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村民离开村子前往青川卫,村中养的牲畜自然不方便带上。
江婆婆决定让村民杀光鸡鸭,做顿丰盛的饭菜,一来感念队伍救命之恩,二来也算是村民的践行宴。
顾成钧自然没有拒绝,队伍一直赶路,多数吃干粮充饥,难得能好好吃顿饭,不过他也没白要,纷纷管事付银子。
江婆婆自然不收,一再推辞,管事费力将银票塞给她,大步跑开,只留下一句话:若是不要,二公子生起气来,他可担待不起。
二公子是谁自不必说,想到顾成钧冷峻的脸,江婆婆连忙将银票揣进袖中,生怕迟了一步对方会生气。
村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有负责做饭菜的仆从,还有收拾行李的村民,非常热闹,只有李大娘的屋子相对安静。
苏若瑾轻轻合上门,叮嘱门外的近卫:“指挥使在里头休息,若是没有旁的事,切莫打搅他。”
“是,夫人。”近卫应道。
顾成钧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对话,嘴角微扯,竟有些想笑。
昨晚不过一宿没睡杀了几头狼,在他看来稀松平常,她却认为非常严重,说他睡眠不足定然精神不济需要补眠,硬压着他休息。
顾成钧翻了个身,鼻尖隐隐有一股花香味,仔细分辨,是她头上的花香。
她让他休息,睡一觉又何妨?
伴着丝丝花香,顾成钧渐渐合上眼,沉沉入睡。
这一觉,睡了一个时辰。
顾成钧睁开眼,眼神清明,犹如往常。
他坐起身,拿过床头的水囊,仰头喝了几口。
以往她将水囊放在床头,他有些不解,现在倒是知晓了她的用意,一旦口渴伸手就能拿到,还不用下床。
顾成钧穿好衣裳,推门出去,屋外只有两个近卫,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夫人可有回来过?”
“回指挥使,夫人未曾回来过。”近卫道。
顾成钧颔首,抬脚走出屋子。
外面支起许多炤台,众人忙上忙下准备饭菜,村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香味,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赵之航见到他,连忙走上前,一脸嫌弃道:“方才去找你,近卫竟说你在歇息,不准他人打搅,我说成钧,你什么时候这般娇弱了?看我,昨晚没睡,照样生龙活虎。”
说着话,还不忘举起拳头挥舞几下,证明自己的体力。
顾成钧扫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不过有人如此欠揍,他也不好推辞:“我与你自然不能比。”
赵之航意外,没想到他终于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不由笑着问:“你终于知晓我们二人之间不能比了?”
顾成钧点头回道:“我睡觉,是媳妇让我睡,你没有媳妇,自然无人逼你睡觉,我与你自然不能比。”
万年单身狗赵之航张着大嘴,又立马闭紧,坚决不吃这口狗粮,愤愤转身离开。
顾成钧嘴角微扯,继续往前走,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人。
树下装了一个简易的秋千,供村中小孩玩耍。
此刻,苏若瑾坐在上面,抓着秋千绳,轻轻荡着。
秋千荡在半空中,裙摆随风飞扬,犹如一只蓝色蝴蝶,翩迁起舞。
顾成钧晃晕了眼,眼中只有那只蝴蝶,什么也没瞧见。
苏若瑾早就看到他,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秋千停了下来。
蝴蝶停止舞蹈,顾成钧终于没有那么眩晕,大步上前,一把握住秋千绳,抓住了蝴蝶的翅膀。
苏若瑾抬头看他,还以为他会睡到吃饭时候:“怎么不多睡一会?时间还早。”
“睡够了。”顾成钧低头看她,许是秋千荡久了,她脸上泛着红晕,比往日还要娇艳几分。
苏若瑾碰到他的视线,微微垂眸,又偏头看向秋千绳,他一直握着秋千绳没有松手,于是开口问:“你是不是想荡秋千?”
握着秋千绳的手凸起青筋,应该是用了大力,定然是想荡秋千。
顾成钧嘴角轻轻扯起,喉咙滚动,声音略微低沉道:“不是。”
他绕到她身后,轻轻推了一下,秋千又荡了起来,不过荡得不高,很快又返回原位。
“对了。”苏若瑾记起一件事,回过头问,“我刚才看到胡海剁狼肉,你们晚上要吃狼肉?”
“不能吃?”顾成钧抓住绳子问,听她的意思似乎不太赞同。
“也不是。”苏若瑾摇头,现在不是后世,狼也不是国家保护动物,自然是可以吃的。
不过,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这些狼以前吃过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万一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呢?李大娘提过,上回有个过路者还被狼咬了。”
她说得婉转,意思却很明白,这些狼有可能吃过人。
顾成钧自然听懂她的意思,却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前几年灾荒,连土都有人吃,饱受过饥饿的人,对于吃食是没有忌讳的,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能往嘴里塞。
苏若瑾见他久久不语,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她并非矫情嫌弃狼肉,若换做其他地方的野狼,她会毫不犹豫地吃,只是她看过书,知道原主就是被白苍岭的狼咬死的,因而有些不舒服罢了。
她微微扯了一下秋千绳:“我们回去吧,想来饭菜也准备好了。”
顾成钧低头,看着她,语气认真:“你若不想吃就不吃,无人能逼迫你。”
苏若瑾从秋千上下来,微微扬起嘴角:“当然,我是何等身份,谁敢逼迫我?”
顾成钧看着她含笑的嘴角,问:“你是什么身份?”
她微微仰起头,反问道:“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顾成钧看着她,没有言语。
苏若瑾料想他不敢作答,脚步轻快往前走,没走几步,腰上忽然一紧,顾成钧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你做什么?”她心口急跳,费劲掰着他的手,青天大白日,身后还有两个丫鬟在,此人简直是胆大。
顾成钧扫了一眼身后,白雾和青霂两人纷纷低下头,脸上有一丝红晕。
他微微用力将她往怀中带:“我正在告诉你,你的身份。”
苏若瑾瞪着他有些青色的下巴,抿着唇不言语。
顾成钧揽着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低沉道:“记住了,你的身份,青川卫指挥使顾成钧的夫人。”
苏若瑾脸上犹如火烧,错开视线,推着他:“你放手。”
他脑子一定进水了。
她记得清楚,大婚当日,他说过两人往后井水不犯河水,这会怎么声称她是他夫人了,一定是井水和河水灌进了他的脑子。
见她红了脸,像是要恼羞成怒,顾成钧才松开手。
腰上没了禁锢,苏若瑾转头返回,身后之人不紧不慢跟着,始终保持一步之遥。
村里小路已摆上长桌长凳,肉菜依次摆好,等着开席。
赵之航见他们二人回来,连忙道:“赶早不如赶巧,准备开席了,正找你们。”
顾成钧扫了一眼席面,道:“不必等我们,我们回房吃。”
赵之航也不在意,招呼着众人开席。
苏若瑾走进屋内,只吩咐白雾拿一些鸡肉等菜,狼肉当然不要。
她看了一眼顾成钧,脸上的热度已经消散,冷着一张脸问:“你怎么不与他们吃饭?”
“有我在,他们恐怕会少吃几块肉。”顾成钧道。
苏若瑾盯着他的脸,也是,如此冷峻一张脸,简直难以下饭。
吃过饭,众人没有放松戒备,晚上依旧安排人值守,以防野狼报复,不过一直到第二日早上,也没有见到狼的影子。
队伍整装待发,村民加入其中,向西北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