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次遇见太宰治。
熊熊烈火映着漆黑的夜,烧焦的尸体味道混着浓稠的烟,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梨离蜷缩在角落里,眼看着自己的家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尽管她在这个家中并不受待见,私生女的身份导致连下人都敢欺负她,衣衫褴褛宛如乞丐。
藤原久美的身体就躺在十几步之遥。
就在上午,藤原久美还当众将自己咬了一口的饼干扔到地上,让她捡起来吃。
张扬跋扈的脸,在此刻已经分辨不出尸体。
火光之中,一道颀长的身影向她走了过来。
黑色的外套披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走来的步伐,漫天嫣红的火光中,恍若翻飞的蝴蝶,轻盈得像梦。
脚步在她面前停下。
太宰治蹲了下来,看着她,尽管他的眼睛是好看的茶褐色,却也如同他的一身黑色西装服一样,一眼无法望尽的黑夜。
冰冷的瞳孔不像人类。
可是下一秒,他弯起眉眼轻轻笑了,笑得很清淡,如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得让人遗忘了此时自己正处于灾难。
“你是藤原仁太的想方设法找回来的那个私生女,梨离?”
梨离不敢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隐隐有些害怕瑟缩。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别怕。”
随即他站了起来,有些居高临下,可笑容依然清淡温柔。
像是地狱恶鬼饥不择食时前来渡天下苍生的神明。
“你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一个人生还,你还小,以后一个人可能会受尽欺负。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梨离抬着头,看着火光渐隐里的太宰治。
他是那样温柔,她从未见过这样温柔好看的人。
从自己记事起,母亲就已经去世了,被藤原仁太找回藤原家以后,也从未有过一天好的生活,与之前的流浪相比,顶多是有了一间杂物房可以挡雨。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温柔的笑过。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别怕。
梨离呆呆望着他温柔的下颚弧度,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回去。”
太宰治笑了一声,“这样就答应了?也不问问我带你回去是做什么。”
火光映着她的眼瞳,黑白分明,宛如婴儿的眼睛,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她摇摇头,“我不问。”
太宰治摸了摸她的头,“还是个孩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手下。”
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藤原家昔日的辉煌化为废墟。
梨离的眼瞳里映着火光,跟在太宰治的身后,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的全都是太宰治,宛如望着她的神明。
…………
……
“梨离,你醒啦!”
哆啦A梦的声音。
梨离头晕脑胀,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身体很沉,挣扎着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原来又是个梦么。
奇奇怪怪的梦。
“梨离,你渴不渴?”
“我给你倒杯水。”
视野还未清明,耳边哆啦A梦手忙脚乱的声音。
手撑在边上准备坐起来,哆啦A梦立马叫道:“别别别,你别动,小心撤到伤口。”
梨离一愣,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中了子弹。
这一觉睡得太久太沉,梦里的世界真实得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醒来时竟然忘了现实里发生的一切。
她随口一问,“太宰呢?”
“你啊,怎么一醒就问太宰先生,你放心,他没事,你把子弹都挡了他能有什么事。”
梨离瘪了瘪嘴,“我怎么感觉你在嘲讽我。”
“我哪有。
接过哆啦A梦递过来的水,抿着喝了好几口。
脑海中隐隐浮现的还是那个梦,总觉得过分真实。
哆啦A梦说道:“太宰先生去找医生了,他看你睡了这么久都不醒,怕你还有什么事,去找医生问问情况。谁知道他刚走没多久,你就醒了。”
梨离一愣,“太宰还在医院?”
“那不然在哪?”
“当然是黑手党啊,他不工作的吗。”
“许多工作都交给别人或者手下了,这几天太宰先生经常来医院看你的情况,毕竟我一个机器猫,在医院里跟别人交流也不方便。”
梨离打量着哆啦A梦的装扮。
从头包裹到脚,口罩帽子眼镜,即使是在室内也这样包裹着,别人盯久了确实会觉得奇怪。
更何况,哆啦A梦的体型,包裹起来以后像个小学生男孩,估计医生没少说过让你家大人来之类的话。
哆啦A梦察觉到她眼神里的笑,立马瞪回来。
梨离连忙收回眼神,低头喝水,装作不知道。
“干嘛,是体型就是这样啦,我也想被设计成一米八的样子好不好。”
梨离忍不住笑,结果一口水呛住了。
肩膀上有伤,她不敢咳得太用力,只好轻轻摁着胸口顺顺气。
紧接着整个人霎时僵住。
——不在了。
胸口上那个熟悉的硌手的项坠,不在了。
哆啦A梦眼见着梨离瞬间满面着急和惊慌,一手在脖子上摸索了许久。
反反复复,反复确认。
哆啦A梦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怎么了?”
梨离瞬间崩溃了一般,五官一瞬崩塌,“不见了,项链不见了。”
哆啦A梦反应过来,“太宰先生送你的那条?”
“嗯!”她急急应了一声,翻身去穿病床边的鞋,顾不上哆啦A梦在旁阻拦,也顾不上这突然的动作拉扯着肩膀疼痛。
急忙穿上鞋就要往外面走。
哆啦A梦在后面拉着她,劝道:“你别着急,你现在出去没头绪的找也不一定找得到,不如先坐下来想一想,而且等会儿太宰先生就回来了,还可以拜托太宰先生帮忙。你现在伤口都还没愈合,你千万不要出去啊。”
像是听了他的劝一般,梨离果真在门口停了下来,没再挣扎着往外跑。
哆啦A梦松了口气,正要继续说什么,这时听到一道声音低沉落下。
“要去哪?”
哆啦A梦侧过身,绕开梨离遮挡住的视线,这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正是方才下去说问问医生的太宰治。
他比梨离高上许多,说话间略微低着头,眼底平静如一湖风轻云淡,却也深得无法试探。
梨离顿时哑了声,“我……有东西丢了,想去找找。”
“很重要?”
“嗯。”
“比命都重要?”
“……”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肩膀上绑着纱布绷带,那是今天上午才换好的药。
此时因为她的一番动作,又丝丝透着血红。
他收回目光,没再看她,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来,没去看梨离瞬间惊怔的眼睛,将她抱回病床上放好。
这才回头对哆啦A梦说:“去叫医生过来给她重新上次药。”
哆啦A梦放心下来了,有太宰治在,总归不会再乱跑的。
他压了压帽子,将自己的脸孔遮好,往医生值班室跑。
梨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尤其是太宰治一言不发的样子,他轻轻抿着唇线,眉目平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隐隐约约又觉得是有什么改变了,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是什么东西,我去帮你找。”
“项链,一条项链,项坠是茶褐色的,一滴眼泪那么大小的形状。”
听她描述完,太宰治终于抬眼看向她。
茶褐色的眼底静得如同深海,无法看透平静的海底深处是怎样的翻涌,这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内心看穿一般。
就在梨离觉得有些紧张的时候,太宰治垂下了眼,不再与她对视,“好,我帮你找。”
“那……”
“我会尽快。”
梨离松了口气,对他笑了笑:“谢谢你。”
闻言,太宰治唇角弯起弧度,“突然对我这么客气?”
“诶?我……一直都很客气啊。”
梨离仔细回想了一下,虽然自己对太宰治满是觊觎之心,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逾越的事情,往日里向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太宰先生、太宰干部”这样称呼着。
“我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
眼看着太宰唇角愈发温柔可亲的弧度,梨离总感觉不太妙,没敢应声。
不过太宰治并不考虑她回不回应,继续说道:“在你进入黑手党之前,有一次你阻止了我的自杀,我问你为什么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故人,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那是第八次救了正在自杀的太宰治。
将太宰治从上吊的绳子里放下来以后,当天晚上,他又突发奇想地吊住脚企图自杀。
“你认识我很久了吧?”
“太宰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的眼神很明显,像是在看一个故人。”
梨离笑笑,“说你是我未来男朋友你信不信?”
少年模样的太宰治没有说话。
几缕阳光穿过巷子两旁的高楼,斜斜照进来,凉薄地洒在他的脸上,稚气白皙的脸上是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与冷静。
他露出感兴趣的笑容,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呀竟然有这种事。”
梨离回头对他挥了挥手,“没这种事,开玩笑的,你小心点自杀哦,小心下次再被我逮到。”
……这。
梨离疯狂摇头,“不记得了。”
太宰治低笑一声,“用不着摇得这么凶,不仅欲盖弥彰,而且会扯到伤口。”
“我不是欲盖弥彰,我真的不记得了。”
太宰治笑着,“那么——时间孔里看到的景象应该记得吧?”
梨离正要一口咬定不记得,太宰治说道:“才过去几天,可别说也不记得了,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
“摁在床上亲是什么?”
“………………”
望着太宰治浅淡的笑眼,梨离觉得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决定好好开导一下,正了正色,“太宰先生,那个时间孔可能也没那么准,不要太当真……”
恰逢这时候哆啦A梦回来了,太宰治侧过头去问他,“哆啦A梦,你的时间孔有过什么失误的时候吗?”
不知道前情提要的哆啦A梦回答得很诚实,“绝对不会有,经过了几百次试验,时间孔已经稳定了,失败率在0.0001%。”
“是这样啊。”
太宰治转过头来,看着梨离,笑得浅淡,“那么——梨酱和阿离,你喜欢哪个?”
“?????????”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我终于要写甜文了
前面这二十多章我写着都要抑郁了
港黑宰为什么那么难攻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