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桩心有不甘的去了校篮球队教练那里提退队的事。
他绷着一张脸说完了瞎编乱造的理?由,末了还被教练给训了一顿,闷的满肚子火和一腔子恨,放学铃声一响,他就跑没了影。
为了阻止他妈亲自到学校来找老师和教练,他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在教练那里留下了我?行我?素出尔返尔的坏印象。
这种评价足以将他从校篮球队里?彻底除名,他将在初中这个学年段里?彻底与所有和篮球有关的运动告别。
但和他妈亲自找到学校里来相比,他是宁愿牺牲这个小兴趣爱好,也不愿意让他妈到学校来丢他的人。
因为二婚,因为长年愁苦辛劳,更因为从不注重打理?,赵桩的妈妈看起来比同龄人更老,更没有体面。
赵桩嫌弃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妈。
他很怕同学们笑话?他。
所以,他从小学到中学的所有家长会,都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赵丹丹来开的。
理?由是姐姐识字会说话,能跟老师交流他在学业上的不足,以及恭维老师,让老师对他产生好感从而在学习上多照顾他些。
他把家里的两个女人哄的眉开眼笑,自然也没冷落了被招赘上门的父亲,那是他的提款机之一。
昨晚上他挨揍时他姐刚好上大夜班不在家,他爸那副比他还怂的样子根本不敢上来拉架,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挨那么多下,打的屁股差点开了花,就这也没能犟得过他妈望子成龙的期望,一早上出门时便再三提醒着要他退队的话?。
赵桩站在西门镜花服装厂门口,他姐赵丹丹正从里面往他这头跑,“哎?桩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找我有事?”
赵丹丹今年二十一,中等个头,肤白微胖,走路有点内八字,总体来看在农村这块地方还算得上是个青春正当年的貌好女孩。
她妈正在帮她相看人家。
赵桩靠在服装厂大铁门边,隔着铁栅栏向赵丹丹伸手,“姐,给我?点钱,我?的钱叫妈收走了。”
赵丹丹熬了一个通霄加两个长白班,这会儿整个人都很憔悴,赵桩跟没看到似的只管伸手要钱,偏赵丹丹却不以为怪,说着话?就往自己口袋里?掏钱,边掏边问,“你又惹妈生气了?这会儿找我要钱干什么?天色眼瞅着就黑了,不回家?”
赵桩垂着头恨恨道:“楚意那小贱皮子,也不知道和妈说了什么,让妈以为我?能一举考上县一高,现逼着我?念书读文,不仅退了我?的篮球队,还打了我?一顿,根本听不进我?给她解释的篮球打好了也能加分的话?,呸~可别叫我单独碰见她,否则我?让她好看。”
他这话?说的有点底气不足,除非中考各分东西,否则只要同在学校一天,他都动不了楚意半根头发。
这也是他当着全班同学警告威胁楚意时,从楚意脸上的嘲讽表情中品味出来的真相。
他不过是落个嘴狠,实际上根本拿楚意没办法。
赵丹丹是清楚赵桩的成绩的,她见赵桩这样,也有些发愁,“那你就好好念书,县一高考不上,念四高也行啊,总不能,真落去职专?那还不得让妈哭死?”
赵桩眉头皱的死紧,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夺了赵丹丹掏出来攥在手里?的五十块钱,“我?要念也是我自己想念,还轮不到她楚意在后面逼逼,整一副背着人说瞎话的小人,我?还就偏不如她的意了,我?反正已经退了篮球队,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到妈跟前撺掇,但凡能编出朵花来我跟她姓。”
看着气哼哼掉头走人的弟弟,赵丹丹想了想,转回头就找了班头把今天的班划了。
本来也该她休息了,只是因为想多挣一个加班费才连轴转了一整个白夜班,而一个白夜班的钱是三十块,赵桩来一趟就拿走了五十,赵丹丹没顾得上心疼钱,她现在比较心疼她那被人忽悠的妈。
楚意的名字她听过,但因为两人隔着年岁,遇见的机率小,同一个庄里?的居然愣生生没说过几?句话,见面不熟是她对庄里?小她五岁以下所有孩子们的共识。
而同样的,楚屏也对这个同庄的姐姐不太熟,只知道她是赵桩的姐姐,但从没打过交道。
她今天放了学照旧往林芳的家里走了一趟,林芳的脸还没好,昨天写了请假条,今天她帮着交上去时只得了老师一声哼。
那是连知道两个字都不愿多说的不屑,楚屏不知怎地有点受伤。
她在路上用昨晚得的二十块开勺钱给林芳买了一斤香蕉,和一罐麦乳精。
香蕉是林芳的最爱,麦乳精是给林芳她妈妈的,楚屏倒底没将捡到的那百元毛爷爷给她。
因为面额实在太大,楚屏不确定是谁丢的,但能确定的是丢钱的人现在一定很着急,她想着,她这两天放了学往那地头上站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人往那处寻,万一真能交还给失主,也算是个皆大欢喜的事。
但若实在寻不着失主,她再将钱送给林芳当路费,也能算是个天意如此。
所以,当她在赵爷爷家地头上碰见往家走的赵丹丹时,她就误把她当成了钱的失主,问出了后来引起好大纠纷的话?,“丹丹姐姐,你是不是在找昨晚丢失的钱?”
赵丹丹因为是内八字,走路的时候习惯性的埋头看脚,她想要纠正迈步的姿势,于是每当路上没人的时候,她总会并拢着双腿试图走成脚尖正步,这种走路姿势远远的看着就像是在埋头找什么东西一样,楚屏自然也顺理成章的作出了误判。
她本来是坐在田梗头上的,看见赵丹丹埋着头找过来时一高兴就从地上窜了出来,着实吓了赵丹丹一跳,等看清面前的小姑娘是楚屏时,赵丹丹瞬间透过她就像是看到了把自家弟弟逼的一脸烦闷又没办法的楚意一样,瞬时脸上就没了好颜色。
“大傍晚上的跟个鬼一样埋在这里?干什么?是要把人吓死么?”她唬着眼一脸凶相的瞪着楚屏,不高的个头在傍晚的余辉下显得臃肿又矮胖。
楚屏被她突来的凶相吓的后退了一步,再开口时就有些磕巴,“我?,我?,我?没,没,没想吓人,我?,我?……”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赵丹丹十八岁就被她妈托着楚二婶的关系弄进了镜花服装厂,钱之一字对她就像是机械开关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错过半点信息。
她对钱的敏感,不吝于赵爷爷对钱的执着。
楚屏虽然说的时候声音小,但仍然让她后知后觉的摄进了脑袋里?,等再反馈给嘴巴时,自然就慢在了凶脸之后,但她并不把楚屏看在眼里,这小傻子从小就是庄里?出了名的好哄,手松的甭管是谁都能从她那里要到东西。
傻气已经闻名庄内外。
赵丹丹一双眼睛开始上下巡梭着楚屏,然后在楚屏的手里?看到了一角粉红色边角,“……你,这钱是怎么回事?是哪来的?”
楚屏捏着钱往后又退了一步,有些摄于赵丹丹虎视眈眈盯着她手里?钱的眼,“我?,我?,丹丹姐刚才是在干什么?”
赵丹丹昂了昂下巴,“你这钱能给我?么?我?最近刚好手头有些紧。”
面对傻子,赵丹丹连装都不屑装,直接动了讹人钱的念头。
既然你妹妹欺负了我?弟弟,那我就顺路欺负一下你这个傻姐姐。
公平。
可楚屏现在又不傻,自然不会把钱随便给人,她将钱往口袋里?装,然后转身开始拿书包要往家走,赵丹丹见小傻子一副不鸟她的样子,当即气愤的追上前来一把夺过楚屏的书包,“拿钱来赎书包,否则我?就把你书包扔粪坑里?去。”
楚屏被这强盗式的讹人方式给震惊了,一时不查,就叫赵丹丹拎着她的书包跑了。
这还得了?
她瞬间拔腿就跟后头追,赵丹丹虽然是个内八字,但跑路一点不受影响,拎着她的书包一下子就跑没了影,楚屏跟后头追了有二里?地,愣是连影子都没看到,等发现进了山,周围没有一个人时,她瞬间就慌了。
山里树影交错,阡陌小道直通山腰处的和尚庙。
白天时有香客来往还显出几分人气,到了夜晚,鸟声止息虫鸣声起,悉悉索索似软体动物滑过的响动围绕在身边,明明没那么恐怖,但偏又存了几?分荒凉凄厉,各种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一一上头,把楚屏本来挺大的胆愣生生吓小了一圈,等绕了一圈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时,楚屏哭都已经不敢哭了。
她捂着嘴在树林里?绕,缩着小身体擒着一泡泪挥手一边赶虫蝇一边小声的吹口哨,指望着晚归的谁能听见这里?的小动静来带她一把,她抽咽着不敢弄出太大声,却憋的她一哽一哽的眶红了眼。
就在她恐惧无所依时,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同时声音在耳边乍起,“你在这里?干什么?大晚上的不回家跑山上来做什么?”
楚屏被突起的声音和肩膀上的手吓的嗷一嗓子转回头闭着眼睛就瞎挠,努力挥动着双手往四?周又抓又踢,同时伴随着嗷嗷叫的哭泣,“别抓我?,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们休息的,我?是误闯进来的,我?马上就走了,呜~别抓我?,我?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和妹妹,他们失去我会很难过的,呜~你放我回去,我?回去指定给你们烧香奉烛供酒食,呜~我?还小不能当鬼新娘,你们要是想要媳妇,回头我给你们烧,烧很多很多美女帅哥,呜呜呜~各位大爷大哥大婶大姐们你们行行好,放我回家吧!哇~”
她以为自己走不出去是遇见了鬼打墙,这突如其来的一把响动,吓得她呼啦啦的把心里?想的一股脑全突突了出来,直把站她面前差点被挠的满脸花的季骁搞得一脸黑线。
还好他闪的快,不然锁骨处的伤还没好,脸上又得加上多条,那就真不能用克星来形容了。
那用他师傅的话?说该往孽缘上靠了。
“你把眼睛睁开,瞎叫唤什么?我?牛首山上方圆百里都是被佛光笼罩净化过的,什么厉鬼怨魂在这里?你想遇也遇不着,没事瞎吓自己干什么?楚小施主~”季骁一身短衫长裤,脚边还摆着一个篮框。
楚屏这才净了心情听出了熟悉的声音,她颤危危睁开眼睛,一脸泪的望向?面前的人,等发现不是幻觉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同时舞着双手就扑了过去,一把挂在了季骁身上,嗷嗷宣示着自己内心的害怕。
等她哭够了,才将自己跑来这里?的原由说了一遍,季骁竖着手叹了口气,道:“楚小施主捡的钱是不是叠成个三角小方块的样子?毛爷爷的两只眼睛刚好叠齐在三个角的两边,仔细看着像是被人盯着一样,楚小施主,你应该没忘了拖着我?手臂在田梗的坑里?哭的那一通鼻子吧?”
他这么一说,楚屏就想起来了,她惊讶的把钱拿出来,对着月光看,果然和他说的一分不差,顿时挂着眼泪就开心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你掉的呀?我?就说呢,老天爷再喜欢我也不可能一下子给我?这么多钱,喏,还你。”
她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别提有多丑,季骁嫌弃的直皱眉,同时又奇怪自己对这呆子的超长耐心,“既然是这钱惹出来的麻烦,那小僧就陪楚小施主走一趟吧!”
换了旁人,又是这么晚的天,季骁指定不会多管闲事,但考虑到楚爸的原因,他决定再替他照护一回。
谁让他想要拜楚大施主为师呢?
季骁这么自己给自己安慰解释了一番,心里?的疙瘩总算能过得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顺着山间小道往楚家庄走,走到半道上时就遇见了兵分三路出来找她的家里人。
楚屏小跑着一头扑进了迎上前来的楚二叔怀里?,楚意跟在后头也是一脸着急,“姐,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我?们以为你还在学校或上县里玩了,爸往学校去了,妈和开心往县里去了,然后我和二叔就想着你会不会往山上跑,没想到真叫我们遇着了。”
于是,楚屏哭着将书包被赵丹丹抢走的事说了,当然连着她想讹她钱的事也没隐瞒,都一五一十的全讲了。
楚二叔抱着她脸黑成了锅底,楚意直接就炸了。
一行人进家门歇都没歇,楚意去了厨房就手将捣炉火的烧火棍抓在了手里?,楚二叔一声不吭的跟在后头打底。
然后,季骁就眼睁睁的看着楚家学习最好的那个姑娘,一脸泼辣的过村过店的进了赵家庄,把着那根烧火棍轰隆一声把赵桩家的门给从外到里的砸开了。
“赵桩,你个怂货,自己不敢找我算账,就叫你姐去欺负我?姐,你算什么男人?哦,你家没男人,你家是女人当家,你家的锅台也是个歪脖子锅,我?今天就帮你家把锅台拆了替你家正正风气,免得将来祸祸左邻右里闹的家宅不宁。”
农村人拆锅倒灶都是败家的倾向,楚意这一下就把赵庄以及靠后头的楚庄人全都给引了过来。
赵桩妈妈一头雾水的从家里?出来,看着围成一圈看热闹的左邻右里,以及一身怒气腾腾眼冒火光的楚意,“小意啊,那个,怎么回事呀?我?家桩子干什么了竟叫你生这么大的气?”
楚意红着眼睛抓着烧火棍指着赵妈妈身后的屋子,“叫你儿子女儿出来,问问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一个明偷一个暗抢,你要是不会教孩子,我?帮你教,省得将来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赵桩妈:“……”
这孩子,不声不响的怎么这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求收,嗯~也没有好的新文脑洞,就先求作收好吧?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