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爸作为一家之主,兜里的钱自然不会真的全被老婆收走,月工资是固定要上交的,但接私活的钱是能瞒下来的,否则他哪有钱给两个女儿买早饭?
楚妈知道他有小金库,暗地里也翻过几回,奈何他藏的严实,愣是没叫她找着。
夫妻俩把这事当成情趣,一个藏一个找的这么多年,谁也没真的为这笔私房钱动气生隔阂,反还时不时的顺嘴调笑,一个笑话人笨,家里这么点地方也找不着宝藏,一个笑话人娘,居然学女人藏私房钱,两人这么多年几乎也就默许了中间夹着秘密的生活形态。
毕竟从老宅分家出来单过后,楚妈是一毛钱都不想往那边送,但她又知道丈夫的心,也深知自己不能太过分,于是在沉默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丈夫每月给老宅送钱的行为。
夫妻两个在钱财上的宽松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伤害,起码这许多年过去,楚奶奶从没在外面说过一句长媳不好的话。
楚妈在整个庄子的名声是极贤惠大度又顾家的,人缘好,还很受老一辈人的夸赞。
尔与之相反的,则是楚奶奶重金替小儿子求来的有高中文凭的小儿媳妇,那种清高自傲瞧不起人的形态被庄里的同辈媳妇和老辈人指指点点暗骂毛病,声名很不好。
楚奶奶同样给小儿子分了家,但与之相反的是,小儿子家的楼房她不仅出了钱还出了力,跟着忙前忙后的不遗余力。
可惜最终结果是她没能住进那栋楼,小儿媳的一句年轻人和老年人生活作息不同,她上班时间固定,受不了家里有不同时间段的人打扰,楚奶奶想跟小儿子养老,得等她退休才能来。
十几年前的女人识字的本就少,更别提还能在服装厂这样一个忙碌的地方坐办公室,楚二婶有资格吊打全生产队的年轻媳妇,只是她从来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与地里刨食的农妇为伍,嫁到楚家庄多年,居然没交到一个能说话的,她的圈层用她的话说,就不在楚家庄里,这里就没有能配得上和她相交的人。
楚二叔很烦她这种假模假样的清高姿态,两人的婚姻生活过的鸡飞狗跳,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两人的争吵声。
三观不合的两个人根本过不到一起去,要不是碍着离婚名声不好听,楚二叔早不想和她过了。
楚屏吃过饭惯例是要睡觉的,存折上交后的事就不是她该管的了,她眯着眼裹着毯子酝酿睡意,刚迷迷糊糊的魂游天外,就被一声刺耳的碗筷落地声吵醒了。
隔壁楚二叔拉货回来了!
年前庄里的鱼塘被楚二叔抽中承包签,他就收了菜市场里的买卖回来专心养鱼。
养鱼是个技术活,他开春放进去的幼态鱼苗在一次天气回冷中冻死了大半,这次就是去的隔壁县拉的半大鱼苗准备再次投放,结果被人忽悠多买了一拖拉机的葡萄。
葡萄这种娇物并不经放,磕磕碰碰的回来损了接近一半,楚二婶看了气的眼发晕,又老话重提的让楚二叔上交月供,标准要按照楚爸的工资来。
这大概是楚妈唯一能让她羡慕的地方了,结婚近十年,楚二叔的兜里到底有多少钱她都不知道,家用支出基本两人平分,唯一还能让她感到安慰的是,楚二叔对她生的儿子不小气,孩子用度他全包,只从来不会给她钱。
她感觉自己在这点上面输给了楚妈,训夫失败也是在质疑她的能力,因此,两人为了钱的事几乎从早到晚的吵,且不分时候。
楚二叔从小就是个自由惯的人,他的钱财连楚奶奶都不管他要,楚二婶一个女人还想掐他命脉,他哪里肯给?
于是,不出所料的两人又吵上了。
楚屏被烦的不行,蹬了拖鞋就出门往二叔家去了,楚意在堂屋里抄单词,眨眼不见的就让楚屏跑出了门,她吓的也跟着追了出去。
楚爸被楚妈威胁着一同去了银行,家里这会就只有姐妹两个。
到了手的钱财楚妈可不会放过,何况这还是通过楚屏的手拿到的,她可有足够的理由没收这笔钱,因此,她掐着楚爸去银行的时候气势足的很。
楚爸虽然无奈,却也没打算为了这点钱和老婆生气,吃过饭骑上自行车就带着媳妇进了城,临走前嘱咐楚意看着点钟表的喊楚屏上学,可千万别让老师火上浇油的逮着她再迟到。
楚屏被罚抄书的事被她自己吃饭时说了出来,结果楚爸楚妈听完都一致表示让楚屏尽力而为,抄不完让老师喊家长,他们保证态度很好的随叫随到。
这才有了被罚的正主在安心睡觉,爱操心的妹妹在替她抄书的事情发生。
因为,楚意实在不想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看到自家父母中的任何一位,都是一个爹妈,楚屏被叫家长也就等于她也被一起叫了。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而杜绝的方法只能是把罚抄的任务给完成了。
于是,就出现了上面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一幕。
楚屏踢踏着拖鞋刚走到二叔家门口的井边,就看见堂弟楚开坐在井边用凉水冰葡萄,边吃,边听他妈跟他爸吵架,那淡定的架势显然已司空见惯,一点不带着急的。
他看见楚屏往他家门口来,有些意外,他爸妈中午晚上不挑时候的吵架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楚屏可从没来瞧过热闹。
他捻着葡萄边吃边问:“你干嘛来了?是闻着我家葡萄味儿了?你属狗鼻子的嘛?这么伶俐!”
他明知道楚屏反应慢,就和伶俐不沾边,他却还要这样说,就是在故意讽刺恶心她。
楚屏正满肚子火,那被吵醒的起床气正没地方发,一见楚小弟这副找揍的熊样,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他面前冰葡萄的盆给踢翻了,“你才是狗,你和你妈才是狗,不分时候的总是吠,吵的人都不能睡,缺德带冒烟,你跟你妈一样都是讨厌鬼!”
即使生气,楚屏也还记得楚二叔待她的好,虽然因为二婶和小堂弟的原因疏远了他,但潜意识里骂人时也还要把他撇开。
楚屏的心里,楚二叔仍然是值得她尊重的亲人!
楚开从来没受过楚屏的高声呵斥,一时都傻了。
楚意跟在后头见两人起了冲突,立马站到了两人中间,挡着两人较劲的视线压火,“楚开,立马跟大姐道歉,你说错话了,不尊重大姐就是不尊重我,以后别想从我这里借到半毛钱零花。”
楚开小楚屏七岁,小楚意五岁,今年刚满九岁,正是个人憎狗厌的年纪,他常年受着他妈熏陶,很有种眼高于顶的架势,偏他又没有那个实力能支撑这种假威风,长到这么大一个铁杆哥们都没有,只能跟在楚意后面混,后来楚意大了,知道亲近之分,就和他来往的少了。
他那会儿失落的天天偷他妈妈的麦乳精来讨好楚意,楚意看他实在孤独,就和他约定了不再逗弄楚屏的条款,这才时不时的带着他一起玩。
楚意以为这两年已经把他的思想掰正了,哪知道他一开口就暴露了对楚屏的恶意,当即不客气的冲他发了火。
楚开看着挡在中间的二姐,又看看散落一地的葡萄,顿时委屈上头,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楚屏被他嚎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她可没忘了上次就是他这么嚎哭一顿,就让自己挨了打的事。
楚二婶看似是个文化人,但那不讲道理的蛮横连她都不如,楚屏可不想再被她拉着去找父亲告刁状。
惹不起她能躲得起!
楚意也有些麻爪,实在是文化人二婶太难缠,惹了她儿子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她那张不饶人的嘴的。
古有诸葛亮骂死王司徒,现有楚二婶逼叨人动武,都是不好惹的文化人。
楚屏有些胆怯,但随即想起楚爸说过的保证,就又挺直了腰杆怒声道:“不准哭,我一个毛都没动着你,你哭个屁,信不信你再哭一声我就揍你,你……就是你妈来了我,我也不怕。”
楚开的嚎声立即就停了,他瞪着眼睛看楚屏,又不相信似的转向楚意,楚意望着他摇头,意思是告诉他别哭了,再哭真会挨打,然而楚开领会错了精神,以为楚意在示意他不用理会楚屏的威胁,继续哭,两人以前就这么靠对暗号干过背地里欺负人的勾当。
他当楚意终于回转了心意,知道和傻子没有共同爱好玩不到一个坑里,他才是能和她一个战壕里玩耍的亲人。
于是哭嚎瞬间拔高,炸雷似的惊动了屋里吵架的夫妻俩。
楚意挡在楚屏身前瞪眼看着他,气的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出口的声音也是恨中带愤,要不是楚二婶出来的快,楚意的手指头就戳他脸上去了,“你完了,以后再不准找我玩了,我们绝交了。”
楚开一嗓子顿住,哑了火。
他那干打雷不下雨的气势瞬间坍塌,望着楚意要解释,但楚二婶的到来打断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妈护犊子似的把他护在身后,先是把着楚意的手把她拉离楚屏身前,并温和而安抚的拍了拍她,之后转而用冰冷又鄙视的眼神刺向大堂姐,最后嘴里更发出了令人窒息的嫌弃质问,“谁让你到我家这边来的?不是警告过你,再不许来找开心玩么?怎么,看到一拖拉机的葡萄闻着味想吃?呵,鼻子真是比狗还灵!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的,小姑娘家家的头发长眼光短,看着点好东西就想要,我可告诉你,这种习惯是要不得的,会被人瞧不起,戳着脊梁骂贱骨头的哦!”
学习好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受到偏爱,哪怕刻薄如楚二婶,在面对成绩好的楚意时也能让脸上挤出一点笑,努力对她散发出喜爱的信号。
“小意啊,多带带你堂弟,你堂弟也聪明呢!别跟傻子呆一起,会传染的,来,你叔拉了好多葡萄回来,你拿点去吃。”
这种极端的不同态度让楚屏眼前一阵阵发黑,脑袋里的念头突突的往外钻,整个人的心里脑海里的暴力因子叫嚣着往外冒。
她感觉自己再憋下去会要炸成烟花。
“你才贱,你有本事,你有才,你再在工厂里呼风唤雨也改变不了你不招我叔叔喜欢的事实,你千人嫌万人厌,我叔早就不想要你了,你还得意,你得意个屁!”
这一下正正戳中了马蜂窝,楚二婶立时就疯了!
跟出门的楚二叔见状不对,一把扯过疯了似的挥掌劈向大侄女的老婆,大力的一把把人推到了门前的地上,“你疯了?跟个孩子较什么劲?你今天敢动她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