸响,不可置信的抓住赤绯的手问:“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赤绯皱了皱眉头,她知道安家对于安轻的重要性,但这是事实,她不能骗她,耐心道:“就在昨夜,安家与桑家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会……消失了呢?”安轻红着眼睛,身子一软整个人栽进了赤绯的怀里,“同时消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先生。”

这样的安轻让人担心,更不可思议的是安家与桑家会同时消失,这世上除了阴阳阁,还有谁可以做到?难道跟那些人有关系?

“阿轻。”

很显然,安轻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她整个人陷入了命运的深渊,甚至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在防着什么,躲避什么。

忽然一口气提上来,安轻用力抓住赤绯的手臂,“我要去看看,带我去看看。”

“先生!”梵殷实在不放心,“我与你们一同前往罢。”

“阿殷,你在这里恐怕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这是阿轻的家事,我陪她就好。”赤绯心里明白,梵殷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咸阳城,很显然安家与桑家的事与阴阳阁无关,自然不能把梵殷牵扯进来,否则后果更为复杂。

“可是……”

“我会好好照顾她,若有需要我再找你帮忙如何?”

四目相对下,梵殷点点头,便目送二人离开。一想到目前咸阳城的危险梵殷并未多想,第一时间跑到了琴渊所在的医馆,虽说应了她留宿,但眼下怕是不成了。

琴渊一路跟着梵殷回家,两人途中没有任何交流,是因为琴渊看出了梵殷的心事,似乎比分开时更沉重。

庭院内一片安静,进了院子的梵殷什么都没说,只是帮琴渊整理草药,琴渊也默契的什么都没问。

月上枝头,梵殷长出一口气,看着身边人,“你不怪先生吗?”

琴渊摇了摇头,“先生可是有心事?”

梵殷放下手上的草药,问道:“琴渊,你信命吗?”

琴渊思考了半晌,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信,也不信。”

“说来听听。”

“先生说过,人与人相遇便是缘,这是命,所以我信。”琴渊认真的回答完,张开手又握起拳头,“我不信,是觉得自己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当真觉得自己的命运,可以自己掌握?”

“……”

……

夜风如寒,不知何时这天突然就冷了下来。蹄声踏着官道上的土地,在淡淡的月色下,黑影交错于地面,就如鬼魅。

冷剑映射寒光,乌云遮月,铁蹄声的速度未减,担当月色再次迎来时,马背上的人都不见了。

寒风卷起沙尘吹过,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仰起头,看着挂在夜空上的弯月,没有半点表情。

“冥儿。”一个年轻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这孩子转身单膝跪地,“幽冥拜见师父。”

“为师只是让你将陇西侯的副将悄然无声的斩下马,为何你连同尾随的兵也一同杀了?”

幽冥看着远处堆积的尸首,面无表情道:“这样不是更悄然无声吗?”

哈哈哈。

“冥儿,这些年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徒弟,不过明日你要暂去李府任职,成为他的人。”师父走上前扶起幽冥,“师父虽舍不得你,但有些事必须他来做更为顺理成章,你可懂得?”

“懂得。”

“不过你要切记,只是暂时,等他解开朽魂录之谜时,就是你归来之期。”师父抬手搭在幽冥的肩上,俯身与她平视,“我不管他李斯多么有野心,你也不能完全听命于他。记住,你永远都是师父的冥儿。”

幽冥没有感情的眸子落向师父,后退一步跪地道:“幽冥的命是师父给的,师父让我做的事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亦去做,绝无反悔。”

“好,很好。”师父转身看着夜空,淡淡一笑,“冥儿你可知,这世上没了冉家、安家与桑家,这天地几乎在为师的掌握之中,你看这月色多美啊。”

幽冥看着阴暗的月牙,俯首默认。

……

安家与桑家五年前并未搬到咸阳城,而是在距离咸阳城有些距离的偏远乡镇安家落户。

两座院落满是血腥森冷的气息,桌上还倾斜着安宁最喜欢的温酒。安轻站在院子里浑身忍不住的发抖,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守护的安家,在一刻全部结束。就如一场易醒的梦,不管设想的多美好,终归会醒。

她俯身用指尖沾染满是鲜血的地面,颤抖的手臂抵在鼻尖,眼泪滑落声声哭泣。

这一切都落在赤绯的眼中,想上前安慰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安轻才从悲伤中苏醒,直起身望着即将升起的日头,“小绯,我一生所求,都没了……都没了……”

“阿轻,这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安轻转过身,无力的看着赤绯,“你告诉我,是谁的错?”

“这便是命,我们改变不了的命。”

安轻冷冷一笑,笑的是那么凄凉,那么苦涩,“命!好一个无法改变的命。我与玄机这一生,千算万算到底都做了什么,改变了什么?”

“阿轻……”

安轻垂下沮丧的双眸,背对着赤绯,喃喃道:“小绯,你可知……为何这两年我总是让你奔波吗?”

赤绯看着安轻背影,有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是因为……”安轻垂眉看着自己的手,“我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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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改变的命运,实则并未。

安轻活了,但随之也失去了很多。

故事继续。

不可霸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