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林彤前两年在海安度假,其实就跟杨子规有过一面之缘。

他那时候还是戏剧学院的学生,跟他们学校里的老师参加一个在海安举办的大学生话剧巡演。

林彤那时住的酒店跟他们学校定的是同一个,有回一行人碰在一起,走进电梯,她抬头看见杨子规那张跟林涧有些相似的脸,目光探寻,侧着脑袋,就难免多看了几眼。

她身边那个一起在国外留学的老同学,看见林彤的表情,出了电梯,就小声告诉她:“你看上刚才右边挺高那男的了?他在网上很红的,好多小姑娘叫他国民校草呢。”

林彤笑着摆了摆手,摇头回答一句“没有,就是觉得他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有点儿像”。

她那时其实没有多放在心上,毕竟她想,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其实多多少少有些相似,反而亲生的兄弟不一定长得多像,林文瑾和林文民两兄弟不就看着一点儿不像么,林文瑾长得儒雅内秀,可林文民乍一看就跟只活老虎似的。

这事算是一个小插曲,林彤遇过便也忘了。

没想到前一阵,秦梳那个考进电影学院的外甥女秦茵茵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她林溪旧态复萌,不但不洁身自好,还沾染了自己喜欢的杨哥哥,林涧在旁边不做劝说,甚至助纣为虐,实在让人可气。

林彤这人自小懂得讨好人,跟谁都能处得好,电话里安慰了秦茵茵好几句,挂上电话思考一阵,难得打开电脑,上网查了查那个叫杨子规的男明星的个人信息。

在杨子规家里看见向纯的照片对于林彤来说是个意外。

林彤过去其实也不认识向纯,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但“向纯”的名字她却是印象深刻的。

刚上高中那会儿,林彤恍惚意识到自己对林文瑾的心思,于是闲来无事,便时常会偷偷去他的书房外面晃荡,有一回夜深人静醒来,她下楼听书房里有动静,便猫着步子过去,听见里面秦梳与林文瑾的争吵,整个人一瞬间愣在原地。

林文瑾的书房在一楼最里面,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边,这会儿孩子和刘妈都睡了,门没关紧,他也没注意,只是一边抱着秦梳亲吻,一边手指往天上指,低声发誓道:“你看你,咱们说得好好的,做什么又提些老黄历,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年,我和向纯结婚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跟她上过床,那半个月我都是睡客房的,这事儿刘妈都那么指着心窝子跟你保证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秦梳是个温软惯了的女人,几十年没跟林文瑾红过脸,这会儿两人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突然起了矛盾,反正委屈的情绪一起,就又把话题扯到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肩膀一耸一耸,嘴里哽咽也一断一续的:“我不…我不管,我一想到你和别的女人当过夫妻…我就恨不得,我就恨不得…”

到底恨不得怎么样她又说不出来了,只是坐在原地咬着嘴唇哭。

林文瑾向来见不得秦梳哭,即便这女人如今已经年过四十,没有了少女时的那股子娇俏烂漫,可只要她眼睛里的泪花儿一起,他还是能立马扯着心肝似的疼。

林彤那天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她望着窗外面的月亮,心里想到很多的事情。

她想,林文瑾看着那样在意秦梳,那样宝贝他们这一段婚姻,可即便如此,他却也与另一个女人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那么她呢,如果是一个比“向纯”更加年轻,更加有朝气,更加深爱他的自己呢。

那晚的事对于林彤而言是一个心理的契机。

她在那之后,开始越发在心中放任自己的爱慕,她甚至幻想有一天,如果她也能和林文瑾成为夫妻,那该有多好啊。

她在之后,开始私下里与人打听“向纯”的去处。

可是毫无结果,这个林文瑾的前妻,就像是在这个世界,在林家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人提起,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林文瑾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手里的稿子写写停停,最终在林溪陪秦梳散步回来后,把她叫进了书房里,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看似乖巧的女儿,叹一口气,开口让她在旁边坐下。

林溪这会儿才散步完回来,身上还发着热,鼓了鼓嘴巴,就佯装生气地问他:“爸,我回来还没洗澡呢,您急乎乎把我喊过来做什么呀。”

林文瑾看着林溪的脸,心里又软下来。

这毕竟是他溺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看着她问:“爸爸问你,你对于我们给你定的这个婚约,有什么看法。”

林溪有些意外,因为她和姚信安的婚事自始至终都是两家长辈商议出来的结果,从没有问过她的意见,这会儿林文瑾突然问她的看法,难免就有些疑惑起来:“爸爸,您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啊?”

林文瑾垂下了眼睛,低声回答:“你不要管,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特别不想嫁进姚家?”

林溪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啧”上一声告诉他:“我不是不想嫁进姚家,我是不想嫁给姚信安。”

林文瑾眉头略微一皱,很是不解地问:“你对信安,真的不是害羞,而是不喜欢?”

姚信安和姚晴是双生子,林溪一向跟他两玩的不错。

在林文瑾眼里,林溪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姚信安关系亲密了,特别是她十三岁去小佟村避暑的那会儿,因为生水痘出不了门,林文瑾那时还管着林家的公司,因为人在国外没能陪她,小丫头于是每天便打着电话给他,提的最多的便是姚信安,“爸爸,信安哥哥真好”,“爸爸,我好喜欢信安哥哥啊”,“爸爸,信安今天给我画的东西可好玩儿了。”

林文瑾是那时候认定,自己的女儿或许是有些喜欢姚家那小子的。

所以后来,姚家与林家聊起两人的婚事,他没反对,甚至有些替女儿觉得高兴。

可现在,这一切怎么突然又变了呢。

“爸,我真的不喜欢姚信安,我不但不喜欢他,我还很厌恶他。只要一想到如果我们结婚,以后醒来我每天都要面对他那张脸,我就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林文瑾伸手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侧过头问:“为什么,七七,你至少得给爸爸一个理由,不然,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小时候那么喜欢的一个人,现在,却是你厌恶的人了?”

林溪闭嘴坐在原地,她没法儿把当年的事情告诉眼前这位深爱着自己、也深爱着妻子的父亲。

当年姚群瑞带着儿子姚信安到小佟村看望秦梳和林溪。

林溪那时人小,只知有了玩伴,整日欢欣雀跃,却不知姚群瑞与她母亲的关系其实并不像自己与姚信安那样单纯。

一个成年女人让一个过去追求过自己的男人住进自己乡下的院里,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现在的林溪更加清楚。

他们即便没有上过床,即便打着探望老友的幌子,即便只是写诗看画故作风雅,但在多年后的今天,林溪依然清楚地知道,这样成熟男女的暧昧与交际,便是一种意识上的出轨。

姚信安或许比她要早熟多了。

在得知秦梳与自己父亲过去的感情纠葛之后,姚信安显得很是平静。

他的母亲死于自杀,她在临死前,也没有得到父亲完整的爱意和悔恨,她死的很没有尊严,她不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显然并不准备爱她,她对于姚信安而言,只是一个连自己的孩子也无法拯救的可悲女人。

姚信安有时看着林溪的脸,看着她那一张与秦梳有五六分相似、娇柔漂亮的脸,总会一次又一次想到他一生强硬的母亲。

他在小佟村待了半个月,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欲念,在秦梳与姚群瑞外出“私会”的时候,将林溪锁在了自己的身边,他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秦梳与姚群瑞事后找了林溪许久,他们发现她时,姚信安已经将她锁在经年失修的老仓库“玩弄”了将近两个小时,她哭肿了眼睛,浑身赤/裸,全是伤痕,头发肆意地散在地上,脸上布满灰尘。

姚信安抱着她的身体,抬头看向来人,语气天真而阴沉:“爸爸,我喜欢七七,就像你喜欢阿姨一样,我觉得她不会讨厌这样的游戏,她现在哭,但以后会习惯的。”

姚信安第二个月就被送出了国。

林溪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自己的遭遇,就像没有人知道姚群瑞与秦梳在小佟村发生的过去,一段以错误开始的感情,本就不该被任何人记得。

“没什么,爸,只是一些男男女女的事情,我就是不喜欢他了而已。”

林溪抬手,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发丝,轻声回答,不去看眼前的父亲,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林文瑾也不逼她说话,只是微微叹气,重新发问:“那你在外面包的小明星又是怎么回事,林彤刚才来告诉我,说她今天去了你男朋友家吃饭?七七,你是女孩子,又是林家的正经四小姐,你该知道自己对于很多男孩儿而言,意味着什么。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不能太草率了,人心隔肚皮,除了家里人,你永远不知道,那些对你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林溪沉默一会儿,抬头笑了一笑,抓着林文瑾的手,小声撒娇起来:“您放心吧爸,我虽然喜欢跟好看的男孩子在一起,但那就是玩玩而已,要说到结婚,那肯定不可能的,你看我三姐,下嫁了那么个玩意儿,笑话还不够大吗,我有家里撑腰,找个配得上我的当阔太太多舒服,干什么要给人吸血去装什么真爱啊。”

林溪这话说得直白,还真就不是在安慰林文瑾。

她这人毕竟打小骄傲肆意惯了,即便不愿意嫁进姚家,但也不代表着就会和杨子规成就一段所谓的婚姻。

甜言蜜语谁都爱,性与欲望谁都有,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被打了屁股不再哭泣,而是偷偷湿润了裤底。

再美的承诺一旦涉及了法律关系,一字一句就难免显得有些僵硬矫情。

杨子规的出身决定了他与自己在思想与价值观上的巨大不同,如果硬要把这种本能带来的情热往儿时纯情的憧憬上靠,其实说起来对小时候单纯的两人也很不公平。

毕竟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在不断向时间妥协着,一段赤/裸的关系既然由暧昧开始,合该也由暧昧结束,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多情自然也是。

林文瑾于是没有再问,他一直相信,他的这个女儿其实是一个比常人要聪明许多的姑娘。

林溪被林文瑾问完话,终于起身回到卧室,洗了个澡早早睡下。

她第二天就要飞去上海,在那准备待个三天,不仅是为了给于夏做伴娘,也是答应了大学同学去她公司里转上一圈,林溪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司,那些过去的私人交际也就大多重新熟络起来。

林彤因为林文瑾的警告,再没提过林溪和杨子规的事情。

她大学学的是国际关系,算是就业前景比较窄的专业,这会儿刚刚回国,林溪见她没找着好工作,便问了一句她愿不愿意来艺声。

林彤满口答应,年后就让何笑笑带着上公司人事报了道。

赵玲芸正好也在,看见林彤点头问好,她倒是不知道林彤的真实身份,见她待人温和谦逊,还想着林家难得能出来个没什么架子的小姐,心里难免有些好感。

林彤笑着接下她手里的文件。

一边兴致勃勃的与她聊起一些娱乐圈里的小道消息,一边跟她去到林溪的办公室里。

林溪不会在办公室放什么格外重要的东西,倒是旁边一柜子收藏的酒看着赏心悦目。

林溪平时不爱喝烈酒,只是十分喜欢收藏,没事上拍卖会看看,得空了挑一瓶喝上一口,往那一靠,一整天都是舒适惬意的。

林彤看赵玲芸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林溪的办公桌上,低头扫了一眼,问她:“这是这次进来的几个新人?刚毕业的?”

赵玲芸点头回她:“是啊,做我们这一行的,有资本不如眼光准,能找着一个潜力股,比什么都强。”

林彤笑了一笑,故作不经意地说到:“是啊,我姐也这么说,她现在的这个男朋友可就算是潜力股了。”

赵玲芸手指蹭了蹭鼻子,叹气到:“可不是,当时要林总没出照片那事儿,一鼓作气把人挖过来,这可就是我们艺声的股了。”

林彤一挑眉毛,看着她问:“我姐什么照片的事儿?”

赵玲芸语气一顿,也不知该不该讲,就打着哈哈晃过去:“嗨,都是些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不过我看这杨子规,对林总还挺上心的,说不定,以后还能来个为爱跳槽什么的呢。”

林彤听见她的话,也跟着她轻声发笑,只是她的笑意很平淡,嘴角往上面一勾,就显得有些颇为讽刺的愉悦。

她怎么能够不愉悦呢。

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在嫉妒秦梳的好命与埋怨林文瑾的绝情,她的恨意是那样浓重。

只要一想到,秦梳的女儿和林文瑾前妻的儿子走在了一起,这两个明明是兄妹的人,在衣冠楚楚的表皮之下,却像是一对没有理智的畜生,隐藏和蔓延起了那么恶心、肮脏的爱欲,她的心情,就简直要快意地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说了,作话再说一下,这个星期在外面出差,暂时隔日更,大家新年快乐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