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听雪被江度的大力道拧疼了,眉头紧蹙。
她小声哀吟:“你……你先松开我……”
“回答我。”江度根本听不到她的求饶。
他面无表情,眼瞳像两片冷白色的光,机械地注视夏听雪。
他掐着她的手,用力扯到身前,另一只手压着她的腰,不准她逃。
蛮横地,将她锁进自己的领地。
“我叫你,回答我。”
夏听雪咬牙不吭声。
刚刚她还想好好和他解释,但现在看他终于暴露出蛮不讲理的霸道模样,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愤恨地望着他,眸色发红,倔强和他对峙。
僵持不过半分钟。
江度像是忽然惊醒,猛地松开她的手腕。
可他道歉的样子却毫无诚意:“抱歉,是我太冲动。”
夏听雪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抗拒的态度很明显。
他固执地靠过来,逼得她节节败退。
夏听雪将被拧疼的手藏到身后,戒备地望着他。
江度不看她的眼睛,强硬地将她的手再拖过来,将那条项链放回她的掌心。
“早晚都是要给你的。”
他替她将手心合上。
“如果你比我先死,我就是刨开你的坟,也会给你放进去的。”
反正无论如何,都要永远在一起。
嘴里说着叫人头皮发麻的话,江度却是笑着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天真烂漫,带着单纯的孩子气。
夏听雪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真想骂他一句变态。
可下一秒她就看到,眼前这个天使面孔的变态,笑着看她时,眼角淌下了泪。
“听听,我现在……特别难受。”
江度笑得更夸张了些,细薄的唇角,肉眼可见地在发颤。
他轻声哀求她的怜悯:“拜托你,对我好一点……”
夏听雪脑海中长久地空窒着,连对应面部表情的那根神经,都乍然间失了灵。
她木偶般怔在原地。
心脏像被埋进一枚种子,前所未有的情绪如同嫩芽,在蠢蠢欲动。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
每当他得心应手地卖弄可怜,她毫无意外溃不成军。
“砰砰砰——”教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严肃刻板的男声隔着门大吼:“谁在里面?为什么把门反锁?快开门!”
很明显,是老师来了,要硬闯进来看个究竟。
夏听雪大惊。
这要是被老师发现,他们两个避开同学们,悄悄躲在这里……
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夏听雪的视线,紧张地在宽敞的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硕大的讲台下。
她也不胖,应该……能钻进去吧?
“我现在躲讲台下去。”她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凑到他耳朵,“一会儿你去给老师开门,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千万别露馅!”
“不行!”江度骤然拔高声音,眉头折得死死的。
她怎么可以钻讲台底?
“哎呀你声音小点!”夏听雪警告性地揪他耳朵,“被老师发现就惨了!”
刚才还卑微弱小、可怜无助的江度,此刻被她一凶,更是委屈得不行。
他忍不住小声控诉:“我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夏听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现在没心情跟他来苦情戏那一套,语气敷衍。
但看他小狗似的,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痕,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瞬间,她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
夏听雪只好再耐心地摸摸江度的头发,温声安抚他:“你听话啊,我就暂时躲一下。”
说着,还顺便用拇指一揩,自然而然替他抹掉眼角的泪痕,“不要哭了。”
直到看到他一脸满足地盯着自己,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双手像被什么烫到,猛地撤回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哄孩子么?
下一秒是不是还要说“来,姐姐亲一下,你就不要哭了”?
不过,这场景怎么有点……熟悉?
夏听雪晃晃脑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晃出脑海,脸色还在不正常的烧红。
她故作嫌弃地推开他,“我先躲起来,老师进来,你就说只有你一个人!”
“不用躲,”江度突然拉住她,自信满满,“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夏听雪狐疑皱眉。
他扫一眼门,“老师快进来了,你先过去开门。”
她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江度就站在窗边,看夏听雪走开,他突然拉开最靠近墙的那扇窗户。
夏听雪迅速转过身,看到他猛地跃上窗沿。
一翻身,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她一眼,便从五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夏听雪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被炸成碎片。
心脏不可抑制地下堕。
整副身躯如同盛满情绪的器皿,在这个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破开。
里面炽烈激荡的情绪,全部迸裂而出。
他就……就这样跳下去?
不要命了么!
夏听雪猛冲过去,几乎是扑倒在窗沿,双手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十指抠进墙面。
她用力弯垂脑袋,往窗外看。
视线外探的第一个瞬间,夏听雪先是听到一声突兀的轻笑。
紧跟着,她的后颈被某人滚烫的掌心贴住,稍稍往下压。
彼此的距离被缩近。
江度张扬又童真气的笑容,就盛开在她的鼻尖前。
这样近的距离,夏听雪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他鲜活的气息、疯狂的情绪。
她极度下坠的心脏,终于静止下来。
江度并没有真的跳下去,而是半蹲在巨大的空调外机上,一手攀住水管,减轻重量。
“你这个——”疯子!
夏听雪眼角赤红,眼眶发胀,情绪更是激动,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可她后面的话,却抢先一步被他红的唇、白的齿,拆吞下腹。
如同黑洞,吞噬理智。
热吻短促。
却足够交换彼此的疯狂。
夏听雪努力在平复呼吸。
她无法思考,浑身上下,似乎只剩惊心动魄的后悸。
只能直愣愣地和他对视。
“感受到我刚才的滋味了吗?”江度笑得邪气,“自己的情绪,为另一个人跌宕起伏的滋味。”
他学她之前的样子,伸手替她拭掉不知何时跌出的泪珠。
语气形容不出是懊恼,还是卑微,说:“夏听雪,我的喜怒哀乐,全部沦陷在你手里。”
山川湖海、日月星辰,都不及你伟大。
夏听雪还没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江度已借着空调外机,跃进旁边大开的窗户,轻松跳进了隔壁教室。
“里面的是什么人?怎么还不开门?”老师在门外把门板敲得梆梆响,语气不耐烦。
夏听雪去开门时,还处在魂不守舍状态。
老师看她红着眼圈,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躲在这里哭。
他好心安慰她:“同学,有什么伤心事就多和家人朋友倾诉,不要太难过。”
她迷迷糊糊地摇头,又点点头。
整个人都被一股无法言喻的失真感,团团包围。
……
江度不多逗留,迅速从隔壁教室离开。
路上,他给徐灵书打了电话:“灵书,帮我查件事。”
夏听雪的情书是送给谁的,他必须知道。
走回办公室的过程中,江度脚步很快,神色淡漠,冷倨的气势完全暴露出来。
在外人面前,他一贯保持着温文尔雅、富有教养的形象,不过分亲近,也不市侩圆滑。
完美、温柔、克制。
不过现在,他只想杀人。
等查到是谁收了那封情书,他一定剥了那个人的皮!
“度哥?”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他,声音中带着不敢置信。
江度额角一跳,隐隐觉得情况不妙。
果然,他一回身,就被来人猝不及防一个熊抱。
“度哥!原来真的是你啊!”乔诚很兴奋,“你怎么会来学校?是来看我的么?”
江度全身僵硬,冷着脸,只想把这个臭小子的手拧断。
但嘴角却扯了扯,露出一个极其敷衍的笑,对乔诚的问题不置可否。
他又把皮球踢回去:“你怎么在这里?”
按道理,乔诚现在应该在国外。
乔诚垮下表情,一脸苦闷,“别提了,我在国外飙车被抓,我家老头把我捉回国内上学了。”
“嗤。”江度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谑,但还是补了句:“等我有时间,带你磨磨车技。”
“一言为定!”
乔诚心性还不稳,人也单纯。
除了家境优渥,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
明明是万众瞩目的乔氏独子,却没有一样能力上得了台面。
学习一窍不通,人也不够精明老道,还热衷飙车打架,成天惹是生非。
江度说不上多喜欢他,但也不算讨厌。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乔诚突然提起姐姐乔语:“度哥,我姐回国了,早上我还请假去机场接她了。对了度哥,晚上来我家吃饭吧。爸妈都念叨你好久了。”
“乔语回国了?”江度的嗓音,几乎变了个调。
乔诚也觉得奇怪,“你可是将来要娶我姐姐的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姐说反正我也回国了,她一个人在国外孤单单的,还不如把事业重心转移回国内,也回来发展。”
江度笑笑,不以为意。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那看来,我是没资格娶你姐姐了。”
这场婚约,是他和乔语私下的约定。
乔语要拿他当挡箭牌,而他也正好借了乔家的力,彼此互惠。
当初他们说好,等江度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就向双方长辈坦白,解除婚约。
算算时间,今年夏天就到期限了。
当时江家的长孙江滨还在世,老爷子江淮鞍原本是想给大孙子和乔语牵姻缘,毕竟乔家和江家才能算门当户对。
可没想到,乔语在这事上尤其固执,就是不肯嫁给江滨。
乔家父母也是开明的人,婚姻大事放由女儿做主。
老爷子没办法,既不想肥水流了外人田,又不想江度成为大孙子的阻碍。
所以刻意不肯公开婚事,将这个消息压着,这倒正中江度下怀。
可如今他已登高位,也就不必再处处受制于老爷子,很快就可以解除婚约了。
他只要在夏听雪面前,将婚约的事瞒得滴水不漏就好。
很快,江度就收到了乔语的来电。
“江度,我回国了。”她笑意婉婉,语气间隐隐带着挑衅的意味。“之前几次打你电话,居然都没人接呢。”
江度懒得废话,寡淡道:“下午一起喝咖啡,我们聊聊正事。”
聊聊解除婚约的事。
“好啊。那我会有花收么?”乔语语气促狭,“我的未婚夫。”
“嘀——”
那头直接挂了。
……
这边。
乔诚回到教室,懒洋洋把书包塞进桌洞里,手一伸,却从里面摸到了那本笔记本。
与此同时,那份情书掉了出来。
看完内容,乔诚红着脸,内心一阵激动。
这封匿名情书,昨天还是没有的,夏听雪将笔记本还给他后就出现了!
还有昨天,她替他出头,不要命般拉着他逃跑,分明就是担心他!想引起他的注意!
原来,夏听雪一直在暗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