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听雪被堵住嘴巴,说不出回应的话,也做不出合适的表情。
原先还在坍圮的瞳孔世界,瞬间重铸。
她明明白白感受到了一种,除却恐惧之外的、格格不入的悸动。
江度打开手机背面的小灯,又?将屏幕亮度和亮屏时间调整到最大值,再把手机整个儿都丢进来。
狭窄的黑暗世界中,终于有了一点光。
“别怕,”他说,“现在亮了。”
“我?来救你。”他又?说。
他的语调平平静静,已经没有刚确认她安然无恙时的激烈,既不像安抚,也不似承诺。
就好像——我?知道你需要,所以我来了。
夏听雪借着手机灯光,看到江度的整条手臂,都从玻璃被破开的地方,伸进来。
门被上了锁,打不开。
不过这扇窗户,离门并没有多少距离。
他努力够一够,可以试着从里面将门打开。
但?再短的距离,也足有一臂出头。
江度必须抻直了胳膊,费力地去够门锁。
肩腋处的细肉,全部扎进那些龇开的玻璃茬中。
连他自己都可以听到,皮肉被破开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响。
但?他仍是面无表情的,不泄露一点不安和焦躁的情?绪。
冷静又?执着地开着门。
几乎算得上顽固。
其实江度可以等人来开门。
但?要他什么也不做,远比皮肉之苦更痛。
过了几分钟,门锁终于被他从里面打开。
也顾不上胳膊上的刺痛,江度直接冲进去,双腿跪在地上,动作机械地解开夏听雪手脚的束缚。
夏听雪做不了别的事?,只能专注地盯着他看。
手机的光算不上明亮。
稀薄的冷光映在他脸上,更衬得他唇色泛白,就像一张脆弱的白纸,病态、疲惫。
明明被困的人是她,为什么他看起来比她还绝望?
夏听雪笑笑,难得一次姿态坦诚,干干脆脆说:“江度,谢谢你。”
每次她陷于绝望,都是他替她劈云破雾,为她送来光明。
他太好了。
夏听雪定定望着江度,眼底全是水光,眼神却是干净清亮的。
心境一瞬间通透。
为什么要勉强他呢?
江度对别人乃至他自己,都不可能做到温柔与平和。
他只是,对她一个人心甘情?愿而已。
以前,有人教过她一个道理。
别人给?她送了一颗苹果,她应该回报给他一颗梨,而不是一味说我?不需要。
而现在,她好需要。
好想给他力所能及的回报。
猝不及防间,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进来。
是掳劫夏听雪的摩托车车手毕子。
“老子他妈弄死你!”毕子声嘶力竭大吼。
李灵灵被抓走了,他骑车追了一路,最后却被死死拦在江氏大厦门外。
可这又?能怎么样?
总之,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毕子单手提一根木棍,面目狰狞冲过来,扬手就要朝背着身子的江度,砸下去。
就是这个人,派人抓走了灵灵!
江度听到背后的动静,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他下意识就抱住夏听雪,又?想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掉伤害。
可这一次,夏听雪动作比他快一步。
一块石头从她手里掷出去,力道很重,砸中了毕子的额头。
毕子立马冒了血,痛苦叫唤一声,木棍掉在地上。
这块石头,是刚才江度用来砸玻璃才扔进来的。
夏听雪推开江度,表情麻木地爬过去,从地上捡起木棍。
视线滑到木棍顶端,她眼神被猛地刺了下。
木棍顶直喇喇戳着两根铁钉,钉尖已经起了红锈色,正对着她耀武扬威。
这一棍要是真劈在江度身上……
夏听雪不敢再想下去,脑海中升起一个可怕又?激烈的念头。
她手背青筋暴起,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握着木棍的手上。
喉头几乎已经涌起哭腔,她极力克制着,然后拼尽全力地用木棍抽打毕子。
lemon的事?后,她对江度的要求是——“遇到麻烦,不可以伤害别人,更不可以伤害自己”。
而在这一刻,她却也选择了超越底线的暴力方式,替他解决麻烦。
她想证明自己的勇敢,更想回报江度的包容。
他不可以像那条流浪狗、像陆知然那样,因为她自以为是的善良,而身陷险境。
“你他妈敢打老子!”毕子偏身一躲,破口大骂。
“我?打的就是你!”
夏听雪发了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撤回手,换个方向再猛劈毕子一棍,用了十成的力道。
毕子情?急之下伸手格挡,结果棍子上的铁钉就扎进了他的手臂。
“艹!”他吃了自己的苦果,痛得嗷嗷直叫。
毕子忍着疼,还想去夺夏听雪手里的木棍,却被江度一脚踹飞,摔在地上。
夏听雪打红了眼,冲过来还想打他,不要命似的。
毕子这下终于知道怕了。
这个女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现在突然这么狠,发什么神经!
他手上受了伤,还在冒血,只能连滚带爬先逃走。
夏听雪还想再追,幸好被江度叫住。
她站在原地,到现在仍不肯扔掉木棍,紧紧攥在手里,一个劲儿大幅度喘气。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愤怒过、凶狠过。
连眼神都是空的,茫茫的两片瞳孔,完全丧失理智。
江度当她是在发泄,让她冷静了一会儿,才走过来,将外套披到她身上。
“没事了。”
他的体温,过渡到她身上。
像一团火,包围了另一团火。
夏听雪扬起头颅,不闪不避地望向他的眼睛。
她的眼眸中也烧着火。
突然,她扔掉木棍,紧紧抱住了他,连声音都在抖:“江度。江度!现在……我也救了你。”
好女孩,也要有善良的上限。
善良不应该成为她的软肋,而应当做她保护自己、保护她在意的人的武器。
她的世界就那么大,江度闯进来。
一尺、一丈地逼近。
成了她的上限。
换个角度想。
像她这样软绵绵的人,再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幸运。
记忆在这一刻被摊开。
江度雾沉沉的一双眼,终于有了色彩。
他收拢双臂,同样也抱紧夏听雪,喉头激烈地上下滚动:“你早就救了我?……”
当年她逃走报警,想搭救陆知然。
却阴差阳错,也拯救了微不足道的他。
……
江度抱着夏听雪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沉默着。
她不诉苦。
他也不安慰。
到家后,江度将夏听雪放到沙发上,然后找来急救箱,拿出纱布、药水、剪刀、胶布。
他仍是像之前那样,膝盖抵着羊绒地毯,绷着背,跪坐在她面前。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替她处理伤口。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也受了伤。
夏听雪的牛仔裤开了一条口子,膝盖的地方,露出一点点沾着血的皮肤。
那是她被绑挣扎时,不小心擦破的。
江度替她卷高裤子,露出灰尘带血的伤口,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疼么?”他抬起头看她,终于开口说了句话。声音意外的沙哑。
夏听雪抿着唇,不回答。
茫然、无助的神情?。
在这个视角下,她能看清他柔软的发顶、清亮的眼神,还有怜惜隐忍的表情。
似乎……是不疼的吧。
江度又重新垂下头去,然后在她沾着灰尘和血丝的膝盖上方,轻轻吻了下。
虔诚的、自然而然的。
转而才继续给?她处理伤口,手法娴熟专业。
做完这一切,他突然俯身过来,在夏听雪的小腿、手指、手腕、耳朵上,逐一亲吻一遍。
不带任何欲念,连呼吸都是一贯的平稳。
同上次从医院回来,他在她身上留下轻吻不一样。
这一回,江度表现得太过平静。
甚至连她意料中的愧疚与悲伤,都毫无踪影。
然而,夏听雪却并未阻止他。
沉默地承受着,他这独特的膜拜方式。
与他相处久了,她几乎已经可以理解他的思维。
她很明白,这是江度对夏听雪独特的、赤诚的温柔。
而现在,她需要这些。
江度看着她的眼睛,问:“还害怕么?”
终于,还是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夏听雪仍不说话,只坦诚地与他对视。
他突然站起来,背了个身,在沙发上挨着她坐下,把后背露给她。
“怕的话,就趴在我背上。”
这样的话,不管她哭得多不好看,都不用担心被他发现。
夏听雪愣了大概有十几秒。
然后缓缓地靠过去,乖巧地,把半边面颊贴在他的背脊上。
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她突然开腔,声音有些缥缈:“那个时候,被绑匪抓走,蒙住眼睛绑着手,我?很害怕。我?也是这样,趴在知然哥哥的背上。”
哭湿了他的上衣。
听到她起这件事,江度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她不知道。
当年那个让她哭湿了上衣的人,其实是他。
当年那场绑架案中,江度也在场,只不过是与她站在对立面上。
最后一天时,因为沈伯明拒绝交赎金,绑匪头子发了疯,将陆知然拉出去打了一顿。
江度鬼使神差就走过去,坐到陆知然的位置上。
静静地、近乎虔诚地盯着夏听雪看。
那时候的江度,只是毫无存在感的江家私生子而已,从没像这样大胆,像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她。
哪怕她眼睛被蒙住,他仍紧张到脸色发红,视线闪躲,不由自主背过身去。
夏听雪突然凑过来,趴在他背上,悄悄就落了泪。
他没动,安安静静坐着。
被她哭湿的衣服上,像开了一片热烈花海。
她摸着他的耳朵,哭得直抽气,还要认真地保证说:“我?……我不会抛下你……会……会救你出去的……”
江度想说“好”。
可他不能说话。
不能告诉她,他不是陆知然。
也不能告诉她,陷入泥潭的人,是无法完整抽身的。
记忆回笼。
江度声音艰涩,调整好久,才组织成完整的一句话:“你很……喜欢他么?”
他,陆知然。
“不是,我?讨厌他,”夏听雪否认,“我?刚被沈伯明赶出来,他立马就出国,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我?都找不到他。”
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些幽怨,声音细细的。
怎么这些人就这么讨厌呢?
从小对她那么好的陆知然,就因为她是个假千金,说翻脸就翻脸。
“爸爸”沈伯明,就因为不想拿出巨额赎金,可以任她去死。
还有舅舅一家,就因为她父母意外身亡、夏家失去索利价值,就对她刻薄相待。
她难道就这么不值得,别人耗费一点点真心来对待么?
“江度?”她突然叫他,并没有从他的背上起身。
“我?在。”他语气平静。
“……嗯。”
“嗯……”
仿佛只是,互相确认,彼此都在。
半晌,夏听雪忽然感觉到,江度的背脊在轻微颤动。
“你怎么了?”她问。
那种宽慰性的口吻,好似今晚出事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江度顿了顿,突然坦白:
“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遭遇这样的危险。原本我应该像上次从lemon回来后那样,表现得很自责,告诉你我?有多愧疚。然后在你最脆弱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许诺,一切有我?。
但?很抱歉……其实,我?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
“上次那些话,是我骗你的。
连眼泪也是做给?你看的。
我?想骗你可怜我?、善待我?,想骗你对我好一点。”
他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我?怎么可能会感?到内疚?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有这种高贵的情?绪的。”
夏听雪缄默,眼神中带着一种出奇的冷静。
江度的话,并没有让她感?到很意外。
他拿捏人心的手段,她并非一无所知。
像她这样脾性古怪、对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人,居然能包容他的靠近。
仔细深想。
个中缘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卑微。
夏听雪突然想求个究竟,“江度,你……为什么喜欢我?”
之前不问,是她不敢听这个答案。
《小王子》里提到: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他负责,永远的负责。
她是软怯笨拙的人。
哪敢轻易对他负责?
江度思考许久,最后才有些不确定地告诉她:“我?也说不清楚。我?总觉得,我?是属于你的一部分。我?爱你,就像你的左手爱你的右手,用不着逻辑和理智。”
这个回答,让夏听雪不知该怎么反驳。
江度忽然抓住她的手,五指收力,有些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像在自言自语:“我?对外界的所有感?知,都建立在对你的感?同身受上。”
“从小到大,周围人都习惯性同情?我?、可怜我?。
他们认为我个性温顺,却因出身卑贱而不受重视,还有个常年久病的母亲要照顾,甚至大妈和大哥,还总想着将我?赶出江家。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难以忍受,或者为此陷入悲伤的情?绪。
对于我?来说,我?感?知到的任何感?受,都是一样的。快乐相比于难过,并不会让我感?到轻松,只是告诫我应该稍事?休息而已。
比如看到一束花枯萎、一条狗死去、一个人遭遇厄运,我?是不会觉得惋惜或悲伤的。
但?如果看到你为此而郁郁不乐,我?才会觉得心情?压抑。”
“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曾考虑过,是否该制造些厄运降临在你身上。然后我再从天而降,成为拯救你的救命稻草。
那样达到的效果,也许会比如今好上十倍。
但?通过对你的感?同身受,我?很快就能想象出,在那种情?景下,你会感?受到的恐惧与绝望,以及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与懊悔。我?立马就掐死了这样的念头。”
“不夸张地说,我?可以理解你的一切情?绪。
感?受你的难过时,我?会更不好受;明白你的喜悦时,我?会加倍愉悦。
夏听雪,你知不知道?
你的孤独与恐惧,对我来说,就是双倍的痛苦。”
“我?现在……比你更害怕。
别让我?害怕了,好不好?”
江度头一次这样坦诚,连他的卑劣与狡猾,都暴露给她看。
这比被人剥光衣服还要煎熬。
每个毫无遮掩的字词,都叫他难以启齿。
空气中,仍旧漂浮着无声的沉默。
时间流逝的声音,似乎都比这沉寂的气流,要来得响亮。
不知过去多久,久到让忐忑的江度,失望地以为她根本不会回答——
“江度,我?能亲亲你么?”夏听雪把手从他掌心抽回来,也用那种懵懂又?礼貌的口吻,询问他。
江度怔了一瞬,僵硬地转过身。
对上她发红的眼尾、干涩的眼眶,他麻木地点头。
夏听雪比他矮一截,必须仰着头看他。
向来容易害羞的她,此时却心无旁骛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神坦率。
她的唇朝他靠近。
倏然间却错了个方向,张嘴咬在他的一侧肩膀上。
歇斯底里的、不遗余力的。
恨不得把牙齿全部扎进他的肉里。
江度低声一笑,才知道被她骗了。
他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扣在自己怀里,更方便她的发泄。
“哭吧。”他轻揉她的发顶,哄孩子般的语气。
夏听雪这次,没再强忍住情绪。
连衣带肉狠狠咬住,很快便呜咽着哭出声。
一晚上的惊惧与委屈,在这时,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既然他说,他是她的一部分。
那就陪着她一起痛吧。
直到口腔完全被血腥味占据,夏听雪才松开嘴巴,动作缓慢地,将脸转到江度的正对面。
面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摸上他的耳朵,紧紧抓住,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些。
当年,她趴在陆知然背上,也是这样,一只手死死揪着他的耳朵。
她既任性又没有安全感。
要用这样的方式,确保对方永远不会独自溜掉。
“江度,你会一直对我?好么?”她问,嗓音嘶哑。
这样坦坦荡荡求一个明确回答的态度,对别扭拧巴的她而言,已是竭尽全力。
江度替她抹掉泪痕,平平淡淡地回答:“会。”
夏听雪浅笑,伸出拇指,也帮他揩去他嘴角那点血。
然后,她朝他凑过去。
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她最后的话,被吞没在彼此唇齿间:“不可以骗我?……不可以像那些人那样,背弃我?……”
江度对她的顺从与包容,都建立在对她的感?同身受上。
就像一个被测试过数万次的、毫无错漏的电脑程序,不断地机械重复。
这听起来很荒诞。
但?从年少到如今,夏听雪其实并没什么长进。
轻而易举,就被他攻陷。
……
夏听雪没想到,最后事情?的发展,莫名其妙就脱了轨。
因为——
江度已经心情?激动到,开始解衬衣纽扣了。
而且——
轻而易举打开了她的牙关。
夏听雪忙不迭按住他脱衣服的手,推搡开他。
她面颊红红的,嘴唇也是饱润艳红的,透着少女干净的青涩气。
一双泛红的眼角,还挂着水盈盈的泪痕,眼睛瞪圆了看他,期期艾艾地抗议:“别……别把舌放进来……”
一副受尽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但?江度明显比她更委屈。
他拧着眉,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眼神幽怨。
小狗似的,他用爪子抹了把脸,突然整个人都矮下身去,几乎是跪在她面前,双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样的姿势下,他比坐在沙发上的夏听雪矮一截,压迫感没那么强烈。而且他仰起头时,可以让她毫不费劲地看清自己的面容。
让她看看,他有多可怜!
“我?听你的话……”他一脸故作坚强。
夏听雪果然眼神微动,流露出一点自责的神色。
江度见状,缓缓挺直了背,凑到她鼻尖前去。
“我?就稍微亲一下……”“听话”的江度,轻声央求。
见夏听雪没有拒绝,他试探性在她唇上碰了碰,浅尝辄止,没有冒进,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又?见她没有推开自己,他大起胆子,绕着她的唇面轻轻舌黍着。
小狗似的,非要将珍爱的宝贝来来回回舌黍个几遍。
他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腋下穿过,绕到夏听雪背后,在她后颈慢揉着,手法温和舒服,像在安抚撒娇的小奶猫。
悄无声息地,就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压过来。
“你对我好一点……”委屈巴巴的话,从他口中艰涩地挤出来。
夏听雪被江度折磨耳朵的话,弄得脑子一团浆糊。
心脏像是被小毛刷刷了下,又?刺又痒。
不知不觉间,她主动松开城门。
心甘情?愿,让他闯入自己的领地。
反正到最后结束时,是她捧着江度的脸在亲。
尤其这家伙还一脸再来一次的期待表情,目光火热地盯着她。
不知羞耻!!!
脸烫到快要自燃的夏听雪,抄过手边的抱枕怼在他脸上,然后慌里慌张地爬起来,赶紧躲到楼上去。
等夏听雪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
结果她一打开浴室门,就看到江度站在她的房里,眼尾发红,眼神哀怨地盯着她。
看样子他还没洗澡,连衣服都没换。
“怎么了?”夏听雪疑惑。
江度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紧跟着,他麻利地解开衬衣纽扣,眼见着又?要脱衣服了。
“诶诶诶——”夏听雪作势要去拦住他。
她这下子明白了,薄脸皮红得不像话,心底又?气又?恼。
不过她还没碰到江度,江度自己就停住了动作。
他只是将半边衬衣掀到肩腋处,一只胳膊直接脱出来,把那处扎了玻璃的伤口,露给她看。
闷声闷气地说:“痛。”
夏听雪的眼神,被那处皮肉翻开的惨状刺了下。
也不忍心再计较,刚刚他怎么没觉得痛、还亲她亲那么用力了。
因为江度今晚穿的是黑色衬衣,染了血迹也看不出,所以她迟钝地以为,那股血腥味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
没想到……
幸好伤口不长,也不算深,夏听雪用镊子将几颗碎玻璃夹出来,然后给江度上了药,贴了纱布。
衣服脏了,江度不肯再穿。
但?他也不开口提要求,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哀怜。
夏听雪又明白了。
她主动站起来,去他房间替他找了件干净的短T。
但?在走回自己房里的路上,她脑子突然转过弯来。
叫他直接回房穿就好了啊。
为什么还把衣服拿到她房里?
夏听雪忐忑不安地进了卧室,突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沙沙沙的水声。
嗯?
居然已经在她房里洗澡了?
这发展是怎么肥四?!
但?夏听雪想了想,江度在她房内洗完澡后,肯定没裤子穿啊……
那样子她会更尴尬的。
她不得不认命地回到他房里,帮他把一身衣服都找齐全了,拿过来。
等拿好了她才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听话小媳妇干的事??!
夏听雪现在内心很羞耻,立马去了客房,连灯都不开,爬上床就睡,裹好被子。
装睡也得睡!
醒着实在太尴尬了!
不过夏听雪高估了自己的睡眠能力,辗转反侧好几个来回,她就是睡不着。
而且夜深人静时,人尤其容易胡思乱想。
晚上那些场景像是恶作剧的小人,接连不断地跳进她的脑海,她脸上的温度就越来越高。
浑身都快要着火了的感?觉……
突然,“啪嗒”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是江度来了。
夏听雪赶紧僵住身子,不敢再动弹,眼皮闭得严丝密合,装作早就睡熟了的样子。
心脏却怦怦直跳。
她感觉到壁灯被打开。
一层柔和浅薄的光晕,从她的眼皮底下渗进来。
更叫她脸红心跳的是,她的被子,从下往上被江度掀开了。
慢条斯理的动作,像是剥开一个鲜嫩饱满的水果。
夏听雪实在忍不住了,稍稍打开一点眼皮,看到他正跪在床尾的地毯上,像是乖顺却好奇的小狗,探头探脑地在打量她……的下半.shen。
好在,他那只掀被子的手,在露出她的小腿和膝盖后,就没再继续。
紧跟着,江度脑袋下俯,整张脸都凑到她的膝盖前。
夏听雪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鼻子里呼出的丝丝热气,喷洒在她膝盖上的触感。
酥酥痒痒的,像是一只只长着纤细绒毛的小手。
然后,他又?像在楼下时那样,凑过来,轻轻吻她受了伤的膝盖。
一下。
两下。
三下。
第四下时,他露出柔软的舌,在那里轻轻舌黍了下。
夏听雪止不住蜷了下趾,抓心挠肺的,思索着到底要不要一脚踹开这个变态。
她还没做好决定,江度突然朝床头这边,挪了过来。
他牵过她的手,与她五指交扣,贴着脸侧蹭了蹭。
自言自语般喃喃:“我?不会……背弃你……”
气氛突然变得温情起来。
还在闭着眼假寐的夏听雪,只觉得胸腔中酸酸涨涨的,一种形容不出的滋味。
“还有——”江度说着,语气停顿一瞬。
夏听雪能感觉到,他似乎朝她的耳朵,凑了过来。
干燥温软的唇,有意无意,擦着她耳际的发丝停住,并不直接接触她的皮肤。
他朝她的耳朵,若有似无地吹了口气。
激得她牙关一抖。
“我?好像……有反应了。”他说。还故意带着一丝委屈的喟叹。
夏听雪瞬间耳尖红得滴血,双颊也迅速漫起绯红。
即便是在柔和的壁灯光线下,也能看清她脸上因羞窘交加而膨胀开的毛细血管。
太太太踏马流氓了!
她忍不住了,立马想睁开眼,把这混蛋一脚踢出去。
江度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
他用深感?遗憾的口吻,体贴地告诫她:“如果你现在醒着的话,我?会忍不住的……”
夏听雪在心底,比较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差距。
然后把要踢人的脚丫子,默默收了回来。
憋红了脸,继续装睡。
江度无声一笑,替她盖好被子后,悄悄退出她的房间,回到了自己卧室,眼神也跟着黯下来。
事?实上,他现在通身狂躁,完全没有睡意。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压一压这股戾气。
走到卫生间,他打开莲蓬头,用一柄小刀在自己膝盖处割了条口子。
殷红的血很快涌出来。
但?又?很快被莲蓬头下的水柱冲散,悄然无痕。
江度看着蜿蜒爬行的血丝,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会流露出罕见的痛快感。
他痛苦的时候,需要痛快来压一压。
同样的伤口,在他的脚背和小腿上,还有好几处。
颜色有深有浅,长度也有长有短。
血迹会被抹煞,痛苦也会消褪。
但?他小臂上的那个旧疤,却永远不会消失。
它会像个经年累月的烂疮,在他的皮肤上生根发芽、根深蒂固。
可以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曾经有多卑贱、多恶劣。
第二天。
虽然受了惊,又?折腾了大半夜,但?夏听雪还是按时起床去上学。
本来就是空降兵,更不能总搞特殊待遇。
江度知道她脾气倔,也没拦着她,只是执意要送她去学校。
夏听雪也拗不过他,答应了。
车子开到学校附近时,她就要下车,怕被同学看到。
谁知脚刚落地,她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徐采采正捧着早餐欢快啃着,边啃边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这也不算什么。
最奇怪的是,乔诚居然跟她走在一起?
他还一脸嫌弃地把手里的包子,往徐采采嘴里塞。一手压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吐出来。
因为带夏听雪去lemon出了事?,徐灵书被连坐,徐采采也心惊胆战了好一阵。
一时无聊,她披着马甲去跟乔诚诉苦。
乔诚直男外表下有一颗少女心,在网上话特别多、人特别甜,连表情包都是萌萌哒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还超级姐控,每天都要灵魂发问:姐姐嫁人后我怎么办。
巨他妈可爱。
乔诚私下性格黏人又极度护食,听说好基友生日当天还受了委屈,很讲义气地说要帮她打人。
徐采采苦笑,连忙下线,却被乔诚顺着网线找到了蛛丝马迹。
好在徐灵书是计算机高手,给?她改了登陆ip,乔诚这才打消了疑虑。
不过她还是担心,思来想去决定真?身上阵,亲自接近乔诚。
然后就被“直男乔”,按在地上摩擦了。
夏听雪不清楚徐采采和乔诚的爱恨情仇,她此时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把脚收回来。
然后整个人都趴下去,生怕会被这两人发现。
因为车内空间不大,她只能侧着身子趴下。
结果这一趴,就离江度的大腿很近了,鼻尖几乎要挨上他西裤口袋里凸出的手机。
夏听雪猛地想到,昨天他在她耳边说的话……
她耳朵就烫得厉害。
江度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态,单手扶着方向盘,曲起手指敲了两下。
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怪异的姿势。
突然,他一只手往下探,指尖在夏听雪眼前露出来。
圆润饱满的指甲盖,像是漂亮的琉璃玉。
她被吓了一跳,正要拍开他的手,又?看到他只是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她这才松了口气。
江度拿起电话,自然而然地换了只手,打电话给?公司秘书下了任务。
口气严肃正经、公事公办。
夏听雪并不关心,全副心思都在徐采采和乔诚走了没上。
没想到江度空着的那只手,灵活地摸到她的下巴,托住。
像撸小猫似的,轻轻揉她下巴上的软肉。
呵。
嘴上还能一本正经地讲工作电话。
夏听雪可被他吓得,瞬间掀起眼帘儿。
像炸毛的小猫,软绵绵的眼神,非要恶狠狠地瞪他。
江度垂眸,嘴角笑意压不住,明知故做地冲她道:“别说话。”
夏听雪:我?刚刚说话了??
他手还不拿开,指腹轻揉她的下巴,时而还故意捻她的耳垂,一副逗弄小猫的慵懒姿态。
夏听雪愤然。
恨恨地捉住他的手,放进嘴里,轻咬他的指一口。
没想到江度突然像是被爽到了,居然把整个手掌都嵌进她嘴里,“乖,用力点。”
夏听雪:“……”
夏听雪走后,江度也离开了。
可他车前脚刚走,乔语后脚就到了。
乔诚忘了带课本,她顺道替他捎来。
现在这个时间点,学生们正在早读,校园里到处都是一片朗朗读书声,夹杂着她咯噔咯噔的细高跟声音,稍有违和。
乔语走到乔诚所在的高三一班,随意停在一道窗户前,敲了敲玻璃,“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乔诚。”
坐在窗户边的,正是夏听雪。
她刚刚正专心背英文,没注意到外面有人,猛被吓了一跳。转过脸时,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红红。
乔语一愣,没想到会这样巧。
夏听雪也记得乔语。
之前乔诚打架的事?,她见过乔语,对这个自信大方的女人很有好感。
给?乔诚送完课本,乔语有意想认识夏听雪,于是再逗留了会儿,等早读课结束。
不多久,早读课打铃了,不少学生涌出来,大多是去上厕所的。
乔语拿出手机,装作正在听电话的样子。
徐采采也正好拉着夏听雪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着,没注意到前面有人。
乔语只隐约听到什么“表演”、“奖品”。
她故意挪了挪身子,和两个小姑娘撞个满怀。
她装作微微诧异的样子,顺势挂了电话,友好地冲夏听雪打了声招呼:“是你呀。还真?是巧。”
夏听雪也怔了一瞬,“是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展话题,话头卡住,只好局促地冲乔语笑笑,然后挽紧了身旁徐采采的胳膊,模样娇憨。
乔语看出她并不讨人厌的笨拙,替她解围:“刚刚听你们说什么表演,是学校要有演出么?刚好我开了个乐器行,已经有一批还算过得去的学员,说不定可以跟校方合作表演,顺便帮我打个宣传。”
其实以乔家的名声,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宣传,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认识夏听雪。
夏听雪还没反应过来,徐采采这个自来熟,就巴拉巴拉把事?情?说了一遍。
最近电视台正在举办表演大赛,第一名可以拿到丰厚的奖品。
徐采采自己啥也不会,唱歌也是五音不全,但?她听说夏听雪以前练过小提琴,就想怂恿她去参加。反正就在周末,不会耽误学习的,就当放松放松了。
夏听雪还没听奖品是什么,就摇着头不肯去,说自己多年不拉,早就手生了,不想上台丢人现眼。
徐采采在给她做思想工作。
谁知乔语一听,直接给?夏听雪塞了张名片。
大大方方笑道:“我?就是小提琴手,之前一直在国外乐团演出,最近才回国。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来找我,就当我?们交个朋友。”
夏听雪本还想推辞,结果乔语的电话响了。
她晃了晃手机,没再给?她sayno的机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见。”
夏听雪盯着乔语远去的身影,只觉得手里的名片一阵阵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大剧情:正式确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