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基霸楼内。

兰夜所要求,地设堂不敢含糊,极尽巧夺天工之能耐,大殿、寝卧、回廊,自成一体,玉砌门窗,柱子都由天然灵石铸成,上雕群仙参拜图,寓意美好。

楼内充满灵力,纯粹浓郁。

虞棠体内始终循环吸收着,只是过五天,仍没有任何异常。

她瘫在广阔的地板上,生无可恋:“好无聊。”

她身侧围绕一圈小绿。

小绿们在过家家,脸上有皱纹的,是奶奶,长得凶神恶煞的,是父亲,最新嫩的,是孙子,不要问虞棠为什么这么清楚,就是她设置的,因为,太无聊了。

小绿真好,还有玩伴,看得她也想玩过家家。

大圆满后,她就闭关了。

可不是每次闭关前,都能正好掐着悟道的点。

大多数人,包括现在的她,都要闭关好一阵,才会渐渐进入忘我的境界,开始修炼。

所以闭关少则数月,多则百年,时间不一。

某日,虞棠在一个人的小楼里,从左边滚到右边,从右边滚到左边。

停下来时,手边走马灯第四面对着她。

她盯着上面的水波纹,猜测,这或许和她水灵根有关。

她的水火木三灵根,是废柴灵根,但修炼《生生不息》后,这个灵根不成阻碍,反而有所起色,她很少再用水灵力,主要用木灵力。

所以才会生出一堆小绿在过家家。

实在无聊,骚扰系统:“叽叽,你说任务什么时候做完啊?任务做完了,我就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了是吗?”

叽叽公事公办:“您好,任务期限暂定,做完就能在这个世界生存。”

虞棠:“叽叽,你和歪歪说话时,也是这样古板吗?”

叽叽回:“不是,我会温柔很多。”

虞棠:“……”

是她自己捧碗讨狗粮的,不怪叽叽往她碗里撒狗粮。

虞棠特没出息,反正狗粮好吃就行,一边敲碗,坐等叽叽继续撒,问:“我倒是好奇,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叽叽看了眼《系统守则》,规定系统有义务对员工知无不答,所以开口:“我和歪歪认识在上家公司,约定一起考入事业单位,我想去监察部,不过歪歪喜欢民政局……”

忽的,它无机质的声音停下来,过了会儿,道:

“祝您好运。”

只看虞棠低头阖眼,靠在柱子上,脸色光影莫测,小绿们察觉到了,纷纷把手上的玩具一丢,跑到她身边,变回一道道灵力。

放在她手边的走马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起来,诡异又漂亮。

*

虞棠本来在等狗粮的,忽然一股震动触及心底,她福至心灵,开始运转灵力。

不知不觉间,她闭上眼睛。

眼前黑暗,但她能感知到手边所有的事物,因为她生成识海,无需双眼,以“识”为目,以灵力为触觉,这是练气所没有的。

就像沉入水中,她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但感知中,有无尽的灵力,如水,如雾,缥缈肆意地流动着。

所有一切,都是筑基的前兆,接下来是成功还是失败……虞棠轻皱眉头。

不准失败,只能成功。

她吸纳灵力的速度非常快。

楼内本来充足的灵力,被席卷一空,灵石的灵力填充进来,可没一会儿,又是席卷一空。

可凡事有度,这么快的吸收,已经超过她本身能承受的,虞棠身上开始渗出汗水。

她的灵根灼痛,不得不跟着扩充自身筋脉,这个过程尤为重要,若是不小心,则灵根炸裂,从此再不可能修仙。

虞棠仔细回想唐桐送来的筑基秘籍,小心翼翼地,引导灵力,一遍遍冲刷身体筋脉,扩充身体接受巨量灵力的程度。

先是木灵力。

她得庆幸修炼《生生不息》,把本来最差的木灵根,一点点变强,不至于被突如其来涌入的灵力打乱节奏。

接着火灵力。

火灵力欲反噬木灵力,虞棠引导木灵力,逼火灵力走遍全身。

这时候,她已经很疲惫了。

也不知道过多久,在这样忘我的境地,她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楼外,天色晦暗。

已经过去两个月。

筑基时,必须保证环境,否则,也极可能失败,因此,兰夜每天守在楼外,亲自坐镇,以巨阵护之。

虞棠的筑基,太过凶险。

乃至整片须行山,都笼罩在黑云下——这是筑基失败的凶兆,百年间,这种凶兆不曾出现。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平鹤与陆枭站在楼外,只见风起云涌,凶险之处,自能察觉。

平鹤问陆枭:“你可知道,失败了,会如何危险?”

陆枭闭眼,再睁眼时,低声说:“弟子知道。”

平鹤心有不忍:“若你不愿前往,也无妨……”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这天之骄子目中清明,坚定道:“弟子不会退缩。”

平鹤一笑,长长叹气,轻拍陆枭的肩膀,说:“去吧。”

是成亦或是败,任重而道远。

陆枭走进那灵力旋涡中。

灵力异动生成狂风,卷他衣袍,欲撕裂般,狠厉又狰狞。

以自身灵力护身,陆枭仍被那股灵力刮到脸颊,破一条极细口子,血液飘散在半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护法的兰夜感到阵中变化,加大灵力控制程度。

忽然,她感觉到肩上一沉,是平鹤。

他按她的肩膀,仍是那样温柔,道:“我来护着,你调整自身灵力吧。”

兰夜倔强起来:“不,必须由我护着。”

平鹤深知她的脾性,也不和她争,亦是坐下,一股纯正至极的灵力,自天地之间,涌入了小楼里。

这股灵力结合兰夜输送的灵力,迅速充斥小楼每一个角落。

虞棠忽觉身体一轻。

此时体内,火木二种灵力交缠,总算不再排斥,旋转沉入识海里,这是灵台的“地基”。

灵根越杂的修士,在筑基时,要一遍遍运行单独的灵力,再把所有灵力结合起来,比起单灵根、双灵根,风险与难度更大。

所以除了火木,还有水灵力,虞棠没来得及喘气,水灵力冲进身体里。

周围变得潮湿起来。

吃力地运转灵力,虞棠承受的痛,比运转木灵力、火灵力时更甚。

她死死咬着牙,嘴内弥漫开一股血腥味,神志恢复清醒。

虞棠心若磐石,八风不动。

那股水灵力,咆哮挣扎着,虞棠顶着剧痛,辅纯正的灵力,以蛮力收服它。

慢慢的,识海里,一座灵力铸成的高台,泛着光泽,若隐若现。

虞棠不敢松懈,只要灵台彻底稳固,就是筑基成功,就差最后一步。

下一刻,她却在一片黑暗识海里,看到一些画面,就像在她面前,亲身经历一般——

视角从虞家开始,带着假笑的周依依,一遍遍说:

“只要男人碰了女人的身子,就一定会负责,棠姐姐,你不是喜欢陆师兄吗,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画面一转,虞炳悲恸,发誓:“我虞家,定与陆枭势不两立!”

赵中旭的身影出现,他蛊惑道:“陆枭必须死,才能告慰虞小师妹之灵。”

……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陆枭杀了唐媛,我唐家乃觅云四十九家之五,怎会准许如此丧心病狂之徒,继续在觅云宗嚣张横行!”

“娄家的两位,与陆枭走得极尽,纵然天赋再高,又如何?”

“平鹤真人怎会教出如此徒弟!”

……

隐约是弟子衣服的人影:“什么,陆枭竟是魔修?难怪其修为增进如此迅速,想必,是吃道修修为吧,他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

“把陆枭赶出觅云宗!”

嘈杂之余,又出现女子娇俏的声音:

“……平鹤,我的平鹤啊,你怎么舍得一个人去鬼修罗道,等我把他们都杀了,我就来陪你,你等我,好不好?”

混乱中,许许多多声音,都在说一句话:

“杀了他!不能让他成魔!”

“杀了他!”

“杀了他!”

血色弥漫天空,一团人影慢慢出现,杀伐、仇恨、不甘、不服,人影渐成男子,他撑着长剑,抬起头来。

那面目清晰起来,极俊极美,双瞳深红,连眼角的泪痣,也十分明显,却邪乎诡异,他声音不复低沉好听,恍若地狱的回音:

“我便要成魔,你们又能如何?”

虞棠心性大动。

“哇”地一口,吐出红色鲜血来。

叽叽的声音响起:“冷静!”

然而没有用,虞棠脱离忘我状态,她才想起,那只是原书的内容,不是真实发生的,擦擦嘴角的血,周围一片黑暗。

外面,层云密布,大凶更甚,电闪雷鸣。

唯一的光源,是地上的走马灯,此刻,它疯狂地转动起来,缓缓停在至暗的一面。

虞棠看着走马灯,脸上褪色,一查探,识海里,好不容易筑成的灵台,正在缓缓坍塌。

她要失败了——

不,还没有失败,她还有机会。

虞棠迅速稳定心性,系统为她讨来的条例,不是让她浪费的。

立刻重新打坐,这回不止身体疼痛,连大脑内,也在疯狂刺痛。

不一会儿,黑暗的四周,居然变成血红色。

更可怖的是,无数骷髅,浴血爬出来。

它们拖着嘎吱嘎吱的身体,朝虞棠走来。

这是……虞棠一下明白,极可能是唐毓做的手脚,若她心性大动,则会给这些秽物机会,要把她拉入修魔之路。

她也是才知道,唐毓留了一手。

可,她分不出精力应对。

那骷髅身上还黏着一些血块,摇摇欲坠,十分恶心。

越来越近。

虞棠逼自己忽视骷髅,才能快点阻止灵台崩塌。

可是,它们越来越近了……

虞棠浑身冷汗,睫毛上也挂着汗珠,她一眨眼,汗珠倏地掉落。

就在这眨眼间,一股醇厚的灵力冲到她面前,遽然变成凌厉的杀气,刺向那些骷髅——

白衣是他,一柄利剑,刺破无尽的黑暗,自远处缓缓走来,宛如神祇,带来亮光,直落落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虞棠眼眶一热,有点湿润。

想掉眼泪。

她好怕是幻觉,她已经这么疲惫,不要用幻觉来,再扰乱她心性了。

可她又忍不住高兴,不管是不是真的,她见到他了,一个没有沾染浑浊血液的他。

狂风四起,一个神情冷漠,面容却极为可爱的小孩,站在高大的白蛇,他抬手间,强劲的灵力袭向腐朽的骷髅,骷髅崩溃一地,白蛇大张嘴巴,把挣扎着爬起来的骷髅都吞进嘴里——

元蘅和小白的出现,挡住骷髅。

陆枭回过身来。

衣服被罡风刮破许多口子,就连俊美的脸上,也有一道小小的伤口,就落在那颗泪痣下面,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虞棠呆滞地看着他,声音嘶哑:“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陆枭缓缓蹲下来。

他靠近她。

好近,比任何时候都近。

鼻息之间有一股淡淡的冷香,

虞棠下意识放松身体,之前一直紧绷着,还能强撑坐着,如今只疼痛难耐,差点软在地,陆枭手一伸,按住她后脑勺,定住她的动作。

彼此之间,四溢的灵力相互交融。

他眼底漆黑,没有犹疑,只是慢慢闭上眼睛。

虞棠愣了愣,也不自觉闭眼。

他低头。

额头靠在她额头上,轻念口诀。

四周的灵力以两人为中心,疯狂旋转起来!

这是什么感觉?

虞棠都说不清楚,在额头相近的瞬间,她浑身暖洋洋的,筋脉不再剧痛,瞬间疏导她紊乱的灵力。

像在苦寒之夜,遇到冒着热气的温泉,浑身泡进其中,舒服得筋骨舒展。

一个疯狂的念头浮起——

想把自己所有一切都交给他。

也想他把所有一切都交给她。

浑身被他的灵力包裹,这灵力是霸道的、醇厚的,毫不留情地冲刷她筋脉,让她在尚未反应过来时,一次次地,让她卷入这种极度依恋。

在最初的舒爽后,虞棠才发现,两人的灵力已经交融在一处,她甚至,看到陆枭的灵台。

他灵台宽阔高大,灵力醇厚,水灵力布满四周,这样的灵台,修成仙之日,仙位也会极高。

虞棠还在惊叹之时,一股灵力携着她的意识,那动作有些小心翼翼,也温柔无比,把她送到灵台上。

极度温柔缠绵。

虞棠隐隐觉得不对,她,难不成是在借陆枭的灵台?

可太舒服了。

极致的感官享受,足以让人放弃抵抗,只愿顺着感觉,随波逐流。

下一刻,虞棠发现,她崩塌的灵台在修复。

灵力慢慢凝聚成一块,成石状,浮起来,补到灵台裂缝中,灵台之底,重新牢固起来。

虞棠浑身如羽毛轻盈,全身心地信赖着他,最初的渴望都得到满足。

感觉太爽了。

刺激得她都快忘记所有疼痛。

两股灵力交融,就像他扶住灵台,阻止灵台崩塌,让虞棠得以喘息,筑成灵台。

也不知道过多久,当两股缠绵的灵力分开之时,窗外的大凶之兆,正一点点的消失。

陆枭先睁开眼睛,他只完成双修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却还没开始。

可是,好像也不需要开始了。

借灵台才需彻底的交融贯通,但他来的时候,她已筑出灵台,凶险之处,是崩塌。

陆枭看着怀里的人,她紧紧闭着眼睛,想必还在灵台生成的后段,只是唇边,有一道不明显的血迹。

到底是为何,让她心性如此不稳,以至于伤了内里,吐出鲜血。

他想知道。

好多事,他都想知道。

抬手,轻轻擦去那道血迹。

指尖却不小心碰到她柔软的嘴唇,恍若第一次,无意识地抬手触摸她的唇般。

陆枭轻轻垂下眼睛,眼底一片晦暗。

他缓缓低头。

再低头。

还有一厘,就要碰上。

他动作顿住,自己确实浪荡了。

刚要抬头离去,却一顿,终究是受诱惑般,重新低下头。

以他的心性,竟也有如此不受控的一次。

只一次,就好。

双唇贴上,柔软到心扉。

做了不该做的事,陆枭抬头,眉头轻皱,却在下一刻,见到她睁开眼睛,双眼盯着他,带着狡黠。

她知道他做了不端的行为。

他只觉耳尖一热,移开目光,轻问:“筑基可成功了?”

连他自己也没留意到,气息不太稳,声音轻轻颤抖。

却看虞棠一笑。

她笑起来时,双眼弯成月牙儿的模样,抬起手,按在陆枭的后脑勺,轻叹一声:“接吻不是这样的。”

她一只手撑着身子,从他怀里起来,一抬头,咬住他的嘴唇。

陆枭大惊,漂亮的眼睛倏地圆睁。

虞棠朦朦胧胧中,是说不出的身心愉快。

她所有感知都模糊了,只有回转在身体的灵力,控制着她的思维,一种情愫十分强烈——喜欢他,好喜欢他。

这日日夜夜勾着她的唇珠,从她第一眼就爱上的唇珠,终于,她亲到了!

她恍若做梦,衔着他的嘴唇,舌尖所触之处,柔软一片。

破入他的齿关,吸吮,用力地。

好甜。

真的好甜。

刚刚才分开的两股灵力,此时又一次交融。

虞棠缓缓抬头,喘口气,看着他,他却垂眼,移开目光,薄红迅速染上了脸颊,就像初春第一朵桃花晕染开来。

太可爱了。

怎么会这样害羞呢?

纯情得让人忍不住想调戏。

虞棠伸出手指,轻触他的脸颊,然而下一瞬,她身子忽的一空,倒在地上。

他在上面,声音喑哑,轻问:“是这样吗?”

不等虞棠回应,他兀自低头,衔住她的嘴唇,反客为主。

现学现用。

他做得比谁都好。

“接下来呢?”

他脸上薄红未减,轻声呢喃,长睫低垂之时,目光深邃动人,眼角的泪痣散发着诱惑,让虞棠毫无抵抗力。

什么都不懂的一张白纸,任她肆意涂鸦。

她想画上好多颜色。

虞棠稍稍一用力,将他反推在地上,手指抚过他的耳垂:“你不知道啊。”

见他耳廓染上薄红,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欢充斥在她心间。

想要他,就是想要他,不管什么理由。

她小小声,说:“我教你呀。”

他真的很聪明,

虞棠腰软极了,手攀不住他的肩膀,垂下之时,他抓住她的手,五指相扣,按在地板上,也不小心打翻旁边的走马灯。

走马灯底座盘旋一下,倾倒在地,圆柱身滚走,咕噜咕噜声中,还藏着一点细碎的声音。

停下来时,至亮的一面在上面,温暖和煦,那流动的水波纹,也缠绵十分。

走马灯旁边,就是元蘅的靴面。

元蘅小心翼翼后退两步,刚吃完骷髅打着饱嗝的小白快游进来之时,元蘅推着它出去。

一魄一蛇蹲在回廊,元蘅小声说:“嘘,我们现在不能进去。”

小白自知在看氛围方面比元蘅差,连忙点点蛇头,不敢出声。

看着远处的黄昏,元蘅有点感慨:“他们手紧紧牵着呢,这下,会给我生多少个弟弟妹妹呢?”

小白疑惑地“嘶嘶”两声:什么弟弟妹妹?

元蘅拍拍它蛇头,语重心长:“你不懂。”

迎着黄昏,元蘅脸上带着悲壮,下定决心:“陆枭的幸福,由我们来守护。”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看远处兰夜真人凌空而来,神情激动,狂喜不已:“小鱼儿呢,小鱼儿呢!”

元蘅的悲壮忽然就被清空了。

二人实力根本没得比,他脸色青白:“根本收不住啊!这谁守得住啊!”

小白至今没弄懂发生什么:“嘶?”

却在此时,元蘅身后传来声音,陆枭迈步出来。

他手上横抱着的人儿,头靠在他肩膀处,已经熟睡,她倚靠在他肩膀处,此次筑基,显然累极,浑身湿透,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无怪乎会睡着。

兰夜到眼前来,大松口气。

她伸手,替虞棠撩开一缕湿发,说:“我把她带回明月楼,好生休养。”

陆枭低头,眼底闪过不愿。

兰夜身心都在虞棠上,自然没察觉他小情绪,只是快接过虞棠时,觉得有点奇怪:“好奇怪,小鱼儿的嘴唇,好红啊。”

陆枭:“……”

他默默把人给兰夜,转过头,看天。

天际,昏黄之芒收于西方,长庚星明晃晃挂着,长夜后的夕阳,令人悦目。

却抵不过她薄霞满面。

*

虞棠这一睡,居然睡一个月,等她醒来时,才发觉自己没死,走马灯就放在她床头,最亮的那一面对着她,煞是温暖,水纹澹澹尤为明显。

她揉揉脑袋,一探身体,灵台建成,灵气运行十分流畅浑厚,比起练气时,不可同日而语。

她筑基成功了?

可她以为她死了。

因为她记得,灵台都崩塌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就模模糊糊的,问兰夜她是如何筑基的,兰夜语调活泼:“因为你跟陆枭双修了呀~”

“噗!!”虞棠刚喝进嘴里的汤全喷了。

“双修!!!”她一脑门乱七八糟的,怎么双?怎么修?

老天啊,为什么她会完全没印象!

她睡了陆枭?

兰夜不以为然,说:“不过,因为你不是跟他借灵台,而是让他帮建灵台,所以,和普通的双修不一样吧。”

虞棠:宁这补丁可以来得早点吗?

但是这件事,果然还是让人很在意啊,什么叫普通的双修?到底做到哪一步啊?一垒二垒,还是全垒打?

虞棠掀开被子,看看身体。

完全没!印!象!

为什么,让她记起哪怕一点点细节也好啊!

虞棠声音颤抖,问:“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记起那段时间的事?”

兰夜笑嘻嘻的,说:“喏,筑基秘籍上写了啊——”

“筑基时,会有一段万物皆空的状态,每个人不一,这状态内,不管发生什么都如浮云,你忘了双修的事,估计是那时,你进入这个状态。”

虞棠:“???”

她只知道,以前陆枭筑基时,好像在进入这个状态后就昏倒了,那她是在万物皆空的状态下,和陆枭双修了?

好让人在意啊!

兰夜又说:“其实,不记得也就罢了,我和平鹤也经常双修啊。”

虞棠:“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兰夜居然和平鹤这么早就搞上了?

只看兰夜抱着手臂,恶寒,道:“双修有什么,就是相互进入识海嘛,我可讨厌双修,每次都会和平鹤打得不可开交,呼,累人。”

虞棠:“……双修就是打架吗?”

兰夜说:“对啊,两个灵识的互锤,你觉得很有趣吗?”

虞棠默默放下被子。

她就说嘛,肯定是没什么事的。

睡和锤,虽然差一个偏旁,意思可是天差地别。

可兰夜的解释,还是有点奇怪。

兰夜还说:“你筑基成功之后,陆枭就闭关了,可能是你们打架打太狠,所以他有所悟道吧。”

这就闭关了?虞棠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等等,当时还有一个在场的,知道真相的,那就是系统。

兰夜抱着虞棠,说:“如今,小鱼儿筑基成功,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忙呢,我去准备,小鱼儿先休息休息。”

等兰夜一走,虞棠立刻呼唤系统:“叽叽,你在吗?你能跟我说一下我筑基时发生了什么吗?”

过了会儿,只听一个高昂的语调:“在!听到亲亲甜蜜的呼唤,我来啦~”

虞棠:“……你谁?”

系统语速极快:“亲亲你好,我是你代理系统的代理系统,叫我喳喳就好~”

虞棠:“啊?”代理系统的代理系统?又在玩套娃?

喳喳说:“由于系统歪歪即将临产,叽叽请假陪它啦!接下来,亲亲的事务全程由我接手哦!请亲亲有什么问题记得找我反馈,让我们共同度过这美好的华丽时光!”

虞棠突然好怀念叽叽的冷漠。

“那你知道筑基时……”

喳喳说:“不知道哟亲,因为交接是在前两天完成的,我接手时,亲亲在熟睡,并且筑基成功,不用触发《条例》呢,恭喜亲亲呀!”

虞棠:终究是一人扛下了所有。

事到如今,她信了兰夜所说,双修就是打架而已。

哎,看来以前被修真小说误导,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害人不浅啊。

之后,又过了半个月。

兰夜带着虞棠到日月山。

虞棠才知道,自己声名大噪——

连着两年,觅云宗出两位十七岁筑基的弟子,而九州大陆,最年轻的筑基者,也是十七岁,这是何等的天赋。

陆枭十七岁筑基时,虽足够令人惊讶,但他早拜在平鹤真人门下,众人皆知,此子非凡子,所以他筑基,算某种预料中的事。

但虞棠不是,她被几位真人争相收做徒弟时,众人也有所猜测,可惜,她是水火木三灵根,就算想达成成就,也绝对没有单灵根来得高。

他们一直这么认为,直到她在拜师半年时间里,成功筑基。

天降紫微星。

九州大陆哗然,小半个月,其余大宗门派人上门,只为探查情况,觅云宗宗内逢喜事精神爽,便也专门为此事设庆,宴请四方。

兰夜带虞棠来日月山,是参加此宴,昭告宗内,乃至天下。

虞棠着觅云宗白色衣裳,气质清朗,举手投足间,与陆枭竟有些许相似,于人群中脱颖而出。

她以为周围人瞧她,是因着她筑基成功,却不知道,自己抬眼时,两眼盈盈,唇色红润,肤若凝脂,一颦一笑,独一份的美人骨,惹眼得紧。

自此之后,但凡提起陆枭,定会提起虞棠,但凡提起虞棠,也一定会提起陆枭。

二人并称觅云宗双绝。

那是后话,此时,虞棠应付些攀谈的修士,往偏僻的地方走。

刚刚,她在宴上看到方星河,挺坏心情的,何况方星河还老跟在她身边,他明明带着笑意,但虞棠就是浑身不适。

想到魔修,她就想起兰夜所言,她筑基时,唐毓施加影响,之前在她心里下了暗示,差点要把她拉入魔修之路。

唐毓是真的阴魂不散。

虞棠一直秉持个原则,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人若害我,他就别想安生,祖坟添丁了解一下?

所以,这仇她记住了。

得亏陆枭和她双修(打架),最后安然无恙。

虞棠想着想着,突然有所感,回眸一看,陆枭就站在不远处。

他已经出关了。

一身白衣,身材颀长,气质出尘,眼尾一点泪痣,在他睁眼闭眼时,格外明显。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漂亮的眼睛,直直看过来。

虞棠许久不见他,此时一阵欢喜涌上心头,朝他走过去,一双眼亮晶晶的,装满瓶星彩似的,高声道:“师兄!”

陆枭垂下眼睛,嘴角轻抿。

虞棠连忙说:“师兄,我筑基时,谁打赢了?”

陆枭一愣。

虞棠心有疑惑,试探问:“以师兄的修为,肯定不会被我打的,对吧?”

陆枭:“……”

他移开目光。

陆枭这个反应……虞棠心里一咯噔,她可能,真的,或许,大概,锤了陆枭?

如果她打赢陆枭,那不就等于,她已经十分强大,能够震撼觅云宗,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妹子倾心于她,走男主的路,让男主无路可走?

直到现在,她终于有种“筑基好厉害”的实感。

她好强,她真的好强。

虞棠膨胀了。

出于礼貌,还是略带抱歉:“没弄疼你吧?”

他许是惊异,嘴角轻压,目中凝了寒霜,点点闪烁,不悦之情溢于言表:“……打架?”

虞棠:“???”

见虞棠愣住,他神情更为冷漠,不待她回答,兀自转身离去。

虞棠心里里咯噔,总觉得不妙。

忽然,只听脑海里叮咚一声,喳喳高昂的声音响起:

“触发任务:【少年修行路上怎能没有挫败?啊,正是挫败,引得少年自我怀疑,这时候,少女的一句安慰,是少年人生里的一道光,请让少年人生的这道光,亮起来!】赶紧行动起来吧!”

虞棠:“……”

这是什么非主流中二解说啊,为什么喳喳的话这么多,她提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于是自己打开系统面板,一看面板:

“触发任务:让男主角陆枭感受挫败(具体方式待定),女主角董婧婧安慰他之时,增加双方cp值!任务奖励:漂亮的黑长直~还有一件修真道具!”

总算是看得懂的人话了。

不过,且不说这个任务“具体方式待定”的槽点,现在虞棠梗在意的是,陆枭生气了?

虞棠一脸懵逼,满头雾水。

当务之急,是如何让陆枭别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番外:

【虞棠的日记手札4】:

筑基成功了!高兴!和陆枭打架,我居然赢了吗?太神奇了,我好强啊!

【陆枭的日记手札4】:

委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

——

进入识海的两个灵识,应该是相互缠绵,相互信任的,平鹤一直这么认为,直到兰夜进入他识海——

兰夜:“哈!我要打倒你,我才能为所欲为吃东西!”

平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