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屏跟着郑招弟进到她大堂伯家门前时,那家人门前正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郑招弟甩开楚屏两步挤进了人群里,门前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正坐着一个哭的直拍大腿激动到语无轮次的老妇人,隔着两排人头,楚屏听清了她哭诉的原因。
原来是家里的钱又叫她儿子拿去贴了老相好,用她的话说是头顶绿帽不知轻重,那勾搭她儿子的小寡妇暗地里却还同时勾搭着其他家的好几个,是个敞开门任人嫖的小女昌妇。
都是一个庄子里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属于公开的秘密,所以老妇人的哭诉并没有搏得多?少人与她同仇敌恺,反还回过头来怪她没把钱藏好,这?么容易就叫她儿子给偷拿了,显见是个没成算立不住业的,怪不得在这个家里没有话语权等等等等。
把老妇人气的眼泪都忘了流。
她大概忘了,如果哭闹有用,这?里的风气不会没脸没皮到方圆百里有名?。
楚屏就趁这?个空挡顺着墙跟溜进了郑家门。
庄上人家屋前屋后都不大,楚屏吊着颗心往偏门小屋落里找。
既然都传言这?家人的媳妇过的不好,那宽敞整洁的房屋就不可能给不受宠的人住,狗窝柴房是最能诠释这?类人的遭遇,楚屏刚把大部头的《红楼梦》看?完,后遗症让她直觉把目光定在了低矮的半间披屋内。
胡红红被铁链子拴在披屋内的墙角边,身上衣裤斑驳褴褛,露出来的皮肉血迹未干,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显是刚被打过的模样。
楚屏瞬间脑门就炸了,嗡嗡的听不见外面的吵闹,抖着手?要去把门推开,却被突然从旁边跑过来的郑招弟一把抓住了手?掌,脸上是个果然如此的模样,成熟的不像是个能跟她在大街上打赌的小孩子。
她兴奋的两眼冒光,抓着楚屏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压着声音凑到楚屏耳边低声威胁,“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否则就别怪我叫人了。”
原来她装冲动打赌的目的不只是一笼肉包子。
楚屏红着眼眶凶狠的瞪着她,没加衡量道:“这?点钱至于么?我说过,那只是我平时的零花钱,你?想要,我都给你?,并且我在招待所里的包里还有好几百块,你?想不想要?”
郑招弟当然想要,她作梦都想发财。
于是楚屏抓住了这?个契机,要求她帮自己将胡红红弄出去,“她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你?白拿她挣一笔钱不亏,再说,这?种天上掉钱的好事你?不定能遇上几?回,抓住一回就能赚够你?的彩礼钱,划算的很。”
郑招弟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把人带来就是想要从中间截一道胡,因此,半刻犹豫没有的问,“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在完事后赖我的帐?”
楚屏非常痛快的掏出一张五十的给她,“订金,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
郑招弟长这么大是头一次摸到这么大面额的钱,当即激动的手?都捏不住这张薄薄的钱,楚屏却不给她继续体验骤然暴发的感觉,催促她道:“快点,先把人弄出来。”
胡红红的新伤是受到了丈夫偷完钱的迁怒,她婆婆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就将一腔怒火发在了胡红红身上,怪她没本事,连丈夫的心都拢不住,白让他花钱往别的女人屋里去。
要不是念过几?年书,胡红红差点以为自己活回了什?么古老的封建年代,明明这里也有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但?这?里的人就是能把风气弄的宛如解放前,宗族势力强的当地法律都宣扬不进来。
胡红红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所以,当楚屏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不敢置信到以为自己在做梦,直着眼睛问楚屏,“我是死了么?我的灵魂回家了?真是太好了。”
脸上挂着类似于醉酒般不分清明的晕眩微笑,叫楚屏抿着的嘴里差点呜咽出声。
郑招弟却没半分同情的往胡红红身上看?,伸手拽了拽拴她的链子,皱眉摇头,“没有钥匙,咱俩弄不开。”
说完退后就想走,她听见了前头的喧闹声已经小了不少,五十块虽然少了点,但?是总比被当场抓包她吃里扒外好。
被金钱迷惑的心在事到临头后终于清醒了一点,她毕竟只有一点小聪明,还没有能承担暴露后的结果。
郑招弟后知后觉的害怕了。
而楚屏却不能放她就这么离开,她一把抓住要退走的郑招弟,“不准走,你?拿了我的钱。”
郑招弟撕扯着楚屏抓着她的手?不耐烦道:“可我也帮你把门打开了,开锁是另外的价钱。”
楚屏死死的掐着她的胳膊不放手,眼冒凶光道:“帮我把那老婆子引进来,帮我一道制住那个老婆子,我现在就把身上的钱全给你?。”说完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往她手里塞。
郑招弟犹豫了下,依然摇头不肯,“那样我会被认出来的。”
楚屏立刻将围在脖子上的一条毛线围巾扯了下来,“把脸兜住,尽量不与她正面撞上,你?只要从后头牵住她,其他的我来。”
郑招弟受不住满手钱的诱惑,咬了咬牙应道:“那你先藏好,别叫她进来时发现你?,我只能保证我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帮你,丁点危险我都不会帮你的。”
楚屏咬着唇狠狠点头,破釜沉舟般在胡红红叫不声的哀求下,不顾她让自己离开的意愿找了个背门的地方藏好了身形,郑招弟来回看?了两遍,在确定看?不出痕迹后才从外头将门又重新带上了。
这?是一场基于贪婪之上的豪赌,赌的就是郑招弟肯为了钱什么都不顾的心。
楚屏的心咚咚跳着等待着结果。
郑招弟出了门就又开始犹豫,可一想到那天躲在家门后偷听到的话,她就不敢让自己身无分文,她必须在短时间内筹到钱跑出去。
她不能像她姐姐那样,为了给弟弟攒娶媳妇的钱,把自己贱卖了。
于是,她装作慌乱的找到哭累了正在喝水的老妇人,“大伯娘,我刚路过柴房,好像看到有人进去了,里面有什?么动静似的,会不会是你家又进贼了?”
她不能说她已经看到了胡红红被拴起来的遭遇,那样会暴露她已经进过柴房的事实。
老妇人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丢了水瓢就往小披屋后跑,郑招弟脚步轻有若无的跟后头,嘴里嚷道:“大伯娘我回家了,我妈等我做饭呢!”
然后一回头,在老妇人的眼神余光里从前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临时有事要出门,回来补后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