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城,最大的云来酒楼门前聚集了一大批群众。黑衣仆从颤颤巍巍的将自家主子的尸体运到了马车上,已经有人去报官。
“死人了?”
“好像是盛家的大公子。”
“谁杀的?你们看见了吗?”
“没……”
云来酒楼的位置极为繁华,四通八达,又是到了这个时间,长街人来人往,只有人看到盛家大公子站在门前,与什么人对话。
再后来?他的身体便倒了下去——
当人们围过去后发现,他平日里最爱拿在手上的雪白折扇,笔直的插-进喉咙。
这人啊,说没就没了。
想来,盛家在孤雁城也是豪门大户,虽然是商贾世家,地位却如日中天。
更不用说,这盛家的大公子亦是修行者。
他目前已经突破了“真体”阶段,距离“神闲”只有一步之遥。
可就是这样一名修行者就在最繁华的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一击毙命。甚至没有人目睹到杀人犯的容貌。
而被折断了手骨的随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愣是吐不出半个字。
衙门派来了画师,要画出行凶者的长相。
可他就是说不出话来,检查之后才发现他竟然已经成了哑巴。
随从说不了话,也不识字,这事竟查无可查。
盛府。
大公子的尸体被抬了回来。
朱红大门紧闭,院内,蓝衣小少年坐在椅子上,面色冷清。
盛家的当家主母站在一旁抹眼泪,她今年以年过六十,两鬓发白。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对着小少年跪了下去。
“李公子不幸亡命,我那可怜的孙子是否可以回来?”
小少年眸色暗沉:“你都说盛家大公子已经死了,还怎么回来?”
老妇愣了一下,连忙改口:“那,我们盛府变卖祖地,从孤雁城离开可好?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盛家。”
只要能保住盛家最后一根苗,不至于断子绝孙,万千家产散尽又何妨。
“盛家在,他便能活。盛家如果出事了,你即刻便能见到他的尸体。”小少年冷冷回道。
“……”老妇眼角酸涩。她低头,应允道:“我晓得了。”
这可怜的盛家大公子便是他攥在手中的棋子。
眼前这人,虽然顶着盛二少的皮囊,这体内早已是别的魂。待他转生成功,盛二少也就不存在了。
老妇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立于小少年身旁的守卫低声道:“主子,这尸体怎么处理?”
“焚烧了,将骨灰送回去。”
比起这个,小少年更在乎余娇儿的下落:“把所有暗卫都派出去,三日之内,务必将她带回来。”
“遵命。”
永安侯府的祖宅被灭门。
盛家的人已经进去查探,除了几十具横尸外别无所获。
至于城内的侯府,只有一对没用的妾氏母子在。目前正锁在柴房,听候发落。
河边,余娇娇有模有样的往火堆里添置木头。
她蹲在火堆旁,将已经叉好的鱼放到了上面,缓缓烤着。
昨天跑出来的时候从酒楼带了不少吃的,葱油饼已经吃光了,还剩几个馒头以及糕点。
至于烧鸡、烤鸭之类,淮英并不愿意吃。
他此时坐在河边靠着磐石,悠闲的晒太阳。余光瞥到那抹小身影忙前忙后,因为烧火的缘故鼻头脸颊被熏黑。
余娇娇生怕不能展现自己的“价值”,她一定要努力把这鱼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待大魔头发现,哎呀,她好像也挺有用的,那我就带着她好了。心情高兴了还可以传授她点保命的功力~嘻嘻嘻。
可惜了没有作料,不然余娇娇一人就能吃一整条。
烤了一会儿后,感觉差不多了,便给淮英拿了过去。
鱼的表面有烤糊的迹象,余娇娇用小树枝做了一双筷子,她撕下一层焦皮,道:“里面的鱼肉很嫩哦,快趁热吃。”
余娇娇的小脸儿灰扑扑的。
淮英盯了好一会儿,道:“去洗干净。”
他接过烤鱼,还有那双带有一片叶子的“筷子”。
余娇娇开心的跑到了河边,用清水洗把脸,并且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扎的花苞有点乱了,便用手蘸水弄整齐了。
自己身上还穿着素净的衣裳,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她低头闻了闻,还有一股饭菜的馊味,大概是装食物的时候染上的。
啊,这条河真是清澈见底,好想进去泡一泡。
初春的天还是有些冷,估计会着凉。而且在野外不方便也没有新衣裳。
余娇娇颇为郁闷。
淮英就看见她小小的一坨,半晌蹲着不动。他吃了几口的鱼,便放下了。原地打坐,感觉到身体已经逐渐吸收了冰钥。
远处传来了嬉笑声,余娇娇抬头,看到附近村子里的少女端着木盆,结伴来到了河边。
她们很快便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男子。
见他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不由得看愣了。就连说笑的声音都渐渐消失,几个少女竟是莫名觉得羞涩。
好不容易见到人,余娇娇倒是自来熟的凑了上去:“几位姐姐,你们可是住在这附近?”
“是啊,前面不远就是卞水村。你们二位……”答话的是一妙龄少女,她容貌秀气,是同伴里长得最好看的。
小女娃看着年纪不大,圆润的小脸儿,笑着的月牙儿眼,看着真讨喜。余娇娇说道:“我与公子从雁城而来,准备前往犁山。辗转劳累,才会在这里休息片刻。不知,这里距离犁山远不远?”
“从这往南去,走官道大概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少女耐心的说道:“要是你们选择抄小道,可以减少好几日的路程。”
“这小道要怎么走?”
“从我们卞水村后面有一条山路,绕过去就可以。但是这山上有许多洪水猛兽,如果你们家的公子是修行者,那倒没什么好怕的。”
对修行者来说,山野间的猛兽都是小菜一碟。
余娇娇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
少女们见她面色圆润,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只是这衣服太脏了些。
其中一个少女说道:
“我家里还有一妹妹,她比你大个两岁。前两年许多衣裳穿不上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
余娇娇心中一喜,她连忙说道:“怎么会嫌弃,能有衣裳换就再好不过,谢谢姐姐。”
“那你且在这等着,我现在去给你拿。”少女有意无意的看向不远处的淮英。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一道过去。”
余娇娇说道:“我先问一问公子。”
他们之间的谈话,淮英听得清清楚楚。犁山是剑宗招募弟子的地方,这小东西的目标可是清楚的很哪。
“淮英,我们去犁山好不好?”她站在他面前,眼睛亮亮的。
淮英坐在地上,他头发半干,风吹过的时候那股奇异的香味更浓了。
以前他还只是一名小厮的时候,就没有这种香气。
“就你这连灵窍都没通,还想去参加选拔?”淮英的声音像三月的夜风,温煦又凉薄。
“去试试嘛,万一奇迹发生了呢?”
余娇娇可没那么悲观,想办法去犁山,如果那天祠堂遇到的“老祖宗”没有撒谎,她三个月后就一定能修行。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离犁山太远,只有我自己的话可能半道上就被盛家的人给抓走了。淮英,你带我去吧”
小女娃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半撒娇道:“你最好了。”
“少来。”淮英还能不知道她,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嘴上功夫又了得。
可他却知道,这小东西的笑容信不得。
也只是为了讨好自己罢了,哪像在江氏面前那样,从眼底笑到了心里。
淮英双臂放于脑后,他舒舒服服的靠在大磐石上,懒洋洋道:“我本来就要去犁山。”
“真的?!”余娇娇的眼睛“唰”得一亮。
能让永安侯听从命令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盛家。那日来侯府的小少年,眉宇间的黑雾,明显是转生之魂。
他若没感应错,此人修的是剑宗法门。
这幕后之人暂且不提,跟玄门有仇的名门正派多了去,可敢在他转生之际来落井下石的,他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都跑不了。
那便先从剑宗的祭门主开始吧。
淮英牵着马车进入卞水村,这个时辰,村民们都在忙着耕田,这一路上倒没看到几个人。
少女小心翼翼的牵着小女娃,带着她朝自己家里走去。
想到后面跟着的男子,双颊绯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身子骨已经开始犯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尤其是鼻尖充斥的若有似无的香气,令她心脏狂跳。
回到家后,将妹妹的旧衣裳整理好,交到了小女娃的手中。
驾车的男子目光淡淡,他几乎都没有正眼瞧自己。
少女的心里涌上一股失落。
余娇娇与她郑重其事的告别,坐上车后,她奇怪道:“她是不是发烧了?总觉得她的脸红红的。”
“谁知道呢。”
淮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从哪弄出的一片“枯叶”,放在嘴里嚼了嚼。
咽下后,他舔舔嘴,看向坐在身旁的小女娃。
她正好奇的看着山野景色。
尽管离他这么近,似乎也与往日没太大的变化。她并没有受到影响——淮英忽然觉得心情甚好。
余娇娇暂时将侯门的事情都抛之脑后,春日正好,山林的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忽然,她看到了一抹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