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区并没有大门,只有一个相当于没有的门卫亭立在中间,景丛还没过亭子便往远处花坛后看,再一偏头果然看见小五蹲在边上,车上放着家伙。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只挂在手上燃着。
走过去对着小五脑门弹了一下,说:“把车开那边去点,别惹眼。”
“丛哥你怎么从这里面出来了?”小五挠了挠头问。
“住这。”景丛踢了踢花坛边的小树杈,没什么表情的注意着周围。
欠债人之前是个生意人,被人下套坐上了赌桌,公司亏损还欠下了几十万的债,也不是掏不出几十万,可能就是想留点钱留条后路,可景丛管不了,他得帮老板收这破账。
他虽然才二十出头,个子一米七九刚好差一厘米达标一八零,更不是魁梧猛男,但干架不在话下,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没人管得住。
要债这两年学了不少对付的招数,多狠多油的老滑头毕竟是欠了钱,只要被逮着了,不怕人吐不出钱。
一晃已经晚上八点多。
景丛眯了眯眼睛,下午短短几个小时的觉并没补好。
“小五,那边,要上车那人是不是?”景丛语气认真起来,问道。
小五抬头一瞄,“丛哥,对头。”
“抄家伙,趁现在人少。”景丛迅速把外套领口拉到嘴边,带上帽子,自己便先拎着铁锤往前走。
景丛把铁锤往身后侧藏了藏,走到车边按住车门,想迈腿上驾驶座的中年男子转过头。
他清冷的开口:“刘老板?”
刘老板一脸狐疑带着警惕,回答道:“……你是?”
小五已经跟了上来,左手拿着喷漆就猛地就往车上喷,刘老板身上脸上不可避免的溅了不少。景丛接着就跟上一拳头砸向刘老板的鼻子,拿铁锤用力一锤锤在车身上没动,直接撑着,他微微俯身,用狭促阴狠的目光盯着瑟瑟发抖的人。
“还以为你真是冷血无情,只顾自己跑了。倒是挺会躲的啊,那就趁着有钱赶紧还了,今晚不转钱再拖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语气轻飘飘,飘得更让人瑟瑟发抖。刘老板鼻子里流出来的血跟红色喷漆融为一体,人已经蒙了,一时半会没讲出话,只胡乱的点头,刚刚那一铁锤他以为会砸自己身上。
破小区晚上夜生活到是挺丰富,路边的夜宵摊已经摆得七七八八,生意也挺好。
人越来越多,景丛见好就收放下了铁锤,只放了句狠话再吓唬两下:“中林路芙蓉街40号,老婆孩子不怕麻烦不想要了就别还钱试试,别想着能躲,听懂了。”
小五一直没说话,只凶狠的瞪着欠债人。
在人家避难的小区找到了,恐吓了,也威胁了,再报出他安顿妻儿的地址,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看着欠债人颤颤巍巍关上车门,景丛对身边小五低语:“今晚应该就能还上,你去跟着。”
“好嘞丛哥,放心吧。”小五接过景丛手里的铁锤,骑上了摩托。
“我先回去睡觉,还上了打电话来。这桩干完先休息几天,你也去去学校。”
“行,知道了,那丛哥我走了。”小五启动油门,“隆隆隆”的声音让景丛今天第三次觉得是来催命的,他按按太阳穴,朝小五摆了摆手。
看着小五跟着那俩被喷漆喷得惨不忍睹的车越走越远,景丛才转身打算回去继续睡觉。
迎面是个烧烤摊,他便对上一束视线。
看样子是已经全看到了。
景丛没打算理,直接忽视了那道目光,经过摊子脚没停。
“大热天的穿外套,干你们这行挺辛苦的啊。”江次戏谑的说道,只是表情并不明显。
“那两下子还挺厉害,今天下午我上去没被你灭口算我命大?”他继续说。
景丛停下盯着江次把肉串塞进嘴里,看着倒是挺仪表堂堂、衣冠楚楚一人,再瞟了眼坐他旁边的男人,体格偏魁梧,是那天签合同的中介经理。
他刺了江次一眼,冷冷开口:“那么敲门,确实算你命大。”
江次笑了一声,刚要说话,便看见路边一个大妈在跟保安朝他们这边指手画脚的叨叨:“对对对,就刚才有人在这打人……”
景丛这下也注意到了,他刚提了提衣领打算赶紧走,大妈已经带着两个保安大叔直指了过来,“就是他,其中一个打人的就是他,你是不知道他们那架势哟……”
就在两个保安要上来搭住景丛的手时,江次起身上前了一步,乐呵呵地跟两个保安的打招呼,冲其中那个肤色偏黑个子挺高的中年男人熟络的开口:“叔,这大晚上的,巡逻吗?”
又顺手打开烟盒给一人递了一支烟。
黑高个接过烟,“江次啊,在这吃烧烤呢?是啊,讨口饭吃呗,不比你有出息了啊。”
江次又点燃火机给俩保安递火点烟,“都是为了生活,也是给人打工。”
景丛看着跟保安搭话的江次,这个房东个子比自己还高出小半个头,站起来后身姿挺拔,有一点儿雅痞,也有一点儿真痞,更多的却是跟周围人比起来都不太一样的一种感觉。
按他要债时阅人阅出的经验,江次是那种圆滑知世故,温和好相处,但却一眼并望不到底的人。
旁边另一个保安吞云吐雾间接了话,指着景丛:“刚刚这打架斗殴了?你参与了?”
“是他是他,我可亲眼看见他打人了。”那热心大妈看着热闹,可能晚饭吃太多撑的,不嫌事大的嚷嚷。
景丛抬眼看向那保安和旁边穿着件旧大红罗纱衣像破灯笼般的大妈,还是闭着嘴。
江次心想这小刺头果真金口难开,狂得很,但嘴上道:“哪的事啊,就不痛不痒过过手瘾推搡的样子,对方都开车走了,这小孩子过家家呢。”
闻言景丛终于感到略微诧异了,嘴角微微动了动,看向江次。
江次凑过去又跟黑高个说了些什么,黑高个笑笑拍了拍江次的肩膀,招了招手跟同伴应付了大妈几句便走了。
大妈好戏没看成,念念叨叨、骂骂咧咧地朝广场那边走去跳广场舞了。
江次便又坐下,拿起肉串继续吃。
景丛抿了抿嘴,终于说:“谢了。”
“没什么,半吊子小区,那保安老哥看着我长大的,”江次嘴上带了点油光,反而不显油腻,衬得他一副随性潇洒,“顺手帮你不为别的,答应我别再让我厕所淹了就成。傍晚又漏了点水下来了吧?”
景丛定定看了江次两秒,没回话就走了。
江次看着他修长均匀的背影越走越远,收回目光手上拿着啤酒跟何光碰了杯,灌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