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规听不见刘宁现下心里的声音,他麻药的劲才刚过去,这会儿脑袋还有些隐隐生疼,抬头见小助理带了剧本进来,便不想再与人说话,挥手示意,装作虚弱让刘宁离开。
小助理低头在病床边的座位里坐下,神情沮丧,看着很是低落。
他这个年其实过得也不怎么顺心,养父母去了亲生女儿的城市,他独自一人在公寓里躺了两天,大年初一还没来得及出门,他大学时期那位跟外国友人跑了的前女友便突然出现了,站在他的公寓门口,挺着个怀胎五月的肚子,哭着喊着要复合。
前女友此时虽然形色落魄,面对小助理时依然理直气壮,她认为小助理拿了自己的第一次,人生破鞋的风帆已然开启,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但为了两人曾经真挚的爱情,他也得给这个倒霉的野孩子一点儿来自家庭的温暖。
小助理觉得如果不是世界疯了,那一定就是自己这位前女友疯了。
虽然在这样的时候,他十分不愿与这位疯癫的女同志追忆往昔,但他也没法儿真在大年初一就把人这么赶出去。
小助理打小毕竟软弱惯了,是个不喜欢惹事的性子,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是最容易被欺负的人,九岁被养父养母领养依然夹紧尾巴做人,从不给家里添一丁点麻烦,好不容易在大学谈了一场恋爱,就是这次怀着孩子回来这位,为期俩月,唯一睡过的一次是酒后,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但如今想来,也算是他悲催的人生最为辉煌的时刻。
杨子规没有小助理的记忆,一边低头看《法网》的剧本,一边听他哽咽着轻声诉苦。
杨子规过去是一个挺怕麻烦的人,他生来性格冷漠,对身边人很少能有什么感同身受的体谅,此时听见小助理的话甚至没有出口安慰,只认为他作为一个男人被出轨私奔的前女友牵着鼻子走,实在有失爷们儿的体面,沉默了一瞬,就指向桌上的钥匙,低声问他:“既然你想躲一躲,不如这几天就住我那儿?”
杨子规其实也有挺多考虑,他此时才做了手术,生活起居都不怎么方便,小助理虽然性格被他看不起,但照顾起人来还算体贴仔细,杜思涵今天对他的态度那么亲密,杨子规很不习惯,也不想与她多做交集,想了想,就索性让小助理留了下来。
小助理平时有些害怕杨子规,此时听见他的话,目光一闪,眼睛立马变得通红,吸着鼻子很是感动,一边连声道谢,一边自告奋勇,说是要承包杨子规之后几天的餐食。
杨子规点头答应,倒也没就此多问,两人随意聊了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便走到了林溪的话题上头。
小助理此时尚且不知杨子规记忆出现断层,对着林溪一阵夸耀,语气中的赞叹溢于言表。
杨子规坐在病床上听了一阵,觉得他口中的林溪和刘宁口中的林溪可实在谓判若两人。
他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人类的主观性一向存在得合情合理,雌性选择忠于思想,雄性却显然更愿意成为视觉短暂的情人。
特别是像林溪这样的女人,她可以给男人提供无数自我欺骗的灵感以及肉/体升华的借口,一片情/欲的火树银花之下,谁都愿意为自己寻找点儿肖想的刺激。
当天晚上,杨子规吃完药便早早睡下。
夜半醒来,翻了个身,突然感觉身边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他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将床头的灯光打开,看着眼前杜思涵沉睡的脸,重重地咳嗽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将人推开,嘴里低声问着:“你怎么睡在这里。”
杜思涵本来睡得好好的,被杨子规猛然一推,意识回归,整个人便一瞬间摔倒在地上。
她从起初的茫然中惊醒,站在地上,只小声回答一句:“我怕你晚上出事。”
杜思涵今夜里其实是无处可去的,她晚上回到家里被杜新华迎头臭骂了一通。
杜新华嚷嚷着让她趁杨子规神志不清生米煮成熟饭,不然就别回去见他,杜思涵想着之前的事情,心里又怕又气,失魂落魄的回到医院,见杨子规早已睡下,她没了法子,便只能在他的病床边上躺了下来。
杨子规丝毫不乐意接受她的亲近,伸手按了身旁的护士铃,沉声开口教育:“杜思涵,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对我突然表现得这么亲近,但我希望你知道,不论怎么样,我们不可能成为情侣的关系,如果你不想我就此把你拉黑、断绝一切关系,那你的行为最好收敛一点。”
他话说得简单直白,一点缓和的余地也没有。
杜思涵咬了咬嘴唇,她心里藏着事情,一时竟想不出自我安抚的话来,站起来默默地穿上外套,吸了吸鼻子,只能轻轻地点着头道:“我走就是了,你别激动,别扯着伤口疼。”
杨子规看着杜思涵仓皇离开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矛盾情绪,他对杜思涵的记忆还停留在之前她告白被自己拒绝两人关系逐渐生疏的时候。
从两人儿时的情意而言,杨子规当然不希望自己对杜思涵心生恶意,这或多或少会让他有些难以自处。
但此时,在看见杜思涵那张委屈可怜的脸时,他心里那一股本能的厌恶却又十分真实,这样的矛盾情绪让他感到有些不解,也让他感到有些疑惑。
过去的杨子规毕竟是不会对女人有这样浓烈的情绪的,喜欢没有,恨也同样。
在他之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女人的角色更多只是一个性别的象征,一个不同意识躯壳的载体。
可是今天,杨子规因为这样一个载体,难得的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意识游离得很远,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时,便下意识想到了林溪的名字。
他回想起他们云鹤山庄的第一次见面,回想起她站在湖边笑着喊自己“杨哥哥”的样子,以及那一双娇俏明亮的眼睛,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杨子规感到奇怪,他不知为何,自己对于杜思涵的反感却能催生出有关林溪的怀念。
在想起林溪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的心神似乎总能变得很愉悦。
她笑着的样子很温软,低头撒娇的声音也俏皮,饱满的胸脯在黑色毛衣的包裹下,弯弯曲曲,引人遐想,她甚至天生拥有一张惹人怀念的脸——她可以是游戏世间的林家大小姐,可以是多年前小佟村抱着大鱼向自己炫耀的少女,也可以是一个少年,青春期的夜晚,娇嗔轻喘的梦境。她似乎生来,就能成为男人的梦境。
杨子规一觉醒来,发现后脑依然隐隐作疼,他在昨夜医院浓重的药水味儿里,做了一个浓重的梦,他梦见自己与人缠绵,梦见林溪那张眼角带了泪花儿的脸,那么生动,那么耀眼。
只是白天阳光一照,那些梦就又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湿了的裤子,告示着他夜深人静不可告与人知的肮脏内心,他不知道自己昨夜是偶遇了庄周,还是偶遇了一场曾经真实拥有的旖旎旧梦。
一个无法掌控自己记忆的人说到底是可悲的。
之后的两天,刘宁和小助理依然每日前来报道。
他两与他聊起林溪,一边是唏嘘,一边是赞美,十分矛盾可笑,这样的对比让杨子规难免产生了一种极大的错觉——那便是林溪其实是一个妖怪,她在每个男人的面前,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一面。
杨子规在医院躺了两天,第三天终于回到小佟村里。
老太太今天便要正式入土为安了。
杨子规被小助理扶着站在人群后面,低垂着头,目光很平静,甚至没有像旁边的杨实和杨哲,或是他们的儿子那样,哭得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杨子规站在原地,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直到所有人离开,他才跪坐在地上,俯身为老太太的坟添了一把土,他看着眼前的土包,轻声说到:“您安心地去,我现在挺好,以后也会好。”
说完,他又长呼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那座盖着老太太的土包,就像她以前笑着拍自己脑袋时那样。
小助理在远处看了许久,不知为何,心中徒生一点儿伤感。
等杨子规起身回来,坐进车里,他便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小声安慰到:“杨哥,其实能亲手把养育自己的人送走也是一种幸福,人嘛,她养你的小,你送她的老,这就是一辈子的缘分,没什么遗憾了,对吧。”
杨子规知道小助理打小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是没有亲生父母可以送的,听见他的话,便难得笑了一声,偏头看着窗外,沉声回答:“嗯,你说得很对。”
小助理这下便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平时被杨子规嫌弃的时候多了,如今这么乍一得到表扬,有些受宠若惊,缩了缩脖子,想到什么事,又突然抬起了头来,乐呵呵地告诉他:“对了,笑笑姐说要送一盒水产过来,咱是直接让她送电机厂去吗?”
杨子规对何笑笑的名字还不是很熟悉,听见小助理的话,便有些奇怪地问到:“谁?”
“何笑笑,林总的秘书啊。”
杨子规这下才意识过来,敲了敲手指问:“你们两现在很熟?”
小助理摸了摸鼻子,脸上忍不住一红:“也没有很熟,这不是您和林总平时忙吗,我俩加了微信,偶尔有事,就会在微信上说上一嘴。”
杨子规“哦”了一声倒是没再问,思考一阵,便点头答应,让她直接把东西送到机电厂去。
杨子规近两年其实已经不大往电机厂住了。
家属大院儿毕竟在闹市区,交通不方便,里头人多嘴杂,他一做演员的,实在不怎么适合住在那里。
也就这段时间,老太太突然离世,他心有怀念,正值春节,公寓那边又实在冷清,便想着回来小住两天,刘玫那边上医院看过他一回,说是给剧组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让他回机电厂的时候自己小心一些,有事尽量让赵赫去办,不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林溪从何笑笑那里得到消息,便也嚷嚷着要来机电厂看一看。
她其实一早就想过来看看了,纯粹就是好奇,想看看北城普通人民群众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的。
只是杨子规那时每每推辞,像是有什么格外的考量,找着法子岔开话题,林溪想他或许是害羞窘迫,便也没真追着人问。
林溪过年这几天其实也挺忙的。
她今年正式回国,有了姚家的婚约在身,大年初一便得应付一群平日里面儿都见不上几回的便宜亲戚。初二在老宅被姚信安贴着磋磨了一上午,好在林涧提早过去把她带回了家里。等好不容易挨到初三,调查秦一蓁那边的人又来了信,说是找到秦一蓁之前的医生,有了何胜阳当年婚内出轨刘玫的实际证据。
林溪对别人家的破事没多少兴趣,但她对何胜阳手里的那么些天合股份可是势在必得的。
这么马不停蹄的一阵忙,大年初五她才终于松一口气,抽空想起了自己那个刚刚上过床的小情人杨子规。
于夏跟她那南方未婚夫过完年回来,带了不少水产,林溪想到杨子规除夕那天承诺自己的一顿饭,兴致勃勃,便让何笑笑送过去,准备上门讨要。
去的路上,她接到了养妹林彤的电话,挂上电话,便跟何笑笑聊了两句,说话间,知道杨子规前几天走路上摔着动了手术的事,脸上一惊,心里也难免叹一口气。
她现在倒是不知道杨子规记忆出现断层的事,只想着这家伙刚和自己睡了一次,日子就过得如此不顺,心中实在不爽,便想着年后带他去香山拜一拜佛,点一点香火,别管他灵不灵吧,至少有个心理安慰,那也是好的。
林家家大业大,对这些事情一向十分执迷。
这些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糟粕被人民群众唾弃,却被有钱有势的人们捡起来当了个宝贝。
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让享受高官厚禄、钱财富足的人们酒足饭饱之余也得到了心灵无比坚实的慰藉,他们有足够的底气去相信,自己的家族、权势不但能够日益高升,还能代代绵延,长久不衰下去。皇帝想长生,资本自然也永远不愿意长眠。
林钰是这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她每年过年的一大乐趣,便是花重金在香山预定第一炷香,林溪跟着去了一回,睡眼朦胧,小脸冻得发红,自此便觉无趣,再不肯过去凑这个热闹。
何笑笑把车停在小区外头的杂货店门口,给了店主五十块钱停车费。
林溪从车上下来,歪着脑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一个不注意,便差点被突然出现的一个篮球给砸了。
电机厂里的小孩儿不少,平时一般都被家长散养,节假日无处可去,就都喜欢在外头这个小操场上打篮球。
林溪挺喜欢这样小家小户凑在一起的烟火气的,被那突然出现蓝球吓了一跳也不气,还很是有兴致的拿起地上的球,往上抛了个空心,笑着说:“给你们。”
操场上的几个男孩儿都是高中生,看见林溪的模样纷纷脸上一红,嘴里呼着白气,很是好奇地问她:“你是谁啊?”
林溪眨一眨眼睛,觉得打头这个小孩儿跟以前的刘尚挺像,她觉得缘分难得,便笑着玩笑了句:“我是来走亲戚的,小哥哥你长得好俊呀。”
林溪本来长得就有点儿童颜巨/乳的意思,这会儿穿着白色带绒毛的羽绒服,下面一个棕色小长靴,头发扎了两个辫儿,装个十几岁小姑娘根本不在话下。
几个小男孩儿被她这么一夸,个个脸上发烫,打头那个长得个儿最高,眼睛也最亮,“你、你看我们打球吗?你要想一起打也行。”
林溪天生爱笑,把眼前的小孩儿当成是弟弟,嘴上爽了,可从没想过要跟人发生什么感叹动地的姐弟情深,见他脸红,便连忙摇摇头,呵气暖了暖自己的小手,轻声问到:“不啦不啦,你们玩,你们知道四栋在哪里吗?”
小男生们于是又纷纷失落起来,但年少的情绪向来来的汹涌,去的快意,听见林溪的问话,就又齐刷刷地指向了身后的这一栋楼,笑着回她:“就这一栋,你以后还过来吗?”
林溪一边往前走,一边乖巧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呀,咱们有缘再见吧。”
说完,她便不再说话,直接头也不回地往身后那栋楼的走道口跑了过去。
杨子规通过厨房的窗户,看见下面林溪那张红润饱满的脸。
他们家在三楼,老房子隔音差,这会儿听着林溪那么甜甜腻腻的声音,胸口难免生出一股莫名的气闷,耳边响起刘宁早些时候的愤愤不平,扯了扯嘴角,只觉十分无趣。
林溪推门进来,小助理已经把拖鞋准备好了,他也不敢多待,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何笑笑,便小心喊到:“笑笑姐,你来帮我看看那个软件,我下载下来,怎么一直运行不了啊。”
何笑笑倒也知趣,脱鞋“嗯”了一声,把怀里的大盒子在厨房放下,转身就跟他进了小卧室,还特地关上门,一点儿没有打扰外面两人的意思。
林溪乐得轻松,走进厨房,看见杨子规头上的纱布,便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水果,转身回到客厅坐下,拍了拍沙发旁边的空位,靠过去,伸手抱住杨子规的胳膊,目光闪烁,楚楚可怜,轻声发问:“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啦?疼么?”
她语气轻柔温软,呼出的气打在杨子规的耳垂边上,像她才是那个受伤的人,身上哪哪儿都发着疼,一定得需要男人好好抱着呵护一番才行。
林溪平日里其实与情人说话就是这么一副小女儿情态,只不过两人前几日才上过床,她心中亲昵一起,便越发带了些撒娇的意思。
可杨子规显然还没有拿准他和林溪相处的那个度。
他在林溪靠过来的时候便下意识想要将她抱紧,想要让她的手不离开自己,甚至想要做一些更加过分的事情,可他知道,这样激烈的行为应该是有些越了界的,至少对于一个包养与被包养者而言,它不应该发生。
于是,杨子规坐在原地深呼吸两口,克制住自己体内汹涌生起的热切,侧身拍了拍身边女人的脑袋,放低嗓子,只轻声回答了一句:“是意外,已经不疼了,就是还得修养几天。”
他觉得自己因为这次意外,在艺声的剧组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于情于理,也得向这位艺声的新晋老板说上一声。
可林溪其实一点儿没有在意。
天合炒作的能力出众,杨子规这次受伤的事被刘玫那边以“见义勇为”的名义做了营销,网上因此衍生出一批大声叫好的人民群众,《法网》的剧组也迎合而上,借此机会做出一波宣传,效果反响都很不错。
林溪不知道杨子规这会儿心里的克制与忐忑。
她靠在杨子规身边,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屋里的暖气不错,便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杨子规这一阵也不知是医院待得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身上俨然散发出一股子类似消毒水的味道,不怎么浓重,很好闻,清淡绵延里带着点儿苦涩,在林溪这样喜好烟草淡香的人眼里,简直比许多高级香水还要招人。
林溪这下又觉得这家伙讨厌了,毕竟,过去的小情人可没谁让她这样欲求不满过,伸手环住杨子规的腰,埋头在他胸口蹭了一蹭,嘴里就开始小声嘀咕着:“你这一伤,岂不是一直都不能弄我了啊。”
杨子规听见她的话身上肌肉一僵,他低下头来,右手放在她的背上,看着她问:“你…说什么?”
林溪眨了眨眼睛,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伸长了脖子,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无比纯真地回答:“你那天弄了我五次诶,不会这么好几天了,你一点儿都没想过吧。”
杨子规这下终于将心里的那些疑惑确定下来,目光盯住面前的林溪,从她红润的嘴唇,到下面挨着自己细微抖动的胸口。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依然维持着那样一副简单纯粹的模样,就像一个不知所谓道德的孩童,又像一个肆无忌惮的浪荡者,纯在皮囊上,骚在骨子里。
林溪被他看得很是不解,嘟了嘟嘴,心想,男人这种生物可实在让人费解,明明是做过爱的两个人,明明是恨不得把自己揉进身体里的畜生,明明现在他的下面也已经起了反应,可在彼此倾诉的时候,他却又还是要伪装出这样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要不说女人的牌坊在地上,男人的牌坊在下头呢。
林溪刚刚勾嘴笑了两声,下巴便突然被杨子规用手指抬起来,他低下头,缓慢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再往下,至脸颊,鼻尖,最后是嘴唇。
杨子规似乎对林溪的唇珠有一种近乎执念的痴迷,每次亲吻时,都会用舌头将它舔湿,咬住,这下意识的动作,在现在没有记忆的杨子规做起来,依然得心应手。
其实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他们对女人的喜好,对性与爱的狂热,对接吻拥抱的纯情,本就是生来决定的,无师自通,甚至不需要欲望的引导,便可生根发芽,肆意生长,哪样都能得到本能的簇拥。
林溪好些日子没有承受过杨子规这样湿/濡的亲吻,她推了推身上的人,小脸试图逃离他的追逐,嘴里轻喊着:“你还伤着呢,别闹。”
杨子规此时终于放过她的嘴唇,点点头坐起来,手却没有放开,依然小声喘气:“就让我抱抱,抱一抱就下去了。”
林溪于是低声轻笑,她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下面,闻了闻他身上那股子莫名的味道,小声念到:“你答应我给我做饭,我可是空着肚子来的。”
说完,她还抓着样子规的手,在自己瘪瘪的肚子上轻轻一拍。
杨子规侧脸吻了吻她的耳朵,问她:“嗯,今天想吃什么?”
林溪指了指厨房里的盒子,“喏,于夏从那边带回来的水产,还有这两天别人送过来的一些东西,你看着做吧。”
杨子规点头答了声好,手指下意识抖动,鬼使神差的,便将手探进她的衣服,贴着里面的皮肤,轻轻盖在了她的肚皮上。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笼子,这个笼子锁住了,一个张牙舞爪、想要费尽全身力气逃脱出来的怪物。
林溪有些意外,却没有反抗,甚至因为杨子规的手掌过于温暖,她还乖乖巧巧地靠在他怀里,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轻声告诉他:“好舒服。”
林溪是不会拒绝男人的讨好的。
她在青春期之后便开始有了一些猫的特性,喜欢与人撒娇,喜欢被人格外小心的呵护与爱慕,她不会过分强调女人的矜持,因为在她看来,漂亮的生物本就是世间共有的财富,他们天生就该享受一切,享受这庸俗的世界对于美丽的膜拜与渴望。
杨子规将头低垂在林溪的发丝间,细软,香沁,手上的薄茧随着指尖的滑动,越发能够感受到林溪身体的细腻。他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悄无声息地想,女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呢。
两人抱在一起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林溪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起身接通,笑着对里面的人回答了几句,挂上手机,轻声问身边的人:“我妹妹等下也过来,你不介意吧?”
杨子规摇头回答:“不介意,亲妹妹?”
林溪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笑起来:“不是,养妹,她好几年没回国过年了。”
林彤不是林家真正的小孩儿,她亲爹早年是林文瑾的司机,后来夫妻两意外去世,家中无人愿意负担,林文瑾和秦梳便把她收养了过来。
她本人或许也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平时一向低调行事,特别是在林溪面前,嘴甜爱笑,看上去一副十分乖巧听话的模样。
她十八岁那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突然被林文瑾打发去了澳洲留学,之后的几年没再回来过,如今她大学毕业,想想姐妹两竟已经有四年没有见面。
林溪对这个养妹印象不错,开门看见她,张开双臂便亲切地喊她“彤彤。”
林彤看着比十八岁时成熟一些,五官长大,已经显出了一丝女人的意韵。
她看见林溪,也还是和过去一样,亲亲热热地喊她姐姐,然后上下找着法子进行吹嘘。
林溪被她哄得连声发笑,扬着脑袋喊杨子规。
杨子规于是从厨房里出来,低声打了个招呼。
林彤也对他点头说了声“你好”,只是笑容不那么真切,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何笑笑这会儿跟着小助理从房里出来。
林溪去了厨房看杨子规做饭,客厅的三人无话可说,林彤为了不那么尴尬,索性起身,往旁边的阳台走去,路过旁边的主卧时,看见里面向纯的黑白照片,猛地停下脚步,见身边没人,便悄悄走了进去,看向照片下面的那一行小字——“向纯1998年于秋山”,眼睛微微一眯,突然在嘴角扯出一个颇为愉悦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说出来可能你们不信,失忆只是为了让渣渣喜欢上狗东西,而何笑笑和小助理居然是cp。
另外,最近几天在出差,更新时间可能有点乱,请见谅,感谢各位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