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尘被堵个正着,都撞上了,总不能再把人赶出去。无奈之下,他重新回到了雅间,差人给这位古公子看了座。
“多日不见,古公子生意谈的可还顺利?”
他同这些商人打交道可谓是家常便饭,寒暄的话随口就来,问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把假装不在的尴尬给掀过去就好。
“好,挺好的,在下还要在念昔镇逗留些日子,可能会常常来叨扰莫庄主了。”
莫染尘听得他话里的意思,故意不接,“古公子喜爱栖仙居的酒,是我等荣幸,大可常约朋友来此品酒,怎算叨扰?”
古峖眼巴巴的望着纱帐里的人,乖巧纯良的如同一个端坐在私塾里的学生,在等待先生教诲。
“贵酒楼所酿之酒是在下平生喝过的最美味的佳酿,莫庄主留在这样的小镇子里,真是大材小用了,难道没有考虑过去更大的地方?”
莫染尘微微挑眉,“古公子的意思是?”
“在下于南下也有一些朋友,若莫庄主有意,在下可以推举庄主到南方,让栖仙居名震大江南北。”说着,古峖的双目明亮,似乎比他这个酒楼主人还要期待。
“多谢古公子好意,我在念昔镇待的习惯,也不曾想名震大江南北,古公子好意我心领了。”
古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他面色闪过一丝凝重,起身道,“在下改日再与莫庄主一叙。”
他尚未退出雅间,严修那边已经进了门,见到屋子里的两个人,冷了脸。
古峖冲着严修略一施礼,便匆匆离去,好像身后有什么蛇蝎似的东西。
“他又来做什么?”严修自行入座,端起莫染尘命人备好的青梅酒。
“大约是看上了栖仙居的牌子。”莫染尘随口说道,心中仍觉得奇怪。
严修冷哼一声,“栖仙居的牌匾也是他能肖想的?”
他仰头,一饮而尽,清香的酒味压下了烦躁的情绪。不知为何,他就是瞧那姓古的不顺眼。
“当然不是,下次他再来,就让朝九去拦住他。”莫染尘从善如流,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见严修不语,莫染尘亲手替他满上一杯,心中的疑惑仍旧挥之不去。
古峖走的匆忙,刚好是在严修来时,巧合的就像是他在躲着严修。
自这次见面以后,古峖便再没有来酒楼,如同人间蒸发一样,这也让莫染尘心中的疑虑暂时搁置了。
在严修师徒的守护下,镇子上的魔物暂时没了踪迹,前一阵子的恐慌逐渐被遗忘,街市上又变得热闹起来。
看到山庄里的人在院子里挂起了彩灯,莫染尘才忽然想起来,是念昔镇的彩灯节到了。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逛庙会、闹集市、放河灯,特别是到了傍晚,街上绝对会人满为患。
“公子!公子!今天街上好热闹的。”阿岁单手托腮,一下一下揉搓着年年的狐狸毛。
莫染尘早就看出他待不住了,轻笑道,“去街上转转,顺便买点好玩的东西回来。”
阿岁一听立马两眼放光,“嗯!我这就去!谢谢公子!”说着,他握住年年的前爪,“年年,我们去逛街啦。”
“它不可以去。”哪有牵雪狐上街的?
“啊?哦,年年,我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的。”
莫染尘无奈的摇摇头,“去找你萍儿姐姐一起去,山庄里还有想去的都跟着去吧。”
阿岁重重的点头,像是领了重任一般,牵着年年出了门。
莫染尘接过茶杯,瞧了眼窗外,一旁的安伯察觉到他的视线,跟着说道,“节日里人多,杂乱,公子若是想出门,不妨等人少一点,让朝九他们陪着。”
莫染尘收回视线,“我也不是很想去。”
“莫公子想去哪里?”
莫染尘抬眸,见严修已经进了内室,这人来他这如此的轻车熟路了么?
“仙君没有和他们一起去街上转转?念昔镇的彩灯节还是值得一看的。”
严修站于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榻上人,“已让端靖带着众弟子去了,一来凑热闹,二来暗中保护。”
莫染尘点点头,“仙君思虑周全。”
“方才,是说公子想出去?”
莫染尘刚要张口,就听安伯接道,“今日本来是应该上街逛逛的日子,但是这个时候外面人太多,我家公子身.子弱,何况魔物只是暂时压制,恐不能保公子周全。”
严修闻言,看了看莫染尘,“在下突然很想观赏一下彩灯节的盛景,由在下护送公子同去如何?”
莫染尘与安伯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之色。
“有仙君护送,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安伯笑着说道。
堂堂的修尘山仙君就这样暂时充当了莫染尘的护卫,在镇子上除魔的这些日子,他不仅摸清了通往各方的路线,连莫染尘出门的流程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等安伯动作,他便将斗笠扣在了莫染尘头上,顺便帮人加了件外袍。弄得安伯一时间没有活做,莫名觉得自己的管事地位岌岌可危。
莫染尘跟在严修身侧,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镇子东头的城隍庙。
寺庙内,香火鼎盛,来这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大多是为了祈福。莫染尘和严修被人群拥着,一路到了后院。
在后院两侧,有两颗参天古树,树枝上挂满了黄符和锦囊。两棵树的中央,有一僧人端坐于桌案后,不少路过的香客都拿着求来的符或者锦囊,上前找他卜卦。
莫染尘本就是来看个热闹,并没有什么想求的。严修自己就是仙君,更不用去求取什么。他们选了一个偏僻一点的位置驻足,观望寺庙中来来往往的人们。
“莫公子没什么想卜卦的?”世人皆有所求,实属正常。
“我,没什么想问的。”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果真要让他说出一个想要的,那便是少些牵绊,仅做个旁观者就好了。
严修望向他,再一次流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会让他感到意外?
此时,一位小僧人经过,怀里抱着一个箩筐,“这位施主,买锦囊吗?写了名字放到锦囊里,再把锦囊丢到祈福树上可以保佑家宅平安的。”
莫染尘几不可闻的叹声气,掏了银子给他。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今日彩灯节,买一送一,这有纸笔,两位施主把名字写上,就可以抛到树上了。可能抛一次不会成功,心诚则灵嘛。”
严修偏过头,低声问道,“为何又祈福了?”
莫染尘同样低声回道,“要是不买,他能跟着你一路,图个清净。”
二人相继写了名字上去,那小僧人眉开眼笑,转头就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二人刚要离开,就见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几月大的娃娃跑过来,身后还有几个丫鬟小厮护着。
“公子请留步!”
莫染尘指了指自己,“这位夫人可是在叫我?”
“正是,不好意思,公子,打扰您了。我刚为我儿求了一卦,卦上说需一白衣贵人同我一起庙参拜,方可为我儿祈福。这不,我打眼一瞧,就看见了公子。不知公子能否帮我这个忙,我必有重谢!”
莫染尘朝四周围忘了忘,穿白衣的可不止他一个。“重谢倒不必,我随夫人走一趟便是了。”
“多谢公子!”
见严修作势要跟他同去,莫染尘抬手拦住他,“仙君不妨就在这里等我回来,顺便把锦囊抛到树上。”这人进去,也不知是谁该参拜谁好。
严修点点头,接过锦囊,目送莫染尘进了庙堂后,转身来到两颗古树之间,抬头扫了一眼,顺手就扔向了右边的树枝。
“一看这位公子,就气度不凡。公子不卜个卦吗?”坐在树中间的僧人笑眯眯的说道。
“不必。”
僧人并不气馁,继续说道,“我见公子有缘,这样吧,我这里送公子一根红绳,不收银子。”
严修未伸手去接,“我要红绳有何用?”
“当然是送给心上人了,红绳一绕,姻缘两牵。”僧人摇头晃脑的说道,“没关系,众生平等,谁说心上人就一定是姑娘呢。刚才那位白衣公子随头戴斗笠,但仅那身姿,就知必不是寻常人,与公子您站在一处,匹配的很。”
“休要胡说!我们不是……”严修皱紧眉头,目光锐利的扫向僧人,吓的僧人跟着就是一哆嗦。
“您,您别生气,我这不是看您求了两人的姻缘才以为……”
严修咬牙道,“我何时求了姻缘?”
僧人颤颤巍巍的指着右边的树,“那棵是姻缘树,左边的才是祈福树。”
严修愣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果真见到有年轻公子和姑娘站在树下,锦囊抛了一次又一次。再看他扔的那两只锦囊,随手一丢,便挂在了最高的枝子上。
“你怎么不早说明?”
僧人的眉头都皱成了八字,“您,您也没问我啊。”
严修在去拿下来还是放任不管之间犹豫了片刻,转头就见莫染尘已经回来了。
“怎么了?”
莫染尘不解的看着他,重逢后,严修这么茫然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似乎还有点做错事的无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