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问一下,我究竟是哪里暴露了吗?”
辅助监督忍了又忍,终于在无人打扰的通话中询问了出来,他的遣词用句缓慢异常,想要竭尽全力表露出平稳的底气和心态,奈何语气完美,每个字的间隔听起来却僵硬极了。
太宰糟糕的心情还没恢复,不愿多说,趴在床上身体翻来覆去,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磨出来了五个字。
“你可有可无。”
这句话叫人摸不着头脑,而少年的表现也端得上一副任性至极无理取闹的模样,比任何熊孩子都恨的牙痒痒。
但偏偏所有人都愿意惯着他、迁就他,辅助监督不气不恼,嘴里疑惑地重复了句:“可有可无?”
夏油杰有一个观念说的没错,弱者会不自觉依附强者,而太宰治实力不强身形瘦弱,乍一看根本无法给人安全感,却就有这样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若真要比喻,太宰就是核/弹的控制器,比起强大的武器和毁天灭地的实力,他的存在就会让人感到安心。
辅助监督惊讶于太宰的回答。
但却没有质疑,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已经开始不自觉地相信少年嘴里吐露出的字眼,并将自己放在下位者的位置,皱紧眉头,按照引导去反思和猜想。
可有可无…有他还是没他都无差别……
太宰先生——监督已经开始发自内心这么称呼了——已经将线索的顺序全都摆好,只剩下最后一根线,他就能将珍珠全都串起来,但要仔细想,认真地好好想。
他拿着手机在房间里面色焦急地来回渡步。
忽地,停了下来。
他宛如醍醐灌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兴奋而笃定地说:“您说的没错,我的确应该表现的更优秀一些。”
辅助监督的话全都变成了敬语,这在尊卑有序的日本社会很难见,但太宰有这个智慧让他心服口服。
“作为两名特级咒术师的监督,我不应该表现的太平常。”
他调查过前几任辅助监督,表现可圈可点平平无奇,也正是这些“前辈们”经历的误导作用,才让不想惹麻烦事的他,无意中做出错误选择。
——选择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向前几任靠拢。
太宰居然有种欣慰和满足的感觉,明明他是个暴力集团的黑手党来着,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垃圾世界,终于有个能动脑子思考的人了。
虽然智商连a都比不上。
“没错。”
大概是对比产生美,太宰现在充满了以前不敢想象的耐心,他忽略糟糕的心情,友好解释道。
“以前来的都是高层和世家之人,上一任监督就是如此,但自从他被无缘无故调走之后,高层怕激怒两个特级,就特意让没有派系的你前来。”
辅助监督已经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惯性印象害死人,他苦笑摇头,接了一句:“而我是前两年才接触咒术界的,资历还是太年轻了。”
太宰打了个响指。
“bingo~恭喜你,答对啦。”
欢乐雀跃的嗓音仿佛是在玩什么游戏,这让另一位当事人有种撕裂性的恍惚,他提心吊胆的事情在太宰眼里都没有通关游戏刺激。
太宰治的鼓励声虽然敷衍,但辅助监督回神后却没有埋怨,倒不如说,在今天他一直恐惧着这位魔鬼似的少年,猛地被夸奖一句后,竟然有种被承认后的激动,甚至隐隐冒出来一丝丝感激。
他将想到的答案一股脑全都说了出去:
“世家长老都很高傲,就算收敛了手段,那也是他们眼中的‘让步’,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可能会对两个孩子伏低做小。”
“我以前生活在正常社会里,无论怎么看,高层的最佳选择都不是我,比如沉浸在咒术界十几年对御三家根深蒂固憧憬的其他人。”
“差不多吧。”太宰随口答了句,没说辅助监督放松的太早了,其实还有别的可能性。
万一他是御三家暗中培养的棋子,特意被派到这种用场怎么办?
太宰可不会漏失任何一点,不过从旁枝末节中可以看出来,辅助监督更偏爱夏油杰,遵循正常社会中成年人对好孩子的标准。
这说明他的三观还没来得及更改,符合身份背景,几乎不可能和咒术界的封建残余扯上联系,就算有,太宰也有足够把握劝服不迂腐古板的人。
“对了,你是哪儿的人?”
辅助监督已经彻彻底底地信服了,他根本没想着隐瞒,乖乖说了出来,“我是东京本地人。”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吧?在短短几天内,就通过少数接触和聊天内容中,迅速侧写出一个人的身份背景性格。
“具体点呢?还有你妹妹。”
“米花町,”辅助监督犹豫了几十秒,确信自己就算不说,那人也能查到,还不如自己说出来,“我妹妹在帝丹中学上初二。”
他巧妙的隐藏了班级和名字。
太宰记得自己查资料时看到了这个地方,一个繁华程度和犯罪率成正比,几乎跟横滨有的一拼的居住地,于是点评了句:“我记得是个犯罪过程都很有趣的地方。”
如果他生活在那里,肯定就不无聊了。
横滨的黑手党都太愚笨,只知道拿着枪支弹药向上冲,太宰对他们的最大兴趣只持续到有人埋伏自己的时候,猜测敌人的武器能不能致使死亡。
这就是每天最期盼的惊喜环节了。
辅助监督没有接话,大概也对自己居住地很无语,活跃的侦探多,导致犯罪分子每天斗智斗勇,智商也很高,经常会策划一些“密室杀人”、“伪装自杀”的行动。
死前的受害者为了留下正确信息,同样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暗语一个比一个复杂烧脑。
“不过米花町的诅咒很少,一般有仇就当场报了。”他不知道太宰要情报做什么,就说了个冷笑话,缓解一下自己慌乱的心情。
“你居住的地方很好,有天然优势,”太宰是天生的心操师,他明白辅助监督已经从之前被夸赞的激动中冷静下来,恐惧和忌惮重新包围了他,安慰道:“放心,我只是随口一问。”
太宰对他妹妹不感兴趣,提出来只是为了进一步暗示压迫,像弹簧一样,只有逼到某个临界点人才会铤而走险。
“我需要你帮我带点东西,”他用一种孩子抱怨的神态,叽叽喳喳语气幽怨,“这里太偏僻了,哪怕是我也会觉得麻烦啊。”
辅助监督一点就透,才会感到不敢置信,米花町最多的当然是——
“你想要违禁/品?”
太宰眨了眨眼,也不管电话对面的人能否看到,试图装傻蒙混过关,“诶嘿~”
辅助监督突然感到一阵头疼,“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司企业高管,虽然进了咒术界以后,对生死法律不太在意了,但好歹也是公家的人,出门还能和警察打打招呼。
现在居然要去搞走/私。
突然悲凉,他其实是个隐藏的黑手党吧。
……
夏油杰回去后,正准备先处理太宰的事情,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无从下手。
作为咒术师,他不熟悉除了高专以外的人;作为学生,他答应过太宰不告诉老师同学。两条康庄大路成功被自己堵死,连条小路都没剩下。
不,上帝还是给夏油杰留了一个通风口。
辅助监督的电话。
拨过去,对方正在通话中……等十分钟后继续拨号,完全一致的话语从听筒传了出来,提醒他请稍候再拨。
夏油杰陷入沉思,他是不是被人拉黑了?
想的越多,时间就会变得越加漫长,夏油杰坐立难安,他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几袋速食食品,想了想又放回去,视线从泡面上错开,直接将手伸向最后面没什么味道的面包。
叼着一块面包,他斟酌着语气开始发短信。
这个年代的人还不习惯将想说的话分开,一句一句发过去骚扰人,夏油杰打了满满当当半个屏幕,像个辩论赛小作文,正准备发过去,辅助监督的短信先一步来了。
“太宰先生让我告诉您——”
这个尊敬和语气和称呼让夏油杰惊讶,他向下看,才发现惊喜还在后面。
“他说,您现在肯定准备了很多观念想说服我,但没有必要了。比起纠结这个,您还不如想一下之前在外界引起骚乱的事情,要怎么跟夜蛾老师解释。”
夏油杰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多余的好奇心中抽离出去,“……糟了,我把夜蛾老师给忘了!”
事情解决,关心狗命要紧。
半个小时后,费劲口舌才免除一打的夏油杰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夜蛾正道大刀阔斧正坐对面,皱起凶横的眉头,似乎在沉思。
“杰,从明天……”话到嘴边,他突然改口,“不,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去训练太宰的体术。”
夏油杰不解:“为什么这么着急?”
就算想要提升实力,也不至于一天都等不了。
“今年有些特殊,”夜蛾正道不愿多说,还是之前和下了账和太宰聊天时,他才反应过来今年是第五百年了,含糊其辞道:“让太宰多点自保能力,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