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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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忠犬驯服/路七程

晚七点。

夏听雪嘴被黑胶带封住,双手反绑,蜷缩在一辆面包车内。

正被“未婚夫”高大国和他大哥高大建,绑回老家。

夏听雪和沈家真正的女儿,从小就被抱错。

三年前,她和陆管家的儿子一同被绑架,死里逃生后,却被“父亲”沈伯明冷眼相待。

因为他已经找回亲生女儿,欢欢喜喜接回了家。

夏听雪则被当成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恶毒女配,被扫地出门。

沈家也迅速搬离了A市,和她彻底断绝了联系。

没过几个月,夏家双亲又因煤气中毒倒下了,妈妈没抢救过来,爸爸成了植物人,还欠着生意失败的外债。

夏听雪贱价卖了房子,在唯一的亲人舅舅家寄人篱下。

前段时间,刻薄的舅妈将她“说亲”给了高大国,收了高家二十万彩礼钱,还特意拿出十万块用在她爸爸的医疗费上。

夏听雪不知情,甚至还对舅妈感激万分,直到高家兄弟找上门来。

她势单力薄,只好逃出舅舅家,一个人租房住。

并且想办法短时间内筹到十万块还给舅妈,然后彻底和舅舅家断绝关系。

没想到最后她还是被高家兄弟找到了,不由分说就要带她“回家”。

高大国心疼“媳妇儿”,揭了夏听雪的胶带,想给她喂水。

她猛一脚踹开他,“滚远点!”

“妈的还敢踢人!”高大建踩了刹车,跳下来,气势汹汹钻进后车座。

高大国要去拦他,被他推开。

高大建捉小鸡似的将夏听雪揪过来,然后抄过个啤酒瓶子,朝车壁猛磕,四分五裂。

他捡起一块瓶身玻璃,对准她的脸,威胁道:“给你男人磕头,我就不跟你计较。要不然我划花你的脸!”

夏听雪连眼皮都不眨。

高大建气急败坏,“娘的!现在不收拾你,以后还不得上房揭瓦了?”

他手上用起巧劲儿,玻璃片眼见着就要扎进夏听雪的脸。

就在这时——

一只肤色简净、骨节分明的手,从高大建身后伸过来,死死锁住他的手腕。

玻璃从高大建手里滑下去,掉在那人的另一只手中。

夏听雪眼神扫过去,心惊了一瞬。

来救她的人,身形轮廓看起来很年轻,却浑身煞气,逆着月光而站。

她看不起对方的面容,只隐约觉得熟悉。

还来不及思考什么,她就听到了高大建的惨叫声。

那人竟用玻璃,在高大建手臂上划了长长一道血痕。

夏听雪也被吓懵了。

她发丝略略凌乱,保持着半跪在车椅上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双手反绑、身体被迫后仰。

“听听。”那人叫她,声音喜悦。

夏听雪木然看过去,仔细辨认对方的面容,眼神中的不敢置信怎么也压不住。

她道:“你是……江……度?”

惨淡的月色熨在她脸上,却犹如一枚热烫的磁铁。

将她错愕的表情,全部吸附凝固。

“是我。”江度笑笑,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失望。

他脱下大衣,手一扬,将她整个儿拢住,顺势收在怀里。

却有意不解开她被绑住的手腕。

“等等——”

夏听雪挣了两下,仰起脑袋要去看江度,似乎是想再确认一遍他的身份。

江度垂眉看她。

她的眼底满是星河水,月色在里头蒸腾。

像一场湿漉漉的梦。

他忽然道:“抱歉。我来晚了。”

几个字,让夏听雪的记忆仿佛被人点了一把火。

她想起当年她离开沈家时,江度在最后一刻匆匆赶到,与她道别。

他脸色出奇难看,浑身是伤,透出一股叫人心骇的死气。

却对她生涩一笑,说:“下次,我来接你。”

所以今晚,他来了。

正当夏听雪出神的空隙,江度倏然朝她凑来,压下面庞。

毫无预兆吻在她的唇角。

夏听雪回过神,猛地推开他。

她色厉内荏大吼:“你怎么可以……这么、这么没礼貌?!”

江度没有丝毫被戳穿的尴尬或羞愧。

他替她解开被反绑的手,煞有其事般说:“对不起。”

夏听雪以为他是指刚刚的唐突,接而却听到他用懊恼的口吻,郑重道:“像这样珍贵的久别重逢,却仓促混乱,的确是我准备不周。”

“谁说这个了?我指的是……是……”

她说不出口,只能用手指迅速点了下唇角,恼羞成怒瞪他。

江度目光钉在她脸上,表情无辜,甚至还流露出一点惶恐自责的神色。

像做错事而被主人责备的大型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也不敢狡辩什么。

夏听雪噎住,莫名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这时,高大国见自己“媳妇儿”被占便宜,发了疯般大吼:“你放开我媳妇儿!”

他气冲冲地捡起一块石头,猛力朝面包车这边掷来。

可惜高大国这个大傻扔得不太精准。

小孩拳头大小的石块,直冲夏听雪飞来,速度极快。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去。

只要动作快,绝对可以避开飞来的石块。

“咚——”

清晰的、令人耳朵发麻的撞击声。

身体后倒的夏听雪,亲眼目睹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站在她身前,用手挥挡开了石块。

用整个掌心,将石块挡开。

傲慢又果决的回击动作,有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

他白皙的手,瞬间也是血淋淋的。

像干净的画纸上,被勾勒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彩绘。

夏听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道:“你的手……”

她明明已经可以躲过了,他为什么……偏偏要用最危险的方式救她?

闻言,江度瞥了眼右手,眼神淡漠。

血腥味既难闻,又不体面。

他左手抽出口袋巾,一丝不苟地,将右手每个指缝的血迹都擦拭到毫无痕迹。

“干净了。”他勾唇笑,带着几分天真,“现在,我可以抱你了么?”

夏听雪像被迷了心神,怔怔然点头。

任由他将自己抱上了他的车。

靠在江度稍带着寒气的怀里时,她凝神屏气,上仰视线看他。

清亮的月色下,他浅浅垂下眼睫,睫毛卷翘柔软,细薄的唇抿成一线,完全收敛起方才的煞气。

看起来,似乎只是个斯文俊秀、白净温柔的年轻异性。

与她印象里沉默寡言的少年,稍微重合了一点。

江度是江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是江父强迫他母亲后的意外。

因为生母出身低微,没名没分留在江家,江度从小就受江夫人母子的欺凌,被人怜悯。

尽管他聪慧、敏锐,却没有少年人的傲气。

无论何时看到他,都仿佛只是一层透明的、没有情绪的烟。

相比而言,那时的夏听雪则不可一世多了。

夏听雪的“母亲”原先有相爱的青梅竹马,“父亲”沈伯明横刀夺爱,才娶了她。

妻子难产而亡后,他对女儿就有种说不清的怨憎。尤其他生性多疑,对妻子的忠诚和女儿的身份,一直抱持怀疑。

因此,沈伯明教养女儿的过程,更像是在调试还未投入运行的机器。

他严格控制女儿的成长,近乎偏执地要将夏听雪培养成亡妻的模样,名门闺秀、端雅大方。

亡妻最钟爱的小提琴演奏,他便也从小逼她学琴。

夏听雪没能力抗衡,面对“父亲”的控制欲和旁人的指指点点,也装不了忍耐。总一副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多不好相处的姿态。

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喜欢她,愿意和她亲近。

除了陆管家的儿子陆知然。

要不是有次参加野外求生夏令营时,江度救了她,才有了后来为数不多的来往。

否则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

然而几年未见,他为什么会以一副忠诚伴侣的姿态,从天而降,救她于险境?

……

车子一路往回开。

夏听雪以为,江度这是救了她后还体贴地送她回家,不禁心生感动。

江度突然望向她,口气寻常:“我在潼水湾买了房子,今晚,我们就可以入住。”

“我们?”夏听雪抓到了重点,讷讷重复他的用词。

江度突然略带羞涩地一笑,耳圈微微泛红,蓦然显出一点并不违和的少年气来。

他近乎讨表扬般解释道:

“为了能在重逢时让自己看起来稍显体面,我提前修完了要学的课程,同时恳请爷爷让我进入江氏学习,现已顺利进入江氏核心层。父亲和大哥都不在了,我是江氏唯一的、且完全具备胜任能力的继承人。希望今时今日的我,能有资格与听听共同生活。”

夏听雪听完这番话,除却一点震惊外,还有种说不出的唏嘘感。

江度的父亲与同父异母的大哥意外身亡的事,她之前也从网上看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从小备受欺凌和忽视的江度,会如此轻易便得到爷爷的认可。

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一跃成为江氏集团实际上的执牛耳者。

可他咸鱼翻身做了大佬,关她什么事?

今晚之前,他们有三年时间未曾见面,他也从未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情,怎么突然就……谈婚论嫁了?

夏听雪耐着性子,斟酌着想婉拒,又被江度先抢了话头。

他仍是那副腼腆而忐忑的模样,移开眼神对她说话时,似乎连清削的侧颊线条,都紧张到微微发颤。

“在分离的这几年,我擅自规划了我们的未来,一切详实有序。请相信我,我会努力在各方面都做到完美,绝不会让我们的未来有半点缺憾。”

夏听雪正想解释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又听江度信誓旦旦道:

“再过半年,等你满二十周岁,我会在第一时间与你结成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在此之前,如果我们不幸有了下一代,尽管我不喜欢小朋友,但会尊重你的想法。假如你坚持,我愿意与你共同抚养孩子长大。

听说女人都是母性动物,爱孩子超过爱丈夫。

尽管我一定会嫉妒到恨不得把孩子丢掉,但这并不妨碍我将我拥有的智慧、财富与地位,以及除爱意之外的全部所有物,毫无保留地交给我们的孩子。

只要是你所企盼的事,我都会无条件满足。”

夏听雪被吓得舌头直打结:“婚、婚姻关系?下、下一代?”

江度用不知事般的无害眼神看过来,贴心为她解答:

“是的。我会提早排除困难,以最快速度让你成为我的合法主人,占有我、享受我。我有信心,我们一定会很愉悦的。”

“闭、闭嘴!”夏听雪原本被吓得发白的脸色,瞬间又爆红无比。

冷静好一会儿,脑袋中闪过几百种说辞,她才吞吞吐吐道:“你……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