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楚屏从警察局录完口供回家后就发起了高烧,人中处灼灼一片小火泡,烫的连着挂了三天水才开始退烧结痂,但整个人就跟焉掉的黄瓜似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楚妈急的直掉眼泪,楚爸休了两天班,楚意一个人去学校将两人的成?绩单和暑假作业领了回来,家中气氛一片消沉,而整个村庄的人家都陷在一种隐秘对暗号似的八卦氛围里,没人敢明面上聚在一起说嘴,但又切切实实能从村人的眼神里看?出压抑的讨论?声。

赵丹丹的舌头没掉,但却?影响了说话功能,具体能恢复成?什么样得等她出院回家后才能知道,赵桩死了,林芳妈眼见女儿倒在血泊里,于疯狂之中将三角钢叉叉进了赵桩的脖子里,在救护车来的半道上他就没了气,脖颈连着皮,要掉不?掉的歪挂着。

冲天的血腥味熏染了整间屋,活活呕翻了头前脚快的左邻右里们。

赵桩妈疯了似的,一把火点了林芳家要同归于尽,却?被赶来的村人及警察给?及时扑灭了。

楚家庄彻底出了名。

凶名远播。

而唯一从这场惨绝人寰的灾难中爬出来的健全人楚屏,成?了好奇来打探的人们的突破口,个个恨不?得从她嘴里扒出最?新一本八卦资料,连带看?她的眼神里都有一种漏网之鱼的怜悯,就好像她一点伤都没有的全身?而退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袖手旁观。

见义勇为里可不?包含事发后的那?两声“救命”。

楚屏在家里躺了五天。

季骁在楚家边做手工边陪了她五天。

楚意从楚玲家回来的时候,也带来了林芳的最?新消息。

林芳被送进了医院,肚子上缝了针,林芳外婆气急败坏的站在赵桩家门前把赵家门骂的不?敢开,现在全村庄的人都知道了林芳怀孕落胎又被一叉子叉掉了子宫的事。

赵桩妈再横,也不?敢面对林芳外婆指着她八辈祖宗骂出来的口水仗,都说逝者为大,却?也有逝者已矣的说法,林芳也才十六岁,没了子宫,活着倒还不?如?死了好。

这是所有庄内女人们私底下的共识。

赵桩用死平了过,活人却?要承受着名声损毁的所有指摘和唾弃。

但对楚屏来说,活着的林芳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当即套了衣服鞋子就要往医院跑,然后被季骁和楚意拦了下来。

楚意:“警察还在医院里守着,赵丹丹还在接受调查,那?边目前听说还不?给?探视,我听林外婆的话里意思,林芳现在是醒了,但情绪不?太好,警察局那?边好像还出了心理?辅导员,姐,你等她出院了再去好不?好?妈,妈让我看?着你呢!”

楚屏站在自家的客厅里,看?着楚意闪躲的眼神和吞吐的言词,默默的收回了往外冲的脚步。

她接收到了自己母亲不?愿意她与林芳交往的信号了,就连楚意,也带着对林芳隐隐的抗拒。

她们和村庄里的人一样,都不?喜欢林芳母女俩。

出嫁女,占庄人低保名额,无贡献于生产大队,还把庄队的名声搞的臭名远扬,避嫌大于同情,每有人问起时,只说她们是借租于庄内,户口宅基地什么的都没有落实,挂的是集体户,住的是娘家屋。

极力的想要撇清与她们的联系,好像这样就能扫清不?小心沾在衣角上的一片灰似的。

掩耳盗铃。

楚屏感觉心里既失望又失落,她茫然四顾,像是要寻找心理?上的认同感一样,将眼神定在了季骁身?上,“我,我不?能去看?她么?”

季骁将手里雕刻到一半的木鱼收进口袋,上前两步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那?一瞬间,楚屏感觉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黑暗的看?不?见光亮,只木呆呆的跟着眼前的力道一步一步往前迈。

季骁:“你先看?看?你自己,你这个样子是去看?她,还是要她反回头来安慰你?楚屏,别太自责了,事故发生的太快,别说是你,就是一个成?年人在场都不?一定能阻止,那?不?是你的错,别听那?些人瞎议论?,你没有责任,有责任的是赵家姐弟,林芳妈疯了不?是一两年,所有人都知道不?要与疯子计较,就连警察也不?敢把她直接送进监狱,她最?大的可能是进疯人院,连刑都判不?了,楚屏,放过你自己吧!”

短短五天,镜子里的人形销骨立到没了人样,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里神彩全无,脸颊完全陷了进去,嘴唇苍白到人中火泡处痂痕骇人,本来合身?的衣服生生大了一号,晃荡荡的罩在身?上,楚屏自己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但看?见她样子的家人却?一个个都受不?了的背着她流眼泪,连楚开都懂事的没来惹她生气,吃饭时还主动把好肉往她碗里夹,并捡着好笑好玩的事说来逗气氛,要不?是季骁把她拉到镜子前,楚屏大概还要被蒙在鼓里不?晓得自己现在的状态。

就像快要燃尽的烟火,随便?来一阵风扑哧一吹就会熄灭的恐怖。

楚意捂着嘴跟后面连哭都不?敢大声,楚妈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守着鸡汤罐子把赵家和林家恨了个遍,楚奶奶挑着卖菜的担子从街上来,捧了刚出锅的鲜肉小馄钝问楚屏,“有胃口么?来吃一点?”

仿如?大梦初醒般,把罩在楚屏眼前的灰霾一扫而空,她摇晃着脑袋靠着身?后季骁的支撑去端碗,细弱的声音有气无力,“谢谢奶奶,我可以吃一点点。”

季骁撑着她抢先把碗拿到了手里,他已经从师傅隐约的言词中和上次桃花树下的感悟里知道了自己与楚屏的联系,虽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却?不?妨碍他跟着楚爸学手艺的决心。

如?果?师傅的批注是真的,就目前楚屏的长相脾性,他好像并不?排斥。

季骁垂眼看?着奄奄无力的楚屏,无波无澜的想着他与她相识熟悉的过程,发现竟是由一波波的事端牵连起了两人的羁跘,明明与他不?相干,他却?总如?影随形的陪在她身?边。

这难道就是师傅说的缘分?么!

“她原本是个长命百岁的无心命,来与你践约续情是冒着慧极必伤的风险,你要好好守着她,别叫她对人对事太过执着用心,心太满容易伤,情过溢容易折,你要替她把着分?寸,才能与她圆这一世美满,方不?负你空守了她两世的遗憾,切记切记!”

老和尚一但故弄玄虚,季骁就有种被哄骗的疑虑,只是他素来听话惯了,一时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稀里糊涂的就被赶下了山,与楚家父母心知肚明的对了一个眼神,从此就在楚家安了床,客房就成?了他的固定居所。

楚屏只咬了一口小馄钝就被里面的鲜红肉糜给?呕出了半缸酸水,季骁半搂着她给?她拍背,知道这是应激杀\\人后遗症,她仍沉浸在血糊糊的杀\\人现场里,“别怕,都过去了,你想想别的,把那?晚上的景象全都抹了,别往回想,什么都不?要再想,那?没你什么事,你只是路过,只是恰巧从那?里过。”

楚意和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楚妈忙打水拿盆,楚奶奶在一旁慌的跺脚,楚爸和楚二?叔蹲在门前抽烟,全拿现状没办法。

头前他们赶到现场看?到那?种血腥场面时,要不?是仗着成?年人的胆色,指定也比楚屏好不?了多少,就这回头也看?吐了不?少人,要不?是事发现场简单案情明了,就那?种踩踏拥挤样,早没什么线索可勘察了。

都是和平年代长大的,杀鬼子砍侵略者只听讲过却?都没亲见过,楚屏赶上了现场直播,没吓疯了就算很庆幸了。

只是香也烧了,佛也拜了,家里还住了个能念经的小和尚,楚屏却?全没有要好的迹象,这就很愁人了。

楚二?叔:“要不?,咱去找个道士来?或者跳大神的神婆?瓶子这是被魇了吧?”

楚爸:“咱都供了多少年的佛祖了,这临时请来的神仙能管?别回头再把这边的佛祖得罪了。”

“唉~!”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愁的眉头紧皱,楚奶奶出了屋竖着手掌对着西?天拜了拜,“不?是说那?小和尚是她命定的丈夫么?都是佛祖家的,把亲事名分?先定了,看?着亲戚情分?他也不?能再折腾我们瓶子,嗯,趁着天还没黑就上山找主持和尚办了吧!”

楚爸和楚二?叔对视一眼,忙将要上山的楚奶奶拦了下来,“妈,我们就是随口一说,这事也求不?到佛祖那?里去,再说孩子还小呢,不?着急,啊,不?着急。”

楚妈抹着眼泪跟后头出来,全没有主意的跟着楚奶奶走,“万一,万一就可以呢?去求求看??瓶子这样不?行,医生说她身?上没病,可见就是魇魔症了呀!”

楚爸一时语塞,也想不?出好办法,只得先将楚奶奶和楚妈安抚在客厅里,自己拉了季骁出来,很有些难以启齿的问他,“那?个,小季啊,你愿意先跟我家瓶子把亲事定了么?哦,就是先订婚,等你们成?年了再领证办酒席,你,你觉得怎么样啊?”

季骁:“……”

我师傅这是未卜先知了么!

这老和尚!

“好,我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