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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网黑”。
这是一个模糊的定义,但如果真的要解释,那就是如果去网上搜索关于“吴望”的内容,几乎没有一条是褒义的——整容、校园暴力、私生活混乱、性格差劲、一无是处。
她所谓的“男女通吃,私生活混乱”的传言甚至出了娱乐圈,被同性恋群体唾弃,并且有不少人发文希望她不要再出现在大众面前进一步带坏大众对同性恋的认知。
但近三个月以来,“吴望”没有在公共账号上解释过哪怕一次。
她始终保持沉默,然后接着在节目里招人讨厌。
吴望突然发现,她忽视了这一点。
现在的她是一个“全网黑”,一个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认出来议论,甚至可能遭遇不理智的黑粉的围攻。
当这个散发着恶臭的鸡蛋砸在额头上的时候,她才有种从混沌里被砸醒的感觉。
不能这样下去。
“垃圾败类,赶紧去死吧!”听到了队友的惊呼,还有台下传来的这样一句话,声音尖而沙哑。
路演者舞台并不高,她能轻松地看到那个男人。
男人瘦瘦的,看起来有些脏。
对上吴望的视线也不跑,就站在那,手还放进了肥大的口袋,像是要继续掏出什么东西。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有人跳下了舞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要挣扎,却被扭住手腕压在了地上。
是汪愿栖。
她面色冷凝,膝盖重重抵在男人的背上。
“能帮忙拨一下110吗?”她抬起头对着旁边的一个女孩说,女孩愣愣的掏出手机,迅速拨了号,犹豫了一下递给汪愿栖。
“谢谢。”她对女孩笑了笑,后者倒抽一口气,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激动地一直攥着旁边的友人的手。
吴望没有想到汪愿栖...这么厉害,她压着男人,那个男人半天没能挣脱,而这时节目组的人已经跑过来,帮忙制服住了他。
“您好,星宿路路演者舞台,有人恶意伤人。”汪愿栖对着接通的电话说,一边蹲下摸了摸男人的口袋,掏出来了几个长斑的鸡蛋,激光笔和辣椒水,“麻烦快点来。”
......
第三首歌唱了一半因为这场荒诞的意外夭折,吴望提前下台用节目组买来的湿巾擦了把脸,臭味却仍然萦绕在鼻尖。
看着台上的少女们鞠躬后下了台,台下的观众也渐渐散去。
经过这么一件事情,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吴望想起来就在几分钟前的激情,心中难免有点愧疚。
她认真地站在走近的少女面前,站直说道。
“对不起,因为我,路演没能好好完成。”
说完鞠了一个躬。
看着深深鞠躬的吴望,所有人都震惊了。
要是放在之前的吴望身上,她大概只会一脸愤怒地站在一边,瞪着所有人吧。
几秒后,乌桦开了口。
“不是你的问题。”她说,“反倒是你...没事吧?”
“是啊...一定很痛...”王晓袅本就心软,看着吴望淤青的额头,眼睛有点发红。
“就是说,不怪你。”
“不用道歉啦,额头痛吗?”
吴望直起身来,到节目组的第二天,眼前的少女们第一次对她表现出善意。
她们的语气别扭却真诚。
她的眼睛有点发热,低低道了声谢,赶紧别过了头。
“吴望...过来。”汪愿栖看着吴望,几秒后叹了口气,把她拉过来,揽住她的肩膀。
“哎...臭。”吴望红着眼睛推她,没推动。
...这人是不是练过??
她瞪了汪愿栖一眼,汪愿栖笑吟吟的看着她,“你现在跟兔子一样。”
“啊?”
“鼻子都红了,哎哟,丢人。”
“......”吴望狠狠拿手臂搓了搓眼睛,不理她了。
“谢导,打分了!”汪愿栖揽着她对着导演喊了一声。
导演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她们,半晌,露出了迷之微笑:“一首歌一百,两百块钱。”
“啊??”
“我们十个人啊,太少了!”
“多一点吧,谢导~~~”
“还没说完,汪愿栖勇敢制服‘凶手’,再加一百。”
三百块钱对十个人来说还是少了,但是照节目组的抠性,少女们也不多说,生怕反悔似的迅速拍了板,拿着三张大红钞票热热闹闹的走进了步行街。
吴望也终于挣脱了汪愿栖,沉默的跟着大队。
十个各位养眼的女孩走在路上,回头率是百分之百。
步行街上还有刚刚看过演出的观众,几个大爷大妈特别自然地和女生们走在一起,把她们夸得天花乱坠,甚至有人想给她们推销自己家的孙子儿子。
“不用了叔叔,我才二十岁!”
“我二十一哈哈哈哈。”
“她她她,她年纪最大。”有人把汪愿栖推出去,“她二十二了!”
“噢哟,都那么小啊!”大妈啧了好多声,“阿姨是过来人,你们噶么漂亮,谈恋爱要挖开眼皮好好看喔!”
“好的阿姨!”汪愿栖吃着手里的棉花糖,含糊的大声应道。
到了一家有名的H市特色菜馆点了几个小吃,一路上还有各种烧烤、奶茶、棉花糖、糖画。
几个月一直没有好好玩过,女生逛街的天性翻倍激发,什么小伞小镜子明信片香皂都逛了一圈,要不是没钱了,她们还得到路边的画家面前画一张集体照。
几个FollowPD跟着她们,嘴也没有停下来过,扛着相机没关系,她们可以喂嘛!
众所周知,《向前吧少女》的FollowPD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夜色渐深,少女们返回到车前的时候,还拎了一袋零食。
“要吃快吃,到基地就全部没收。”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烤鱼酱汁的导演冷酷说道。
“啊?太狠了吧。”
“我们都饱了...”
“让我们存点粮吧呜呜呜...”
“不可能的。”导演挤出一个微笑,幽幽的说:“你们先担心一下明天早上称体重能不能过关。超重的绕基地跑十圈。”
少女们石化在车前。
“不会吧!!!还要称!”
“完蛋了...我本来就卡在线上,逃不掉了。QAQ”
*
吴望今天的澡洗的时间有点长,等她出来的时候,灯已经黑了。
再一看墙上的钟,时间是十二点半。
节目组作息规整,最晚容许她们十二点睡。
她擦了擦头发,刚走到床边,突然有人摸了摸她的肩膀。
“啊!”她喊了一声。
“...你胆子有点小啊。”汪愿栖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打开了台灯。
“神经吧你。”吴望看了她几秒,突然笑了起来,“哎,你刚刚是不是也抖了一下。”
“...才没有。”汪愿栖稀奇的看着她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吴望笑,这样自然的、有点调皮的笑——很好看。
好像...距离突然近了一点。
“明明有,我看见了。”吴望笑容有些得意,勾着嘴唇说,“谁不是胆小鬼呢?”
汪愿栖不解释了,耸耸肩,“出去谈个心?”
吴望这才注意到已经洗过澡的汪愿栖此时又穿好了一身出门的衣服。
而镜头...又被关了吧。
谈心?
吴望有些莫名其妙,比起和别人聊,她还是更喜欢自己沉淀下来去思考。
但她却莫名其妙的想要答应汪愿栖。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两听啤酒。
“...我靠?你哪来的?”汪愿栖震惊了。
“刚刚袋子里的。”吴望眨眨眼睛,“让它们更有价值吧。”
汪愿栖选的谈心地点是...又是练习室。
“你不会打算待会儿直接在这过夜了吧?”吴望有点无语。
“哦?也不是不可以。”汪愿栖笑起来,拿过了她手里的酒,打开后喝了一口,“不冰没有灵魂。”
“有就不错了。”吴望跟着喝了一口,坐到地上,“想谈什么?”
“随便?”汪愿栖靠在镜子上,看着她,眸光清亮。
不是你说要谈心的吗?
吴望看着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拿起酒灌了好几口,说。
“今天...谢谢你。”
“应该的。”汪愿栖打了个响指。
“你...不讨厌我吗?”吴望看着她,问出了自己这两天一直疑惑的问题。
汪愿栖歪歪的仰着头笑了:“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她们都讨厌我啊。”吴望努力憋住“吴望”两个字,想了想:“比如...乌桦?”
“桦桦...是比较傻,她钢铁直女。”
“你也很直。”吴望肯定道。
“谁说的?我弯成蚊香了。”汪愿栖说,然后自己乐了,她捏了捏易拉罐。
咔啪两声后,她叹了口气:“其实我有一次看见你哭了。”
吴望愣了愣。
“你哭的...太惨了,我觉得不对你友善点,你又不会善待你的手。”
吴望下意识摸了摸带着护腕的左手,“可怜我?”
“不是可怜。”汪愿栖声音淡淡的,“是觉得没必要,你也没做错什么。”
“让我想想...你那烂的要死的脾气...回来之后倒是好多了;男女通吃...”她打量了她一下,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暧昧:“我觉得没那回事。”
“至于校园暴力,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吴望也不知道。
她看着汪愿栖没说话,好半天才低头搓了把自己的脸。
“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啊。”她闷闷的说。
“这样吗,那改就好了。”汪愿栖说,“有什么大不了,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
“嗯...重新开始。”
吴望低声说,拿起啤酒悬在空中,晃了晃。
“我会出道的。”像是下定决心,她说,“你等着看。”
“嘁~”汪愿栖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真的变了很多,眼里带着的光是以前所没有的。
碰了碰杯,她笑得肆意。
“把你那破歌唱好了再放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