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盼瞧着这乌泱泱的一群人,总觉得哪里违和。她用小粉拳摩挲着下巴审视这个曹广仁,身穿深蓝锦衣绣着金丝花边,白玉发冠,腰间朱红白玉腰带。这要是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辛盼还能赞一声“好一个富贵逼人的公子”,然曹广仁那像球一样的肚子可配不上这种赞美。
视线往后移,她突然明白哪里不对。
村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粗布麻衣打着补丁,反观这自称下官的曹广仁肥头大耳面色红润,怕不是这五平县的粮食银两都进了他一个人肚子。
辛盼能发现的问题,辛文康自然也看得出来。他观察到的还不只这些,那些村民眼神撇到曹广仁时带着畏惧麻木,恐怕是长期受到压迫所致,五平县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严重。
“辛某在此谢过乡亲们,大家快快请回,莫要染了暑气,这位曹……”辛文康对着百姓拱手致谢,
曹广仁颇有眼力见的应声:“县丞,下官是五平县的县丞。这自从前任县令走后,这府衙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下官在料理。辛大人初到此地,一时半会应是将重心放于家中,大人放心,这县衙下官看着呢,您安心忙自个的事就成。”
辛盼听的瞪大了眼睛,澄澈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这曹广仁是要明晃晃的架空她爹!
她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爹爹可不能应了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不能让这火烧到自己头上,否则他们一家怎么在五平县立足。
“这句大人辛某可承受不起,曹县丞称呼我为县令即可。再者我身为一方父母官,自当把乡亲们的事放在首位,家中也无事可忙,曹县丞好意本官心领了。”
稳了稳了,辛盼真想给爹爹呱唧呱唧,德高位高者方可称之为“大人”,姓曹的对她爹这个新上任的县令一口一个大人,其心可诛。
曹广仁心头一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上涨红。他抬起袖子一抹脑门上的汗,压下心中的怒气,“大……”
辛文康扫他一眼,曹广仁到嘴边的话,让他这一眼直接给憋了回去,他深吸口气重说:“辛县令说的是,是下官鲁莽,望辛县令不要怪罪。”
“无妨。”
“辛县令这边请,您的府邸已准备妥当。”
“有劳曹县丞。”
辛盼牵着辛母的手跟在辛爹爹身后,看着曹广仁气的摇摇欲坠的身体,特想咧嘴发出“鹅鹅鹅鹅……”的大笑,辛爹爹真是棒极了。
这等小人,你退一步他只会进三步,辛爹爹若想坐稳这县令的位子,跟这等地头蛇早晚闹掰。
晚掰不如早掰,只愿这曹广仁还没真正的在五平县只手遮天,万一狗急跳墙起了杀心就糟了。她得赶紧帮爹爹打探打探消息,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优势。
不过,当辛盼见到曹广仁给她家准备好的房子后,小脸沉的宛如墨水,她也想起杀心。
欺人太甚,眼前这破破烂烂连院墙都塌了一半的院子是给县令住的?
这叫准备妥当?
这他……呸呸,小孩子不能说脏话。
这是给人住的房子?
啊啊啊啊啊……
曹狗!歹毒至极!
辛盼气的一个劲的运气,辛家众人也都黑着脸。
曹广仁嘿嘿一笑,看辛文康的脸色,可算是把这憋了一路的火,散了个干净,跟他斗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前任县令走后,他满腔热血的打点上上下下,就想着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坐上县令的位子,明面上也称霸整个五平县。谁知,到最后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出来,他能轻饶这拦路虎?
他曹广仁可不是泥捏的!
“哎呀,辛县令见谅。这可不是下官办事不利,实在是前县令不是个东西,气您夺了他县令的位子,走时将这县令府毁了个稀巴烂,堂堂县令能做出这样泼皮无赖的举措,委实让下官没想到。今日下官才发现,一时之间没来的急收拾,只能先委屈您了。”
曹广仁得意的尾巴藏都藏不住,眼里看好戏的意味直叫人恶心。
这真是把他们当傻子忽悠,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调走,前县令得敲鼓敲锣放鞭炮庆祝祖坟冒青烟,感谢她爹还来不及,怎会大动干戈的毁了县令府。
绝对是这曹广仁搞的鬼。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家是好欺负的,辛盼抬头望着辛母,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脆生生道:“娘亲,这房子太破了,怎么能住人啊?盼姐儿不想住这破房子!这位曹大人人那么好,咱们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去他家住上些日子。”
她顿了顿小手一拍一脸天真无邪,高兴的继续说:“还有这修房子的钱财,看曹大人的穿戴家中银钱肯定不少,咱们也可以先请曹大人帮着垫付些,今后咱家富足了再还给他,曹大人那么好肯定很乐意帮咱们家,娘亲说是不是?”
辛母一愣,习惯性去看辛爹爹。
辛文康转念一想闺女未必是真想住进曹家,且顺着她说的,观上一观,他弯腰看着辛盼的眼睛板着脸,“盼姐儿不可胡闹,曹县丞家里人多,哪有多余的房子给咱们家住。”
“这……这位就是县令千金吧,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当不起您这一声大人。下官家里人……人是不少,确实也没余出的屋舍,这……”曹广仁被这小丫头片子神来一笔,打了个措手不及,开玩笑怎么可能让他们住他家里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曹县丞见谅,小女只是孩子心性,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辛文康轻抚女儿的小脑袋,朝曹广仁歉意的笑笑。
曹广仁骑虎难下,“下官……下官要不去给辛县令安排个客栈。”
“有劳曹县丞,就这么安排吧,这银钱……”
辛文康说着就要给他拿银钱,曹广仁大惊连忙拦住他,“使不得,使不得,下官办事不利,这钱就当是下官将功补过。”
“不可,曹县丞莫要推辞,怎么能让你破费。”说归说,可不能真叫属下出钱,一不小心就成了把柄。
曹广仁拿着辛文康给的铜板,转身离开,脸色铁青心里呕的要死。
他这办的叫什么事,给对方下马威,反倒让对方给威了。想膈应对方吃个哑巴亏,结果把自己膈应的不轻。
且给他等着!
辛盼看着曹广仁远去的身影,扭身抱着辛母的大腿,将脸遮住吭哧吭哧抖着小肩膀,笑的不行。
活该,叫他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