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昨晚景丛说完那一句后,就栽在江次身上睡着了。

又独留江次一人兴奋与清醒着。

景丛脑后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不用刻意趴着睡了。江次将人扶住,缓缓侧放在床上。

江次看着景丛静静的睡态,伸手上去抚摸了一下,又点了点他下颚那颗小痣。看着那双此时仍旧微肿的眼睛,仍然自责,到底关心则乱,还是操之过急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让人孤零零的哭了那么久。

他五味杂陈的兀自笑笑,附到旁边人耳边轻轻说道,“我也喜欢你。”

江次接着抬头将吻印在了熟睡中人的额头上,然后才转手去关灯。

第二天下午,教研办公室内没剩几个人,很多老师都上课去了。

“我今天会早下班去带景丛去医院拆线,”江次将手里的学科评定文件递给江乔,边说,“你到时候自己来,反正也不是不知道地方。”

“好嘞,”江乔说:“对了,给阿姨找的那个护工小何还不错吗?”

江次重新坐下,点头道:“非常好,上次打电话过去,护士夸了好半天。”

江乔一笑,“那就好。”

“所以这不请你吃饭么,还是两个人一起请你。”江次挑眉。

“诶——!”江乔转着眼珠狐疑地瞧着他,想起屋内还有两个同事,便压低声音道,“江哥我发现你今天格外春风满面啊?怎么,昨晚好事成了?”

江次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一副嫌人无聊的样子中带着点不满,还惨杂着点傲娇,淡淡开口:“成不成跟你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写你的论文!”

哪知换来的是江乔揶揄的笑声,“那就是没成,唉,我的天,我都想替你上了。”

江次只差揭竿而起了,看了看周围,同样压低声音发狠道:“我找个人上了你信不信!”

“哎哎哎别!哥!我亲哥!我再也不乱说话了。”江乔赶忙赔罪。

“江乔你他妈……”江次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眉头皱起,“你怎么这么……?”

江乔心里明镜儿似的,面上惹人恨地笑得顾盼生姿,一手扯过自己的座椅,凑在江次一张桌子上。

“你跟那小屁孩我也算第一知情人了吧,从产生朦胧的爱意到现在,那时候在酒吧你还不清不楚的呢,嗯?”江乔推搡了下旁边人的肩膀。

江次没有特地跟江乔讲过自己和景丛的事,只是基本天天一间办公室见面,随便聊上两句就能被人聊出点东西,他无奈又无法。

在江乔这种情场老手面前,江次就算大上两岁是个当哥的,也等于白面书生碰上了风流浪子。

“江哥,感情上的事还有什么是我摸不透的,”江乔倒是收起了些不着调,语气略带随意,“还是各有各的活法,你们这样我真挺羡慕的,只是我这种人就过不上安分日子,你知道的。那小屁孩一看就简单得不像话,虽然脸臭了点,长得倒是真不错……”

“但还是不如我。”他最后嬉皮笑脸不要脸道。

“小丛说你很漂亮来着,”江次也笑起来,又轻叹一声,说,“江乔,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叫我一声哥,我就没把你划开,但到底怎么着只要是你乐意的就行,你懂吧?”

江乔顿了一下,“我懂,哥。”

就不说自己那点不知人间疾苦的情场云雨了,“从咱们关系走近,互相了解,你拒绝周彦我就知道了。江哥,那天在酒吧听见你犹犹豫豫的,我是真的就开始高兴了。虽然我跟周彦是发小,但强求不来的事我从不认同。”

“我跟小彦说了,”江乔说,“他说知道了,但还有点想在出国前……跟咱们聚一聚。”

“你们看什么时候方便就安排吧,我能介意什么,而且出国前本来就是该见一面的。”江次捶捶江乔的肩膀。

两人交换了个互相理解、达成一致的眼神。

“那我先下班了,”江次拿上自己的外套,“只等晚上江小少爷造访寒舍。”

江乔坐着挪回自己的位子,给他江哥让道,接着大喇喇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江次开了车直接停在了家楼下,等景丛下来。两人早上已经说好下午三点在楼下见面,然后去医院。

江次从后视镜看见那道又是一身全黑的身影从楼道晃过,不自觉脸上就带起了笑意,偏过头一路盯着人上了车。

“怎么这么早,”江次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才两点四十五。”

“刚好站在窗户边,看见你的车了。”景丛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眼睛拿毛巾敷过了吗?”

“嗯......”景丛目光有些闪躲,垂着眼。

他昨晚是困得有些神志不清,但并不是喝酒断片,因为不认同江次之前的妄自菲薄,自己便跟江次表白的那两句话一觉醒来可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江次凑过去追逐他的目光,非得对视着,笑容带着兴味,说:“那我要亲自检查检查,以表我负荆请罪的诚意。”

景丛本来就不自在,这会儿被弄得更尴尬和害羞,车上空间小,没几下就动弹不得了,他吞吞吐吐:“请、请什么罪呀,我又不怪你了。”

“原来你昨天真的怪了我,唉。”

景丛现在小怪打着打着也升级了,跟江次混久了,经验多了不少,脸皮好像也练厚了一点,没那么容易狼狈窘迫了。

江次虽然一副伤心的样子,知道没多大事,他但还是让步:“那要怎么样才算过去了,昨天的事才能不提了……”

昨天的事就是两个人怪来怪去的,最后又你认错我道歉,看似扯个不清。不过是爱与被爱之间的事,他们无论谁的忧虑、心急、疼惜,或者谁的慌乱、不安、委屈,都统统生于此间罢了。

景丛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男子汉,虽然说碰见江次就跟迷路的小动物找着了妈妈一样,从此眼泪就不只归他自己管了……但怎么说哭脸都是件“有损颜面”的事,能赶紧揭过就揭过。

而且经昨晚厕所那一役,一夜过去两人之间的感觉就变了,空气都变得有点黏黏糊糊……主要还是得益于某位看着成熟稳重的人民教师,变得更死乞白赖了。

要知道饿久了的人看见馒头都两眼放光,至于饿久了的男人……

“不提了。不过有一件得例外,”江次放低声音,没有预兆的亲了亲景丛的脸颊,“在厕所那件不能过去,这都过了以后还做是不做了?”

没有人知道江次之前两个星期来跟景丛同床共枕,却因为顾忌着景丛头上的伤,费劲隐忍着压下了多少时常一闪过儿的“邪念”。更头疼的是,听着景丛一声声“江老师”的叫着他,他甚至有时候为自己的老师身份而感到束缚。

只能知足的庆幸景丛没有叫他江教授吧……

何光叫他江副教授他不高兴,但假设是被景丛喊上一声江教授,这显老又显生分的称呼就太要命了。

景丛睁大眼睛愣怔了一会儿,吃瘪了般转过头去,僵硬道:“你说不过就不过。”

江次听了得逞的笑得灿烂,又坏坏捏了一把景丛的腰,才放开他,发动了车子。

还好现在离市中心的晚高峰有一段时间,路上比较顺畅。江次握着方向盘,余光瞥到一片黑,衬得脸和头更白了,问道:“很喜欢穿黑色吗?”

“还行,”景丛认真想了想说,“不算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江次又问。

“嗯……绿色吧。”是经过思考后的回答。

“……”

江次一头黑线,哭笑不得:“有原因的吗?”

“其实也不叫喜欢,就是非得说一个的话……小时候跟我爷爷一起生活,他经常不在家里,又喜欢喝点酒,回来了也常常是倒头昏睡,”景丛默默说道,说得很顺畅,可能因为那就是常态而已,是不用回想就很清楚的事,“我一个人玩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就经常跑到屋子后的山里去玩,入眼最多的都是绿色,那些树到了冬天也不会掉色的。整片林子里就我一个人,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在那里好像就能让我忘记在外面所有的事。不过从后来到四中开始,每次回去的时间都太短,就再也没往山里去过了。”

“其实就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胜在撒起野来还挺随心所欲的。”随后景丛自嘲似的笑道。

江次已经目视前方开着车,过了好一阵才似打趣道:“那你就是山大王了?经常在里面调皮捣蛋搞破坏了吧?”

景丛默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座山里的花草树木还有小蚂蚁,小蚯蚓,小老鼠还有小蛇小鸟什么的,”江次仍旧专心开着车,“肯定对山大王是又爱又烦,山大王一去,无聊的它们就也都能热闹起来,谁会不喜欢这种有人陪伴的热闹呢,每次山大王一离开居然还想念起来。所以山大王再调皮,还能怎么办,只能惯着了。那是它们的山大王啊。它们早就习惯了时不时有他来闹腾的日子。”

他像是在讲什么故事一般,讲到最后语气跟着宠溺又纵容。

最后,江次趁着等红灯,侧过头莞尔一笑,认真说道:“后来山大王下了山,整座山都会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