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苏若瑾不得不承认,女配和女主是不同的。
女主想要汗血宝马,嘉丰帝毫不犹豫便答应了,轮到她的时候却犹豫不决,直到现在还没有决定下来。
她低下头,垂下眼帘,视线落在顾成钧宽厚的肩膀上,默默发着呆。
嘉丰帝见状,不由笑起来:“顾爱卿,先平身吧。”
“谢皇上。”顾成钧站起身,退回至苏若瑾身旁,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裙摆上,眼底深沉如海。
耳边依旧响着她方才说的话,她要与他一起去青川卫,替他求汗血宝马保平安,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将耳边温柔的话语吹散般。
苏若瑾离他近,自然听到了,微微转头,却见他面色如常,也不知方才为何会叹气。
嘉丰帝打量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当初赐婚纯粹为了惩罚顾成钧,从未想过他们二人能否伉俪情深。
现在看来也算是歪打正着,他们应是感情深厚,若非如此,苏若瑾也不会替顾成钧求汗血宝马。
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宁安侯府嫡长女苏氏,端庄贤淑,蕙质兰心,朕闻之甚悦,赐汗血宝马两匹,良驹五十匹,木兰玉镯一对,金步摇一支,人参十株,绸缎五十匹,粳米百石,黄金百两。”
苏若瑾猛然睁大眼,微微抬头,只见他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对于她的直视也不生气,宛如仙人般。
没想到他竟如此大方,不仅赏赐汗血宝马,还赏赐了其他东西,她隐隐能看到嘉丰帝的身后万丈光芒。
偏头看向顾成钧,想要与他确认一番,他也转头看着她,抿着嘴唇,面色冷峻,不过眼里的波动暴露了他的情绪。
顾成钧望着她带笑的眼眸,嘴角微扯,拉着她向嘉丰帝谢恩:“谢皇上厚赏。”
嘉丰帝头回发现,原来赏赐他人东西也能如此开心,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有了仙气,还是苏若瑾发现的。
提到仙气,他隐隐感到自身的仙气越发浓郁,于是连忙起身赶着回去闭关修炼。
內侍于尽忠紧跟上,路过苏若瑾身边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伺候皇上多年,什么赏赐没有见过,但是给一个无功劳且克夫的女子如此厚赏,倒是头回见到。
进宫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满载而归。
一车又一车的东西,从皇宫运到顾府,如此大的阵仗,京中百姓自然瞧见了。
询问之下,方才知晓,这是皇上赏给苏大姑娘的东西,不仅有首饰绸缎,还有两匹汗血宝马,外加五十匹骏马。
顾府门口挤满了人,众人议论纷纷。
“真是没有想到,昔日克夫之女,也会得到皇上的赏赐。”
“克夫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你刚才没有看到吗?顾指挥使活得好好的,并没有被克死。”
“要我说,苏大姑娘不是克夫,倒像是旺夫了。”
他们先前有多同情顾成钧,现在就有多嫉妒他,还以为他会被克死,谁知道他不仅娶了娇妻,还得了皇上的赏,那可是两匹汗血宝马,千金难买啊。
顾成钧此刻没空理会众人的想法,他被家人拉回屋中,询问赏赐一事。
顾家其他人非常吃惊,先前皇上赐婚是罚,今日却赏了东西,真是君心难测。
顾成钧言简意赅地将发生在御书房的事说出来,众人闻言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顾成浩微微皱眉,不太赞成:“你真的跟皇上说,弟妹不能拿丹药?你竟敢抗旨?”
顾成钧点头:“没错。”
他虽不是大夫,也知此药丸吃下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苏若瑾自是不能吃的。
顾成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他的运气好,还是苏若瑾的运气好,上一回拒绝丹药的人,已然埋在乱葬岗。
而顾老爷和夫人却道:“兴许你媳妇说得对,皇上的确带有仙气,这桩亲事是他下旨,你才能活着。”
顾成钧闻言,不由失笑:“世上怎么会有仙气?”
只是苏若瑾胡诌而已,嘉丰帝相信她的话,他倒是挺意外。
“休得胡言。”顾守信连忙呵斥,二郎什么都好,就是不信鬼神,在家里说说还行,若是被旁人听到了,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当今皇上可是相信的。
走出正院,顾成浩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弟妹有勇有谋,你与她往后便好好过日子,不要错过了。”
成亲至今,二弟没有回过自己的屋子,想来是对弟妹不满,不过今日听闻她在御书房说的话,倒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二弟若是错过了,有些可惜。
顾成钧嘴角动了动,没有接他的话,走了一段路才开口:“你真的相信,她求汗血宝马,是为了我?”
顾成浩闻言,停下脚步,偏头看他:“若不是为了你,还能为了谁?”
冒着杀头之罪向皇上求赏,弟妹为了保二弟的性命,也是煞费苦心了。
顾成钧眼底黑沉沉,只是天色渐暗,顾成浩并没有注意到。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顾成钧想了想,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自从大婚那晚离开后,他便没再踏入这个院子。
苏若瑾靠在椅子上,右手拿着金步摇来回晃动,烛火下金步摇越发显得金灿灿,看着桌上的人参玉镯,她感到非常满意。
唯一感到可惜的,便是那黄金百两,她一直以为是真金一百两,原来不是,只是一百个铜钱上面镀上了一层金,不过没有黄金百两,有两匹汗血宝马和五十匹骏马她已经知足了。
这些马还在天御马场,没有随赏赐之物一起送来,宫里人说,她过后可以自行前往,将马带走。
苏若瑾盯着金步摇,这些马大有用处,可得好好伺候着,正想着身前突然罩下一大片黑影,挡住了部分光亮。
她惊觉抬头,顾成钧站在对面,俯视着她,排山倒海的气势顿时迎面而来,吓得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白雾和青霂两人在库房清点绸缎,屋里只有她一人,他进来时,便没有人禀报。
“慌什么?”他声音低沉,紧皱着眉头,抬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牢牢按在椅子上。
他进来许久,却见她低头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被他的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膀上了,微微侧身,想躲开他的手,他却箍得紧:“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此?”他沉沉地看着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透过薄薄的衣裳,还能感受到衣裳下的温度,有些瘦,像她的腰。
“也不是,”苏若瑾稍稍坐直了身子,这是他的屋子,他自然能来,眼睛盯着肩膀上的大手,微微皱起眉头,“能先放手吗?”
他站着,她坐着,气势便弱了许多,加上压在肩膀上的手,更是将她压入尘埃下,气势全无。
顾成钧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放下手,仍旧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苏若瑾头顶渗人的目光,眼睛直视前方,只能看到他的腰带,绑着他精瘦的腰,微微错开眼,起身,绕过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顾成钧看着空荡荡的椅子,目光沉沉,转身坐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想问汗血宝马的事?”苏若瑾率先开口。
之前她说过,为了他才向嘉丰帝求赏汗血宝马,实际上她没有说错,他是一部分原因。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倒了两杯茶,递给她一杯。
“多谢。”苏若瑾有些莫名其妙,却仍旧接下,喝了几口,她也有些口干了。
他看着她,喝下茶水,红唇湿润透着光,错开视线道:“为何想要汗血宝马?”
顿了顿,补充道:“若仍旧是皇上面前的那套说辞,便不必说了。”
他不相信她要汗血宝马是为了他。
苏若瑾低着头,看着杯中的茶叶,还以为他今日前来,是想问她何时去马场拿回宝马,没想到却是问了这个问题。
良久后,她抬头,偏头望着他,轻轻开口:“我想用汗血宝马与你交换两个条件。”
交换条件?他直直地望着她,什么条件用得上如此珍贵的骏马,他与她相识不过数日,这两天她唯一坚持的只有一件事情,看着她的眼眸,猜测道:“你想去青川卫,这是条件之一。”
“没错。”她看过书,对他的性格略微了解,但凡他决定的事情,便没有更改的道理。
他两次拒绝自己去青川卫的提议,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她想,若是她手上握着一件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她便能与他谈条件,让他同意自己去青川卫。
对于他而言,什么才是重要的?在御书房,看着他坚实的后背,便想到他骑在马上的画面,于是想到了汗血宝马。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像是隔着一层东西,有些混糊不清。
她抬眼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想去青川卫?”
这个问题他问过她,她当时回答,夫君在哪,她便在哪。
他不相信,直到现在,也仍旧不相信,这门亲事是陛下御赐,对她而言,是逼不得已,她没有理由为了他,千里迢迢前往青川卫。
苏若瑾知道,先前的回答,他不会相信,也不想再找借口,轻声道:“我不想说。”
她话音落地,便听到他轻笑出声,当她想要看清他脸上的笑容时,早已消失不见。
顾成钧抿着唇,目光幽深,良久后开口:“你可知,去青川卫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苏若瑾抬眼问,她去青川卫,无非是想确认他的生死,这是原主的心愿,每次想到原主被狼群咬碎的画面,更加坚定了去青川卫的决心。
原主即便面临死亡,也不后悔前往青川卫,只是遗憾未能亲眼见到他还活着,她一直很愧疚有人因她害了性命。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从眉毛到眼睛,再从眼睛往下,落在了她的唇瓣上,今早嘉丰帝也是如此盯着她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