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仁发现阿古拉这人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脸皮厚,一顿饭就听他在那儿喋喋不休。
临走还说明天过来帮着搬家。
晚上,萨仁再用蒸馏水把脸擦了一遍,红点消了不少,估计两三天就能全好。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就开始忙碌,三哥把最好的两匹马送去集合点,其他人开始装车。
草原上特有的勒勒车,四个包用了五辆。反正不远,又不是长途迁移,先把蒙古包搬过去,再来赶牲畜。
阿古拉还真来了,帮着萨仁搬东西勒绳子,萨仁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情,认真道:“你家不搬家吗?去忙你的吧。”
“我家不急!先把你家搬过去,你再去帮我不就行了,这么见外干吗?”
萨仁皱眉,这阿古拉跟原身从小一起长大,又不像那日那么坏,想现在就疏远还真有点难。
她还没想好怎么让他走,那日也来了,她也不来找萨仁,只去找吉雅阿妈:“我阿妈说先帮你家搬!”
吉雅阿妈虽然讨厌她说自已女儿闲话,可打也打了,两家以前关系那么好,总不能为此反目吧,再说昨天的兔子阿古拉没有拿回去,按规矩,赔礼收了,也就算和解了。
吉雅阿妈看了眼萨仁,见女儿没过来赶人,也就含糊应了。
其实多了两个人,速度也没见多快,阿古拉是个嘴把式,那日更是只出人不出力,等搬完家把包重新弄好,都已经过晌了。
二哥跟三哥又过去帮那日家搬,萨仁跟阿妈收拾包里,爷爷跟阿爸去赶牲畜。
阿妈一边收拾一边唠叨:“等着吧,半年后,大家一准要求分开,这么大的地方,干吗要挤在一起?”
“这样方便啊,有什么时大喇叭里通知一下就行,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们竖电线杆呢,估计上边得放大喇叭,没准还能给咱们包里通上电,到晚上灯火通明不好吗?”萨仁其实挺喜欢住到一起的,不只热闹更重要的是有安全感。
那狼啊獾啊可不只咬牲畜。
阿妈哪里能习惯,祖祖辈辈都是一家一个营地,都凑到一起,羊吃牛踏,人来人往,这片地就毁了!
她叹口气:“太阳下山就该睡了,灯火通明干什么?”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有人在外边跟达愣爷爷说话:“我们是队里负责统计的,您家一共几口人几个包?”
来的是位女知青,十分负责的把家里人都见了一面,还自我介绍说自己姓华,帮支队做统计的。
萨仁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原来这就是华知青,还真是漂亮,虽说来草原上半年了,可皮肤仍旧白嫩,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只这双眼睛跟皮肤颜值就能打上七八分,别的地方也不丑,整体看来确实算得上大美女。
真不愧是女主啊,萨仁是个颜控,对漂亮的人或物都有好感,何况这个女主确实很好,三观很正很能干。
华雪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好感,笑着说:“你就是萨仁吧,脸上的伤也没多重啊,我看很快就会好,你别再为这事难过了。”
“啊?”萨仁愣了下,她没难过啊。
“你听谁说我为这事难过了?”
华雪想起昨天她打那日的彪悍劲,没敢说实话,只含糊道:“前两天听别人说的,我也不记得是谁了。”
前两天?那就算了!
萨仁见她要走,忙送出去:“华知青,我在学汉字,以后有不懂的能去问你吗?”
“当然可以了,等安顿好了,支队就要开扫盲班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学习。”
萨仁一听,这女主果然厚道会做人,他们这些知青都是高中毕业的,不管在学校学了多少吧,反正是不用扫盲的,可人家说一起学习,多给面子。
她对华雪印象更好,很快,扫盲班开了,萨仁跟那日,阿古拉这些年青人都得去,萨仁也不理那日,只装着努力学习,字都先写的歪七扭八再慢慢的学着老师的字描摹。
老师其实就是那几个知青,轮着来。
让萨仁奇怪的是廖正义每次见到她,眼神都会躲闪。萨仁上次在支部门口澄清了谣言,为了避嫌,她有事从来不找廖正义,都是找华雪或是另外几个知青。
可越这样,廖正义越关注她、他发现萨仁好像很喜欢独来独往,还发现她很聪明,应该说特别聪明,别的人还在为字音字义发愁时,她已经开始练字了。
她的脸也完全好了,皮肤算不上白,但光滑细嫩像刚剥开的鸡蛋,脸上的红晕也不像一般的蒙古姑娘那么重,恰到好处的衬着脸色,越显得她活力四射。
她对人看起来好像很热情,见了领导都能大大方方的进言,跟那日好像不说话了但也没再闹过矛盾,看起来挺温和挺热心的姑娘,但其实嘴角笑起来的弧度并不明显,好像对谁都有所保留。
萨仁察觉到有人看她,抬头看看前边的廖老师,决定先走一步。
反正是扫盲班,她的进度又远超别人,廖正义也没法拦,他每次看到她心里都怪怪的,只能忍着不看,倒是那日看着萨仁的背影,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草原上的春天来得晚,但一来就是急的,仿佛一夜之间草就绿了,厚袍子就穿不住了。
刘队长这时才把人召集过去,要猎獾。前些日子达愣爷爷提过几次建议,刘队长都说再等等,他要先弄台发电机过来给支部通上电。
发电机弄来了油又不够烧,还得等,刘队长看草都绿了,觉得到了猎獾的好时候,这才把这件大事提上日程。
天气暖了,在外边开会也不会冷,地也化了冻,直接往上边一坐就行。
支队抬出张桌子放在旗杆下,就在那边开会。
萨仁穿着阿妈给做的新袍子没舍得坐,阿妈就笑,把脚伸出来让她坐上边。她刚坐下,那日就伸手过来要给她一把花生。
那日脸皮也是够厚的,萨仁不理她,她也常来常往,反正两家现在紧挨着嘛!
她常过来跟吉雅阿妈送点东西,还常不常的忏悔自己当初糊涂了得罪了最好的朋友。
这些话总说,大家就开始觉得她心诚,反而是萨仁太过份了,不念情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说说闲话打了一架而已就绝交?
不管别人怎么说,吉雅阿妈倒是没有催萨仁跟那日和好,大人跟大人交好就行,孩子们好不好的看他们自己了。
萨仁没接那日的花生,那日就给吉雅阿妈,吉雅阿妈也没接,轻声道:“开会呢。”
那日觉得很没面子,马上摆出委屈脸来,萨仁心中呵呵,她这装委屈装好人的流程也太熟了吧。
很快,她就顾不上理会那日了。
因为刘队长宣布的决定让大家都激动起来,议论纷纷。
他居然要用药来处理獾灾!
“不成,绝对不成!刘队长,这是谁给你们出的主意?”
“下药?这哪里是要药獾,这是给草原额吉下药啊!”
额吉是蒙古人对妈妈的正式称呼,母亲的意思,草原上的人把草原当母亲,也称呼草原额吉。
更有人说:“这是要惊动腾格里的!”
“对啊,腾格里一定会降罪的!”
腾格里就是长生天的蒙语,是草原人的神,大家这么说可见这问题在他们看来有多严重!
达愣爷爷气的直喘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阿爸也沉着脸,一脸怒气,伸手给达愣爷爷抚着胸口。
萨仁真没想到刘队长等来等去弄出这么个主意来,听他的意思还很得意,终于找人捎来了大包的药,绝对有效,还能留下完整的獾皮,完整的皮毛卖的价钱更高啊!
就见刘队长拍拍桌子:“大家先不要激动,这是省事又增收的好法子,春天了,獾更猖獗,跑出来的时候更长了,以前它们这儿咬一口躲了哪儿挖个洞跑了,抓起来费时费力,再说你们都用狗去抓,把皮毛咬得稀碎,浪费时间又浪费这些好皮毛!”
达愣爷爷这时缓过来了,起身道:“我不同意,刘队长,不管你说的再好,我也不能同意,草原上没有这样的事,你把獾都药死了能找全吗?找不全狼吃了狼死,鹰吃了鹰亡,这是造孽啊!腾格里会发怒的!”
刘队长眉心的川字更深了,他最烦牧民提什么长生天腾格里,这都是封建迷信!可上边让团结牧民,尊重信仰,这话他不能说,可要是影响到他的工作那绝对不能妥协。
达愣爷爷在牧民里威信很高,多次跳出来挑战他的权威,刘队长皱眉看着他,决定先拿他开刀:“达愣爷爷,我知道你心善,可心善也得分对象,咱们打獾是为了发展生产,肯定不能用传统的打猎手段,一个洞一个洞的去掏,多浪费时间?只要伤不到人就行了,怎么还要管狼跟鹰。”要是有狼被药死了更好,狼皮更贵啊!
达愣爷爷更气,他一直隐忍着,就是不想得罪刘队长,可谁知道他的主意一个比一个糟糕:“这不是善良不善良的事,这是草原的规矩,这是腾格里的规矩!谁都不能动!”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刘队长看达愣爷爷的眼神不善:“大自然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而且药是放到肉上给獾吃,又不是撒到草里……”
萨仁听不下去了,起身打断他的话:“刘队长,你说得非常在理……”
吉雅阿妈马上拉她坐下,瞎说什么啊,不懂事,怎么就在理了?
萨仁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又接着说:“我们大家都知道刘队长是为了草原为了搞生产嘛,能想出这种办法真的是天才,太厉害了,我建议全旗推广,不能只我们这里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