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许久,渐渐传进脑海。
苏若瑾脑子清醒了些,顿时觉得窘迫,脸上烧成一片。
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丢人。
像是见不得人一样,躲在自己的屋里,躲在屏风后,躲自己的夫君。
这样就算了,竟然还被他撞破。
对上他戏谑的眼神,她匆忙低下头,下巴却突然被抬起,对上了他的眼。
顾成钧也蹲坐下来,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
“夫人,你在屏风后做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视线从她眼眸移开,落在她的眉上,唇上。
连日来,他脑海里那张白皙的脸,渐渐与她的脸重叠在一起,合二为一。
苏若瑾眼眸微转,气定神闲道:“方才看到有只小老鼠跑到屏风后,因此过来看一眼。”
顾成钧险些笑出声,没想到她找了这么一个理由:“我竟不知夫人还会捉老鼠。”
“我没想捉老鼠,我只是过来看一眼。”苏若瑾小声辩解,伸手拿开他捏在下巴上的手。
顾成钧松开手,扫了一眼周围:“老鼠如今在何处?”
“逃了吧。”苏若瑾随口道。
他抬手掩了一下嘴,轻咳一声,生怕自己没忍住笑:“那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守着?”
苏若瑾干笑,慢慢站起身,蹲久了,站起时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顾成钧连忙站起,伸手扶着她。
苏若瑾站稳了,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走出屏风后。
身后之人紧跟上前,手臂从她身后搂过她的腰,往怀中轻轻一带,两人四目相对。
苏若瑾猛地一惊,双手推开他:“青天大白日,你要做什么?”
他现在不会就想……
顾成钧没解释,眼睛灼灼看着她,低沉道:“可还记得离开前我说过的话?”
她慌了神,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怎么不记得,简直魔音穿耳,害她夜夜做噩梦,梦里全是他的声音: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若是不记得……”他看着她的唇呢喃道。
“我当然记得二郎说的话。”苏若瑾打断他,抬头望进他的眼。
“我说了什么?”她的眼睛很好看,里面盛了一汪清泉,他忍不住看了许久。
苏若瑾扬起嘴角,缓缓开口:“我不仅记得二郎离开前说的话,还记得二郎以前说过的话。”
以前?顾成钧微微皱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成亲时,二郎说的话,我也记得。”她双手搭上他的胳膊,轻声道。
顾成钧闻言,脑海闪过大婚当日的情景,最后停留在他捏着她下巴的画面上,脸色顿时铁青。
“大婚当日,二郎曾说过,我们成亲后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妾身牢牢记在心中,不曾忘记。”她低垂着眉眼,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不出的悲痛。
他抿着唇,脸色铁青,双手不由搂紧她的腰。
两人之间毫无缝隙,苏若瑾不由抓紧他的胳膊。
她踮起脚尖,双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移,到了他的肩膀,勾住了他的脖子。
顾成钧两眼墨黑盯着她,紧紧咬着后牙槽。
她的双手微微用力,轻轻将他往下带。
他顺势低下头,靠近她的脸。
她的唇扫过他的唇,停在上面,一张一合:“眼下你我二人靠得如此近,已经有违二郎说的话,恐怕不妥。”
唇上触感柔软,他的脑中轰然一声响,刚想抬手按着她的头狠狠亲下去,怀中之人,趁着他失神的空隙,猛地将他推开,转身跑向门口,打开房门,逃了出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像是预谋了许久。
顾成钧回神时,只能看到她扬起的裙摆。
他抿着唇,抬手按在唇上,自己这是被她耍了?
他咬紧后牙槽,此事暂且记着,往后双倍讨回来!
苏若瑾跑出主屋后,并没有走多远,而是躲在回廊的转角处。
她探出头,看着他走出了主屋,又往书房的方向去,才喘出一口大气。
靠在墙上,拍着脸颊,为她方才的举动红了脸。
“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白雾走上回廊,看到自家姑娘靠在墙上,不停拍着脸,不由开口道。
白雾突然开口,险些又吓了她一跳,她轻拍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吩咐道:“替指挥使准备沐浴用的热水,放去书房。”
白雾应下,连忙去准备热水。
顾成钧看到书房里的浴桶,险些气笑了。
她这般好心替他准备热水,只是担心他回主屋沐浴,继而留在主屋歇息,因此逼他在书房沐浴,提醒他在书房歇息。
她也不想想,他可以在书房沐浴,然后再去主屋歇息的。
顾成钧解衣踏入浴桶,不到片刻又走了出来。
他现在浑身燥热,哪用得着热水,去了平常洗澡的地方,浇了几桶冷水,直到身上燥热消散,才作罢。
赵之航听闻他回来,去书房找他,却见书房门开着,里面有沐浴用水,人却没见着。
两刻钟之后,顾成钧才回来。
看他头发湿漉,浑身带着湿气,赵之航便猜他是去洗澡。
不过,他有些好奇:“书房有热水你不用,偏偏去洗冷水澡,你不会出了一趟府,脑子不清醒了吧。”
顾成钧扫了他一眼:“听说你被守门的兵卒抓起来了?”
进城后,丰付就提起了此事,他一猜就知道此人身份。
赵之航面露尴尬:“什么叫抓,我是让守门的兵卒,带我来找你,谁知道他们误会了,以为我要闯城门。”
“你不就去了一趟碧水县,为何连身上的路引也丢了?”顾成钧随便擦了一下头发,问。
“怪我倒霉。”赵之航唉声叹气。
他从碧水县来青川卫的途中,遇上有人强抢新娘,出于好心,他赶跑了那群匪徒,刚想询问新娘的情况,后背就被她敲了一棒,醒来时,身上的包袱就不见了。
顾成钧嗤笑:“那位姑娘以为你与他们是一伙的。”
“那女子就是个眼拙,有我这般风流倜傥的匪徒吗?”赵之航愤愤道。
顾成钧看了他一眼,面色突然严肃:“你究竟为何来青川卫?”
随从没带,一路从京城跟到西北,就连赵世伯也没派人来寻,他没有追问,是知道好友的性格,若是想说便会开口。
眼下却不同,现在是丢了包袱路引,下回是不是要丢掉性命?
赵之航闻言,双肩瞬间耷拉下来,靠在椅背上,声音缥缈:“伍三姑娘就要成亲了,嫁给睿王。”
顾成钧有些惊讶,他知道好友待伍三姑娘不同,这么多年就等她了。
他沉思片刻道:“我离京时,并未听闻此事,若是你与伍三姑娘表明心意,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赵之航摇头:“我说了,她只想嫁给睿王,成为王妃。”
顾成钧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陪他喝酒。
赵之航心情差,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人就开始胡言乱语:“还是兄弟你走远,找到了弟妹,弟妹温顺,你可得好好待她。”
顾成钧仰头喝下一口酒,脑海里闪过她清丽脱俗的脸。
她表面温顺,实则心里却犟得很,一直记得他成亲时说的话。
她这是拿他的话,堵他的嘴,将了他一军。
酒喝得差不多,顾成钧扶着赵之航返回厢房。
赵之航喝醉酒后,嗓门变得非常大,几乎整个后院都听到他鬼哭狼嚎的声音。
苏若瑾披上外衣,往门口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两人跌跌撞撞穿过回廊。
“他这是怎么了?”苏若瑾站在门口,眼睛看着顾成钧的脸,想从上面看出一丝不同。
“无事,过了今晚便好。”顾成钧架着赵之航,看了她一眼,解释道。
“弟妹啊——”赵之航刚吐出一口酒气,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顾成钧捂着他的嘴,看着她,冷声道:“晚了,进屋去。”
“你也早点歇息吧。”苏若瑾点头,关上房门,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说话的态度,犹如平常,想来是放过了她。
顾成钧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微扯,很好,敌人放松了警惕。
翌日清晨。
苏若瑾坐在桌边,右手摩挲着茶盏,看着房门口。
白雾匆匆走进来禀报:“姑娘,指挥使已离开书房。”
苏若瑾点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片刻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待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她放下茶盏,连忙走出房门,看到顾成钧正穿过回廊。
顾成钧也看到了她,顿了一下,往前走,来到主屋前:“有事?”
方才白雾在书房前不停晃悠,她现在又站在房门口,显然是等他。
“我现在能出府了吧。”苏若瑾问。
他上次出府时,提醒她不要出府,现在他已回府,她可以出府了。
“出府做什么?”顾成钧扫了她一眼,穿戴整齐,这是要出门的打扮。
“想去街上看一眼,再去城外看新户开荒。”苏若瑾道,整天呆在府中,她快要闷坏了。
顾成钧抬脚转身,嘴角提起:“跟我来。”
他也要去一趟城外,巡视新户开荒。
苏若瑾连忙跟上。
她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骑马,在青川卫骑马的确比较方便。
城门口,流民依旧在排队登记入户。
这几日,流民越来越多,卫所官员连夜替他们登记入户,好安排他们落脚的地方。
出了城门,一直往西边走,那里是开荒的地方。
两人一路上没有交谈,各自骑马前行。
苏若瑾偏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的关系似乎回到了刚成亲的时候,他时刻冷着脸,并不多言。
她手握缰绳,转回头直视前方。
顾成钧嘴角扯了一下,又放开。
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速度很快,不多时赶上了他们。
“指挥使,军中有事。”来人喊了一声。
顾成钧认出了来人,是丰付的手下,遂停下了马。
来人向他禀报:“指挥使,右军杨都督已到卫所,现在在城门口。”
右军杨都督?
右军杨都督不就是杨远吗?
苏若瑾猛然看向顾成钧,只见他面色冷峻如常,并不是很惊讶。
上次在驿馆,她被柳绍挟持,柳绍曾经说过,杨远想要顾成钧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