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江次笑了,“你进医院第一天,警察想了解确认你的信息,就看了你随身携带的东西。我刚想起来当时候他们跟我说,你手机里没有一个联系方式?”

“啊……”景丛嘴唇微张,卡壳了。

“存下我的号码后又删了?”

“不需要记住我的号码?”

“还是能背下我的电话号码了?”

江次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这一通下来,景丛回道:“我记下了。”

接着补充:“你给了我门钥匙之后,我就去换了新的号码……而且手机里不留电话号码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出去收债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以防万一。需要拨出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我记得下来的。”

江次应道:“啊,所以其实当初你回去自己记下后就删掉了?拿了我的钥匙,知道我用着不发短信给你了,自己换了号码也不告诉我?万一我哪天要联系却联系不上你了怎么办?”

景丛嘟囔:“你不也说了我们用不着电话联系么……”

“我这不说万一呢吗,算了……”

“哪几个人的?”江次不再死嗑不重要的点,他继续求知。

“你的,”景丛说,“还有小五的,是因为要收债。”

江次不知道这是他认识景丛以来,第多少次心疼得不像话,第多少次身后升起爱的光环。

他的所有的温暖只想给眼前这个人。

江次等不及把碗最后涮一道水了,他想抱抱他。

景丛懵懵懂懂的抬起手回应着江次的拥抱,随后也顺从心意的接受着江次的温暖。

“江老师。”景丛喊他。

“嗯。”

“……”

“嗯?”江次疑问。

“没什么,”景丛慢慢说道,“如果有人做错了什么事,江老师也是不会放弃他的,是吗?”

江次以为景丛还在为高雷那件事傻兮兮的内疚,心里好笑,“得看是什么人。”

“就,假设是你给予信任和寄予厚望的人,他明知不对还犯了错呢?”

这会儿江次越听才越觉得奇怪,不知道景丛究竟在问什么,可刚刚明明还好好地。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景丛的问题,他郑重地说:“是,不会。”

在接下来的一片沉默中江次松开他,低头去看,景丛脸上没有别的异样,倒是有种温顺安稳的感觉。

“小丛,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不是你定的吗?”

“我是站你这边的。”

次日早晨,还是依照惯例的江次起来上班时,景丛也跟着一起吃早饭。

“去公安分局可以就在楼下坐公交,还可以去搭地铁,”江次匆匆出门前叮嘱道,“坐公交吧,不用多走路了。”

“嗯,”景丛看着自己碗里的豆浆说,“你上班路上也小心。”

江次听着对方出口还不够的熟练地关心,也称心遂意,他说了声“晚上见”后,不得不关上门走了。

家里只有景丛一人了,他喝完碗里最后一口豆浆,把碗筷收好,冲洗干净,放进厨房碗柜。然后拿着抹布仔仔细细把餐桌擦干净,再将抹布搓洗拧干,搭在水池边。

进到主卧打开衣柜,现在衣柜中填进了景丛的衣服,因为他就那么几件纯色的衣服,只占了一小部分。

景丛仍是穿上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套上一条黑色运动裤,便出了门。

他今天要先去警局,走到就在小区外的起始车站,刚好坐上准备发车的公交。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景丛掏出来一看,是江次发来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江次的原始账号名,但反正景丛的微信列表就只有这一个人。

昨天睡前江次拿过他的手机下了一个微信,注册账号名时还是交给他自己填的。

看着“叮咚叮咚”进来的消息,景丛有种新奇美妙的感觉。

不:【出门了吗?】

不:【知道下了公交后怎么走吧?】

不:【要是走在路上就先不用回消息了。】

啊啊:【嗯知道现在坐在公交车上了】

江次回复得很快。

不:【好,我要去上课了,晚上回来说。】

啊啊:【嗯】

景丛摁黑屏幕时脸上变了个表情,握紧了手机,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公安分局,他一说明来意,就有人领着他去办公室了。

还是那天那两个警察接待的他,景丛有问必答,复述了那天从跟着高雷上公交到被划伤的经过,还把他蹲在高雷小区那些天的有价值的点都告诉了他们。

景丛走出公安分局大门时,心情还算不错。

高雷被抓那天的尿检查出有吸食过□□,而他早已是小毛小病前科累累的惯犯,这次还涉及故意伤人,警方便去搜查了高雷的住处。面铁证如山的尿检报告和从自己住处搜出来的旧吸毒工具,高雷只能供认不讳,为了被从轻发落,虽然没敢说是从谁那买的,但说出了交易的大致地点。

现在有了景丛提供的消息,还牵扯出聚众赌博的事。高雷对能从轻发落的盼头只怕是要落空了。

现下已经是十一月底了,但今天的天气挺好,都出了太阳,晒得人稍微暖和一点。

景丛没原路返回的坐上回去的车。他一身黑的摸到之前小五被打的地方去了,也就是陈老三住着的小区。

他驾轻就熟地找到了个隐蔽的藏身之处——陈老三家对面栋的二楼楼梯间。

陈老三家住二楼,看从窗户里露出的痕迹,人不在家中,还并没有回来。

景丛便靠在墙边,不让头和身子从窗子露出来。

他等得有些焦躁。往常蹲上一整天、一整夜的那种他都能心如止水的等下去,可今天却一反常态。

江次告诉他,他是站在他这边的。

江次让他觉得自己这艘孤帆早已找到港湾,他所有好的不好的情绪,他的一切都有人包容、宽宥、疼惜、爱护。

所以现在靠在灰蒙蒙墙上的人手里点了一根烟,盯着一明一暗变化的烟头,然后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他从前抽过,但后来几乎不会碰,今天在公安分局门口的小卖部,他鬼使神差的买了一包。

景丛第一次有如此深的负罪感和愧疚感。这是他又一次欺骗了江次,即使前一天他还为了让自己吃上一颗定心丸,问了江次那样的问题并得到了肯定回答。

当时他倒是真的很安心来着。但到了此刻,仍难掩心中杂乱如麻。

难熬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后,总算在下午两点让景丛等来了一人归家的陈老三。

今天距离小五被打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

最初陈老三肯定还是会怕被报复的,毕竟从始至终他真正不爽、针对的景丛都没露过面。不过现在在陈老三看来,景丛那小子肯定是知道一个人弄不过他,于是自己的小跟班被羞辱了,被揍了,都不敢来找自己算账。

景丛料准陈老三以为自己直接偃旗息鼓,便不会时时防备。

陈老三走路不太稳,大中午的就他一个人走在底下,摇摇晃晃的,看着就知道是喝酒去了,酒足饭饱的才回来。

景丛找准时机下楼,看着陈老三背对着自己这边,往对面单元楼里进去。

陈老三晃着脑袋,嘴里还哼着曲子,今天中午和兄弟们喝得太高兴,聊着聊着就聊到小五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事,而且据说最近景丛那小子就跟消失了一样,没有人见到他再接过活。

他的手刚堪堪扶上楼梯把手,就被人一把勒住脖子。

“操!他妈的!……谁敢搞老子!”陈老三因为脖子被人用胳膊肘锁住,连突然间陷入慌张中骂出来的话都骂不痛快,声音都被卡了一半在嗓子里。

头还在向后扭想看清来人的陈老三嘴里被塞进一团布块,接着一个黑色的头套就罩上了头,眼前陷入一片黑漆漆。

景丛在陈老三手上、脚下更激烈的反抗前,收缩住了那黑色的头套,松开了对陈老三的桎梏。就在对方以为自己总算挣脱,气急败坏要去摘掉那阻挡视线的玩意儿时,景丛眼疾手快地一掌劈过去,把人抓住往楼道一边的墙壁按去。

“这里。”景丛狠狠一拳利落的隔着黑布打在陈老三的左脸上。

陈老三从喉管里痛苦的闷哼一声。

“这里。”接着再一拳是右边脸。

“这里,还有这里?”

肩膀,肋下,肚子。

景丛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狠狠挥向陈老三的身上,陈老三嘴被塞住,每落下一拳,耳边只传来疼痛的呼气声,然后中间夹杂着骂不出来的含含糊糊的声音。

陈老三被打得不住弓起身子,挣扎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当身上的拳头终于停下时,景丛把他往前一扯,又一脚踢向他的小腿骨。

“啊……”陈老三痛苦的一喊,这一下的声音连嘴里的布都拦不住。他往前栽去,哪里还有一点刚回来时得意洋洋的样子,更不要说平常的趾高气扬。

见他就要朝楼梯台阶一角那儿栽,景丛及时一手拉住陈老三,抬腿把他踢向一边,陈老三的身子只能被那力道磕绊着朝后退,最后瘫倒在墙壁边。

景丛全程都面无表情,他没有什么殴打、报复的快感,更不通过此来泄愤。只是不能让小五替自己白受了那些折辱和殴打而已。

那天他没应承江次一起去看小五的提议,但之后他自己白天悄悄去过一趟,在病房外看见小五的妈妈跑前跑后,细致地照料着。

虽然是养母,虽然常年在外出差。

但看那样子,心里怎么样都是有自己孩子的,他们只知道是小五平白无故被打了,躺在医院里,当父母自然愤怒又心疼。

景丛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但私自决定这样做,不仅因为小五够义气,跟他两年来建立起的特殊情谊,还因为他想要替无处寻仇的小五妈妈出了这口气。

景丛冷冷看着蜷缩在地上一颤一颤的陈老三,眯眯眼睛,揉了揉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