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丛还是如常出门。
高雷倒是一直很安分,景丛也不用时刻处在高度注意中,他常常一边悠哉悠哉的晒着太阳,一边逗着路边的野猫野狗。
他不自觉地想起前两天自己最后把花丢给江次的样子,心里有一些些懊悔,应该好好送给江次的,自己那样太没礼貌了。
即使景丛对江次说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还一知半解,但他自从遇上江次后,把那些陌生的开心、甜蜜、心疼、紧张和心悸,种种种种,体验了个遍。他会不自觉的去迎合江次,他不希望江次因为他不高兴和难过。
他知道自己跟江次相差太多,无论是年龄、性格还是生活方式。
他在用自己那颗懵懂、笨拙的真心回应。
景丛还在想,如果今天小朋友还卖花,他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再买一枝。边想着,余光便看见车库门口出来一个人。
高雷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衣服往街口的电话亭走去,手机前几天被他当了,换成了钱就又跑去摸了两把小的。一开始手气好赢了点儿回来,然而再好的手气也禁不住赌徒的贪婪,当他大晚上再从棋牌室走出来时,一分不剩。
他那天打完电话后发给江次的信息,直到把手机当掉都没见回信。
不知道骂到了江次的第几代祖宗,他按捺不下去了。
他想念昨晚在“13号”走大运蹭到的那点滋味,飘飘欲仙,舒爽不已。可自己现在别说买白面来吸,连打打小牌都不能随心所欲,跟十几年前的日子比更是差远了。
自己当初那个倒霉侄子,却是活得像模像样、吃香喝辣的,如今长大了都不把舅舅放在眼里了。该死。
高雷投了两个硬币,拨号打给了江次。
接通了,他劈头盖脸地就对着话筒吼道:“银行卡打二十万,不,十万!只要十万!打十万来,江次,我们从此两清,这个世界上你再也没有我这个舅舅了!行不行?我真的只要这十万了!”
江次是上午上完第一节大课后接到的电话。一开头就是高雷叭叭叭要钱的声音,他没心情多理,淡淡的说:“那你等着吧,会有十万块从天而降砸你头上的。”
高雷这边缓缓放下被对方飞速挂断的电话。
他随即阴狠一笑,想看看到时候江次的嘴有没有现在这么硬。
景丛戴着帽子一直低着头,他跟着高雷一路从车站坐上公交,到到达目的地。
稍慢一步的从车上下来落地后,正入眼中的就是一座医院,“长海第一精神病医院”几个红色大字显得十分晃眼。
景丛有点弄不懂高雷来这里干什么。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着上楼,直到来到某一层病房区。他见高雷避开护士的注意,溜进了一间病房。
景丛没当回事,慢慢溜达着也往那边走。
走廊里人并不多,不时有护士抱着板子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四周环境整洁干净得过分,空气里也带着医院独有的气味。他眼睛随意的四处扫视着,瞟了一眼高雷进入的房间门口的病房信息。
【病人信息姓名:高娟】
景丛移开眼睛,百无聊赖的往旁边座椅上一坐,低头盯着地板发呆。
高娟……
高娟……高娟?高雷?都姓高……
景丛一个激灵,猛然抬起头。
他心里不自觉的产生着诡异的联想,却又不太确定。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下一秒他起身扭开门,冲进了房间。
高雷进屋时,高娟正闭眼躺着,应该是在睡觉。
他冷冷吊着眼瞧着高娟。即使现在的高娟已经受尽风霜、年老色衰,但他很早以前就十分清楚,爹妈的好基因全都被他这个妹妹占尽了,从小又漂亮又聪明,深受宠爱,不像自己初中就没读书混社会了,她一个女孩子竟然也被送去上了大学。
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他们家那两个老家伙偏偏要反着来!
两个老家伙走得早,可甚至就连家产高娟都是跟自己平分的。
凭什么?!
不过,可惜了,他亲爱的妹妹好巧不巧找了个人渣老公,哈哈哈哈哈!
高雷想着想着大笑起来,接着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俯下身去朝高娟一字一句说道:“我上次不就跟你说了,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你看看你现在,我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将手伸向高娟因熟睡中呼吸而微微一起一伏的脖子,一边说道:“只是让你儿子心疼心疼,知道我这个舅舅不跟他开玩笑。我可舍不得掐死你。”
景丛夺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高雷一双手死死在掐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他心里一沉,冲上去扭过高雷的手臂,狠狠把高雷往墙上一推。高雷已经五十好几,又早已是一身空架子,他身子一个踉跄往旁边一歪,被一股大力冲撞到摔在地上,连带把床头摆放的百合花撞倒,花瓷瓶碎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高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弄得七荤八素,还被撞得眼冒金星,使劲睁了睁眼才回过神,定睛一看这人,想起就是上个星期棋牌室门口见过的那个可恶的小子。
他听见走廊里有急促的脚步声,“406病房,快!”,想是花瓶打碎的声音被人发现了。
高雷额头冒汗,见景丛弯着腰在查看高娟的情况,手往旁边一模,便摸到一块大花瓶碎片。高雷吞咽着口水,目光变得狠厉,这个坏他好事的坏种,把自己推向了绝境,一定不能放过他。
他踉踉跄跄爬起来,屏住呼吸,举起手里的瓷片一挥而落。
江次挂了高雷的电话没多久,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被医院告知他母亲在医院遇袭,好在被人及时阻止,被掐了脖子但时间很短,已经就医,并无大碍。
他立马让江乔帮忙去顶了上午最后一小节课,自己开车到了医院。
医院方的负责人一路带他去看高娟,一边道歉:“江先生,这次的事情完全是我们的疏忽,管理不到位。我们已经报了警,现场已经有警察取证了。此次事件后续的费用全部由我们负责,并会做出赔偿。真的对不起。”
院方的道歉态度非常端正、诚恳,江次没什么别的好指摘的。
他礼貌点头,“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进到病房,高娟躺在床上,面色依旧惨白,脖子上多了的两道红印看起来格外明显。
江次用手捋了捋她耳鬓的发丝,静静坐了好一会儿。
出来时,有两个民警向他出示了证件,民警向他告知了行凶人是他的舅舅高雷,并已经扭送警局。江次赶来的时候就猜到是高雷了,他也这才想起高雷在两个小时前打过来的那个电话。
“还好当时被一个不知道怎么也在场的小伙子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不过他被高雷用瓷片划伤了头部,已经将人送去附近医院了,等会我们再赶去看望并做笔录。”
江次说道:“谢谢,辛苦你们了。等会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他,道下谢。”
江次把高娟这边安顿好,跟随警察到普通医院去感谢相救者时,还在门口花店买了束花。
如果不是这个人及时阻止了高雷,后果他如何不敢设想。
民警先去医生那询问了情况。
“伤者后脑从头顶被瓷片从上而下刺去,伤口长度八厘米左右,还好伤口不算特别深。有轻微脑震荡情况。刚刚已经处理完了留在伤口里的碎瓷片,人睡着了还没醒。”
人是为了救他妈才受的伤,江次听后拧了拧眉。
而当他捧着为表谢意的鲜花走进病房,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人的样子时,霎时间整个人僵硬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