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呆滞了几秒后,江次立马按下床头的按铃。然后趁着高娟还沉溺在自己世界里舀汤玩,眼疾手快地抢过她手里的碗和勺。

高娟被抢了东西,注意力转移到江次身上,她直勾勾的盯着江次,面目逐渐开始变得狰狞,声音痛苦又充满着恨意:“你当初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说你什么都没有,但爱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我对不起我爸妈,对不起我儿子,甚至对不起我自己!我唯独对得起你……我……我对得起你……”

高娟喊着喊着开始哀恸的哭起来,骨瘦如柴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样子看起来仿佛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江次从没亲眼见过他妈发病,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直到护士赶到见到高娟神情举止激动而不正常,立马奔到外面叫医生过来。

江次只知道有穿着白大褂的人从自己面前经过,对高娟进行安抚和用药。

他被医生建议最好先离开病房,因为高娟貌似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他爸,江勇前。

江次走到走道里,景丛就坐在靠边的椅子上了,他过去挨着坐在了旁边,一言不发。

高娟并不介意江次是同性恋的,她也很喜欢那个生涩而乖顺的孩子,从看见景丛跟着江次进病房后,她早已跟社会脱节的认知即使没有想到那一层,也知道意义不一般。

十几年牢狱之苦,她对自己儿子身上的一切都算是想开了,她对自己好像也想开了,甚至对江勇前也一样。

但高娟唯独没有对她曾经对江勇前义无反顾的感情想开,正是这个让她变得疯疯癫癫、精神失常。从手里的刀落下那一刻起,她就后悔而不甘,为什么自己付出所有,最后只能惨淡血腥收场。于是从江次小小一个来看自己的时候,她就告诉江次要独立、要薄情、要自私。

江次在人情社会里摸爬滚打下接受的耳濡目染,与自己母亲不断灌输给自己的并不太一样。他似懂非懂的不断摸索着,不知不觉地长大成为现在的江次。

不幸与幸运永远掺半,还搅和在一起难以分别。

谁也不知道到这底是幸还是不幸。

景丛转过身子,搭住江次的手臂,把车钥匙放在江次手里,“我去看了,然后刚上来不久。”

“阿姨她……”

“没事儿,”江次反手抓住景丛的手,“我再去看看,在这里等我。”

江次再去询问了情况,被医生告知目前已经不适合探视,可以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交流,全程缄默。直到爬楼梯时,江次走在前面回头却见景丛垂头丧气的慢慢走在后面。他往回走了几步,推着景丛的肩膀继续往家里走。

“阿姨是不是因为我们的事,才这样的?”刚进屋,景丛就率先开了口。

江次意识到他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让景丛误会了。

光是这两天的坎坷就够多了,纵然无伤大雅但会很让彼此没有安全感。

“不是,我妈她很喜欢你,”江次及时反思,上前靠近着认错道,“是我路上不该只顾自己琢磨事情,一直在想我妈发病的原因。”

景丛他回来的路上一直惴惴不安,以为江次妈妈是因为他才发病,然后也让江次为难了,所以江次才一路沉默。

现在他听了江次的话才放下心。

“让你下去看车是故意支开你的,我妈她太了解我了,我也没打算瞒着她,所以决定好好说清楚。你走后我妈就问了我们的事,但她并不反对,她很喜欢你。只是……因为知道了我一直就喜欢不了女人、结不了婚,她貌似是欣慰得……想起了自己的事,然后把我认成了江勇前。而我到今天才真正完全了解我妈。她从来没走出来过,她不甘心于自己的付出最后落了这么个下场,我们的事只是个引子,你别担心太多。我没什么办法,我妈也不需要我想什么办法了。我跟她之间感情其实有点……特殊。只能尽力让她后半生尽量好过一点。”

江次一次性说了很多,说到最后苦笑了一下。

景丛没说话,只望着江次。又心疼起来,难以名状的喜欢和难过同时在心间充盈。他好像只有对着江次的时候才能有如此泛滥的情绪。

景丛讲不出好听的话来逗人开心,他不像江次一样可以毫无障碍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从上午他擅自打开那扇隔间的门,然后不顾一切的跑下来附在江次耳边说出“我都知道了”开始,他就暗暗想着,我不会再放他继续待在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了。

他什么都没有,别人有的东西他都没有。

可只要江次还喜欢他一天,他就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景丛隔着江次看见了那支被摆放在窗台边的玫瑰花,是他一个星期前送给江次的。

它还待在玻璃瓶里,它快枯萎了。

他想,江次以后每晚还是要给他们两人做晚饭,然后他可以在在旧玫瑰枯萎前,在一天里晚饭前的时间里去买上新的玫瑰花换上。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是谁先抱的谁。但吻是江次先落下的。

江次看着景丛瞳孔中映出自己的面容,里面流露前所未有的感情。即便早已拥有了景丛在自己面前的那份赤诚,但他次次难以自制,食髓知味。

江次靠着沙发背,反反复复碾压在对方的唇上,手抚上景丛的后颈,然后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的踹气声都急促起来,景丛不一会儿便招架不住了,整个人倚在了江次身上。

说到底景丛现在还是个有伤在身的人,江次“浅尝辄止”,慢慢放开了景丛。

“那我以后还能跟你一起去看望阿姨吗?”景丛眼睛朦朦胧胧的。

“可以,”江次笑笑,先让两人换上拖鞋,“等她清醒了肯定还会想见你,不过最近可以先缓缓。”

“哦,”景丛还迷糊着,刚刚接吻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他脑子不太清醒了,什么都往外说了出来,“我开始还想,阿姨那么好,要是她因为我……所以,我想如果我是你也会为难、后悔的,不过我没有妈妈诶。你妈妈喜欢我啊,我也挺喜欢阿姨的。”

江次心里千滋百味,他发现不是他跟景丛之间需要磨合,而是自己需要更周全一点。今天回来这一路他一句话都没有跟景丛说,也都不知道景丛坐在副驾驶到底想了多少。

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反倒景丛比自己还要体贴懂事。

“后悔什么,”江次虚虚托住他的头,“你觉得我会后悔什么?”

“就,后悔跟我……”景丛脑袋往右偏了偏,蹭到了江次的手,传来的触感变清晰。

“是你跟的我,我怎么后悔?”

景丛有点没弄明白江次在说什么,“什么?”

“没什么,”江次改口,“那我跟你,是我怕你跑了。”

“不跑。”景丛抬抬眼,不假思索的说。

江次笑了笑,又说:“除了让你受伤这件事让我后悔,我没有为其他事后悔过。”

景丛咬着唇,他觉得江次这话,倒有点像他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他还是开心的,很开心。

景丛头往左边栽了栽,“我困了……”

江次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知道是中午饭后吃的药起了作用,还出门来回折腾了一趟。

他无奈笑道:“那去睡一会儿,但不能睡久了。”

景丛点点头。

景丛回房睡下后,江次仍旧一个人坐在客厅工作,捣鼓学校里的繁琐杂事。

收到何光发来的短信时,江次才意识自己有一阵没出去“浪”了。别说跟江乔他们那帮人泡吧,连跟何光都很久没见了。

何光头:【小老弟,改邪归正不撸串了?】

何光头:【咱小区车库前段时间重新摇了号换了人管,你记得去社区里重新登记啊】

不:【行,知道了。最近有点忙,我妈那边出了点事。】

何光头:【没事吧?最近有时间出来吃饭不】

不:【还行。】

不:【那跟你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何光头:【嘿,你看今晚?】

不:【行,带个家属来啊。】

何光头:【??我已经空窗好几个月了哥,你真信我。】

江次扶额,他对着手机屏幕笑了又笑,才回复。

不:【我说我带,没让你带。】

江次看着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又出现半天,终于发了过来。

何光头:【!晚上!见!!!】

下午六点,江次给医院打电话询问完高娟的情况,就起身抻了抻胳膊,去房间里叫景丛起床。

江次仍是捻手捻脚的靠近床边坐下,俯下身,“醒醒啦,起床了。”

“小猫咪得吃晚饭了。”

景丛睡眠不深,他眯眯眼,脸皱在枕头里,砸吧砸吧了嘴。

“等会跟何光一起吃晚饭,就是你租房子时的那个中介经理,”江次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沿着脊背一路往下摸,摸到腰停下,在两边捏了捏,“快起来,医生说了白天不要一次性睡太久。”

景丛感受到腰间被捏住的手劲,顿时一个激灵,撑着身子起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床上,用刚醒来时那种双眼无神的目光看着江次。

江次心神荡漾,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的场景,就止不住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