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笑笑把车从公司开过来,打了两个电话给林溪没人接,沿着“陶家炉子”外的人行道往前走了一阵,等人群渐多,才终于在冰场外头的那个空地上看到了她和杨子规抱在一起的身影。
何笑笑牙酸脑胀,扯一扯嘴角往回走,倒是没有去打扰。
她今天本来是可以跟公司里的人一起放春假的。
但她那两个父母十几年前就出意外没了,家里没有亲人,她也尚无恋爱可谈,以前在学校里唯一的好友结婚去了南方,她除了工作无事能做,见林溪要用车,便自告奋勇,主动留下来,将假期推到了明天。
她把车开进“陶家炉子”的地下停车场,出来看见杨子规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助理,倒是有一些意外。
他两对彼此大概都有些意见,见了面儿了,也不怎么说话,一个翻着白眼打手机,一个低着脑袋等电话。
好一会儿,等林溪和杨子规双双回来,他们才各自往自家老大身边走去。
林溪这时候脸上还带着些微的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低头看着身边的杨子规,张嘴问了句:“那我先回去了,明天除夕,你在哪儿过啊?”
杨子规眼睛就像黏在了林溪身上似的,丝毫没有在意旁边的何笑笑和小助理,舌头抵了抵嘴巴里刚才被咬过一口的地方,有点儿疼,神情却显得特别高兴,“在医院过,老太太现在情况不稳定,医院说尽量先不要出院。”
林溪“哦”了一声眨一眨眼:“就你们两个人呐?”
杨子规摇摇头回她:“没,还有小袁,她今年不回家过年。”
林溪于是点了点脑袋,笑着嘀咕到:“那你可得给人家发个大红包啊,毕竟是过年呢。”
然后视线收回来,看向自己的手指,又不说话了。
两人本来聊到这儿就已经无话可聊,该是各自回家的时候。
但杨子规不想这么快跟林溪分开,伸手又拉住她的手,嘴角往上微微一勾,重新找了别的话头:“邵平青的电影,是你把我介绍给他的?”
林溪垂着脑袋,眼睛滴溜溜一转,琢磨了一瞬,开始装傻,“嗯啊,他刚来艺声,这部电影制作挺好的,我想让你也露露脸。”
杨子规于是脸上笑容越发遮盖不住,因为旁边还有两个人在,用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没上去把林溪亲上两口,轻咳一声,往前靠了靠,低声说到:“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林溪听罢乖乖地笑了起来,她此刻难得有些心虚,抬手把人往后一推,就索性故意娇娇地喊了起来:“好了好了,你这小助理等你这么久,人家说不定还要和女朋友去约会呢,快回去吧。”
杨子规看见她脸上隐约浮起的粉色,低头笑了一笑,趁她不注意,还是迅速向前亲了一口,重新退回去,点头说了一声再见:“宝宝年后见。”
何笑笑站在原地,牙齿隐约又有些酸疼。
她跟在林溪身边时间不短了,可之前那几个小情人倒是真没谁给她造成过这么大的精神伤害。
小助理今天却是十分难得,显得比她淡定多了。
他自从上次被林溪特地“关怀”过,心态已然得到了升华。
在他眼中,林小姐不但性格温柔,家世出众,美貌更是难逢对手,相较于之前扒光了衣服自个儿往杨子规床上冲的同组女演员,还有中年离异、欲望无处安放的外组女导演,林小姐便是那坠入凡尘的绝世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算要去配天王老子,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杨子规毕竟不是天王老子,他只是一个演员,一个北城大家族眼里的戏子。
他生而是个普通人,注定无法与仙女成就一段毫无遗憾的爱情。
秦梳不知林溪今天是跟杨子规一块儿出去的。
她还以为女儿只是单纯被于夏叫出去,跟几个姐们儿走了个饭局,见她回来,便把手里的暖茶递过去,拉着她在沙发里坐下,伸手理了理她耳边有些乱的头发,笑着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林溪在面对长辈时一向最为乖巧可人。
眨一眨眼睛,笑得甜蜜极了,点点头答:“开心,沈佑也在,吃得都有些撑了。”
秦梳听见她的话,沉默一瞬,又有些忧郁上了:“我虽然把沈佑介绍给你,但不过是看在你爸和你沈叔叔的关系上,你也不要跟他走的太近了,小佑毕竟是个男孩子,你又有未婚…”
“妈!”
林溪实在不乐意听秦梳提起任何有关姚信安的事儿,扭了扭脖子,双手抱住膝盖,下巴往上一磕,就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我是林家的闺女,我怕谁啊?普通人家的姑娘还能到处嚯嚯呢,我就不能有点儿自己正常的交际?”
秦梳见林溪真的不高兴,抿了抿嘴唇,到也没再说她,轻叹一声,上去讨好似的揉了揉她的肩膀,靠过去刚想开口安抚,突然手上动作一顿,眼睛眯起来,盯着林溪耳后的那一点红痕,沉默了好半天,而后猛地站起来,指着林溪的脑袋,不敢相信地问到:“七七,你这是跟谁在一起了?”
林溪感觉到秦梳的异样,不禁偏头看了一眼。
顺着她的目光,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伸手往耳朵上一捂,她这动作做得干脆,却是越发坐实了秦梳心中的猜测。
一时低头坐在原地,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梳腿脚一软,像是失了力气一般,跌倒在林溪的身旁,伸手抓着她的肩膀,开始声音颤抖地发问:“七七,妈妈有教过你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吗?婚前跟男人发生关系,还是在你有婚约的情况下!?”
林溪使劲挣开秦梳的手,觉得她妈这个反应实在有些过激,皱着眉头,连否认都懒得做了,“妈,这都什么年代了,发生关系怎么就是对自己不责任了,我又不是滥交!”
她话还没说完,秦梳就突然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林溪捂住自己被扇得有些红肿的右脸,整个人一瞬间愣在原地,她从小到大,可以说是被家里人捧着长大的,秦梳平时虽说感情有些内敛,但对她也有求必应,很是宠溺。
她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吻痕,一点儿与男人发生了关系的可能性,她这个过去温柔优雅的母亲,突然间便像一个疯子对她大打出了手。
秦梳打完这一个巴掌,自己坐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像是也愣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久没说话,手指微微地颤抖,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意义不明的低哑呜咽,目光带着抱歉,也带着茫然。
林溪眼看秦梳想要过来抚摸自己的脸,突然挥手将其挥开,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往楼上卧室跑去。
她没有质问秦梳这样对待自己的原因,当然晚上,甚至没有走出房门一步。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是林涧过来敲她的门,告诉她,下午一家人得去老宅过年,她才起身进了浴室开始打理自己。
林家人平时能够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多,除夕算是难得的一个,可即便这样的日子,她家那个忙碌的大伯林文民也是不在的,他得跟其他领导人一起参加招待别国外宾的宴席。
秦梳这一整天都有些失魂落魄,她想要接近林溪,想要开口道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优雅平和地说出自己心中那些话,她把自己过去知书达理的完美端了五十年,驾轻就熟,毫无破绽,却在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变得无计可施。
林文瑾一点儿没有发现母女两的奇怪气氛。
他一向起来得早,把后院里他那些宝贝植物打理了一遍,见林溪下楼,便招手把她召来跟前,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笑着递过去,拍她的脑袋,故作忧伤道:“给我的宝贝女儿,哎,今年还能在爸爸跟前要红包,明年,可就要成人家家里的儿媳妇儿咯。”
林溪在林文瑾的面前坐下,她抬头,看着自己这个儒雅的父亲,伸手抱着她的胳膊,整个人都变得骄里娇气:“爸爸,七七不想嫁人,我就想待家里,整天烦你。”
林文瑾听见她的话,“哈哈”两声大笑起来,佯装生气地告诉她:“傻丫头,哪有姑娘不出嫁的。”
说完,他又摘了旁边的一朵梅花儿,插在林溪的脑袋上头,轻点她的额头,叹着气说到:“七七别怕,嫁人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儿,爸爸虽然是个没本事的人,但以后你要在姚家受了委屈,爸爸第一个拿着棒槌去给你讨公道,只要爸爸还能动,我们家七七就没人能欺负,我宝贝闺女啊,是全天下,什么都不用怕的小公主,谁都不用放在眼里。”
林溪听见林文瑾的话,难得吸了吸鼻子,把脑袋往他胳膊里一埋,恍惚便想起了她以前在乡下,第一次见到林文瑾时,他抱着自己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来晚了的样子。
那时的林文瑾多年轻啊,她甚至还不认字儿呢,光看着自己的这位父亲站在那里,就觉得特别骄傲,时间待他很好,没留下多少衰老的痕迹,只在眼角,有了些明显的纹路,林溪像是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她的父亲,她这位平庸却那么深爱自己的父亲,原来,也在不知不觉中,老了。
秦梳从楼上下来,她今天的妆容精致,衣服是提早一个月便订好了的,只是脸上神情失落,眼下有些难得的乌青。
林溪看着她的样子,长舒了体内一口浊气,起身跟在林涧身后,一边穿鞋,一边大声喊了一句,“快点儿啊,妈妈。”
秦梳听见林溪的声音,整个人都突然焕发出一丝格外的生机,一边迈步往前走,一边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温温和和地回答:“诶好,妈妈就来了。”
林家的除夕其实没什么意思。
也或许只是大家岁数都大了,成的成亲,生的生孩子,已经过了小时候那么个善于期盼的年纪。
今年林溪三叔的大儿子林谢得了个女儿,小家伙很是可爱,难得给老宅添了些喜气;而林苑年中结婚,丈夫虽没什么本事,但说话讨巧,倒也难得把老太太哄得大笑了好几声。
吃完年夜饭,林溪跟林涧靠在一起看了一会儿春晚,没过多久,老太太便喊去大家过去打麻将。
老太太年轻时牌技惊人,手气也不错,从胡同口杀到胡同尾,战绩十分可观。
现在年纪上来了,无人与她过招,她手疼技痒,便只能逮着自家的小辈切磋,有时睁眼出老千,你还不能与她计较,毕竟老太太身子骨不好,随便哎哟两嗓子,身边林家的人就要被吓得去掉两条命。
林家小辈心中苦不堪言,可被老太太一喊,还是得认命,轮流坐下来,陪着她演戏。
林溪就很聪明,她压根就不打麻将,很是难得躲过一劫。
躺在二楼小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手机里的短信响个不停,她也懒得一一回复。
她往年倒是会挑上一条不错的复制群发一遍,可今年也不知怎么的,浑身提不起劲头,想着那些熟的不熟的狐朋狗友,干脆皱了皱鼻子,装作不认识得了。
林文瑾陪老太太打完一圈牌,就上了楼来,在小客厅找到林溪,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笑着告诉她:“是信安的电话,祝你新年快乐呢。”
林溪原本就兴致不高,这会儿听见她老子的话更是臭脾气起来,抬手就把他的电话挂上,皱眉喊了一句:“爸,你接他电话干嘛,无聊么这不是。”
林文瑾也不知道姚信安过去做的那些事儿,见林溪这样反应,还以为女儿这是害羞呢,和和气气地笑上一声,拿回自己的手机,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声说到:“怎么的,以前黏着你安安哥哥到处跑的时候你忘了,现在年纪这么大,两个人都要结婚了,怎么倒是越来越别扭了。”
林溪“哼”上一声,伸手去推林文瑾,压根不想回他。
林文瑾觉得女儿大了,总有心事,于是也没有多问,笑了笑就又下楼去陪老太太。
林溪被姚信安这一通电话弄得心烦意乱,春晚难以入目,便干脆低头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起了里面的短信。
和往年一样,大多是些没什么新意的新年贺词。
姚信安的在最上面,因为他连续发了四五条,每一条都称呼自己为姚太太,一边祝她新年愉快,一边又像个十足变态,问她有没有想念自己的手指。
林溪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恶,这一世要遇上姚信安这么个倒霉东西。
阴魂不散,毫无逻辑,而她妈甚至还为了自己跟这样一个家伙的可笑婚姻,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杨子规电话打来的时候,林溪正看着姚信安的短信发呆。
她看见杨子规的名字,一瞬间便笑了起来,接起电话,张嘴喊到:“杨哥哥新年快乐呀。”
杨子规在那头也跟着低声一笑,他的嗓音在手机里还要显得更加沉稳一些,那么随随便便的一笑,就像声音擦着你的耳朵撩过去了一遍似的,十分让人着迷,“在干嘛呢?”
林溪重新躺下来,随手拿了旁边的一块糕点放嘴里,轻声回他:“看春晚,打牌,守岁,还能做什么。你呢?”
杨子规靠在窗边,看了床上的老太太一眼,声音略微有一些低:“老太太刚睡着,无事可做。”
林溪于是“哼哼”一声,不高兴了,“哦,原来是无事可做才想着打电话给我啊。”
杨子规觉得她这语气还挺新鲜,摇了摇头承认,“嗯,毕竟,我要认真想你,可就做不了正事了。”
林溪觉得他的声音似乎又往下压了一些,听起来还带着点儿哑,心里痒痒的,抬头瞄了一眼门口,见没有人来,便扭着脖子,娇滴滴地撒娇似的问他:“想到我怎么就做不了正事儿了,你怎么这么坏啊。”
杨子规觉得林溪这撒娇的声音跟叫/春的猫儿似的,在你心里头挠上挠下,故意带了点勾人的挑/逗,迈步出了病房,站在走廊的外头,低声回答:“谁让我一想到你,就只想亲你,只想抱着你呢。”
林溪抿着嘴笑起来,发现手机响了一声,是姚信安的新短信又发过来了。
她目光一凝,就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沉默了几秒钟,又突然把眼睛睁开,对着电话里的人,呵着气问到:“你想到我,就只会想亲亲我,抱抱我?”
说完,她听杨子规那头的呼吸似乎稍微有些不稳,心情越发不错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手里的车厘子,故意发出点黏软的声音,发着气音问:“难道,你不想脱掉我的衣服,碰一碰我的身体吗?”
杨子规在那头很久没有说话,他安安静静望着医院外面的一片夜色,目光被掩藏在走廊暗淡的灯光里。
林溪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的呼吸便觉心情少了许多。
眼前突然出现了很多张脸,稚嫩的刘尚,深情的周梅染,活泼的乔汇,温柔的赵泽青,甚至是阴晴不定的姚信安,可是最后,他们却全部变成了杨子规,变成了他那张让自己一眼看去便想要亲近的脸。
林溪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能感受到自己对于杨子规那张脸的喜爱。
那是一种类似动物本能的热切,甚至比过往的一切虚情假意都要来得更为直接,它像是生来便十分丰润的果实,在灵魂的土壤里深根发芽,日渐缠绕上自己鲜活的皮囊,最后随万物生长,“来我的公寓?”
“什么?”
杨子规像是有些不确定林溪的话。
林溪于是从沙发里站起身来,拿上旁边林文瑾的车钥匙放在手里,一边往外走,一边重新问了一遍:“来么,我的公寓,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人。”
杨子规意识到他的耳朵并没有背叛自己的神经,一时猛地往后退,绊倒在了旁边的座位上面。
出来洗尿盆的小保姆本来睡意浓重,这会儿突然被惊得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问杨先生怎么回事,杨子规便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你在这儿守好奶奶,我出去一下”,而后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林溪挂上电话,心里那股子灼热依然消散不去。
她丝毫不为自己今天的决定而感到后悔,出了老宅的大门,打开车门坐进林文瑾的车里,看着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思绪放空地呆坐了一会儿,等不远处天空传来一声烟花绽放的乍响,她便又一次回过神来,扯着嘴角,轻声笑笑,扭动钥匙,右手挂挡,油门往下踩,径直地往外开了出去。
杨子规从医院里出来得太急,脑子一路还没缓过劲来,直到出了电梯,站在林溪公寓的门口,他才意识恍惚地开始担心,他想的东西很多,比如自己今天还没有洗澡,在医院待了一天,身上也没有喷洒林溪喜欢的淡烟香水儿,比如他没有过经验,是否会让林溪不那么满意,他想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一时失神,站在原地,像是个失去了光彩的傻子。
房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林溪此时穿着酒红色的丝绸睡衣出来,弯腰将手里的一袋垃圾扔在门口,抬头看见站在自家门前的杨子规,有些意外,他此刻逆着光的样子倒是很好看,脸上轮廓显得更加深刻清晰。
他像是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看见林溪,神情有些难得的呆滞。
林溪于是将垃圾袋又往旁边挪了一点,下意识收拢了睡衣的领口,随后想到什么,又将眼角微微向上一扬,就像他两真是一对儿不期而遇的旧友,笑着问他:“进来坐坐吗?”
杨子规透过她酒红色的睡衣,看向那里面深不见底的一片雪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进到家里,脱鞋的动作有些僵硬,哑着嗓子说话,难得像是个孩子:“打、打扰了。”
林溪于是关上房门。
靠在墙边,双手交叉抱住胸前,兴致盎然地歪头看着他的背影,也不说话,只无声发笑,直到杨子规穿上拖鞋,重新站直了身体,她才忽的倾身向前,将他反手压在了旁边的大门上,一边垫起脚尖,一边靠在他怀里,手指轻点他的下巴,笑着发问:“我这一身好看吗?”
杨子规觉得身体肌肉突然绷紧,手臂上的青筋也不知不觉鼓起,抱住面前的人,小声回答:“宝宝,我刚从医院回来,还没有洗澡。”
林溪却浑然不去管他,依然眨巴眨巴眼睛笑着:“可你身上的味道明明很好闻啊,对了,我叫七七,你叫什么呀?”
杨子规看着眼前林溪水汪汪的一双眼睛,那么纯真,又像是充斥着那么厚重的爱/欲,低头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十分郑重地告诉她:“壮壮,我叫壮壮。”
林溪难得听杨子规这样正正经经地介绍自己的小名,不知怎么的,“噗嗤”一声便忽然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靠在他肩头,手指在他的耳后轻抚一阵,故意呼着气问:“你是有什么地方,特别壮吗?”
杨子规闻见林溪身上的清淡花香,终于低头将人从地上拦腰抱起,走到二楼的卧室里放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倾身向前,吻住了她的嘴唇。
林溪任由他胡闹,恍惚间,伸手摸到他胸前的一条掌宽的刀疤,挑着眉毛,有些意外地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杨子规抓住她的手腕,放在嘴边亲吻,似乎并不忌讳:“小时候,我爸弄的,别看,丑。”
可林溪丝毫不觉得丑,她不但不觉得丑,还认为这道伤疤放在如此清俊的杨子规身上,实在性感极了,手指忍不住在上面一点点划过,歪着头,故意问他:“既然觉得丑,那为什么不去做手术祛了它?”
杨子规将人搂进怀里,沉默一晌,低声回答:“因为不想忘记,有些时候,越是深的伤疤,其实越能提醒一个人,他过去经历过什么,而在以后,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林溪听见他的话,显然有些诧异。
她躺在原地好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等杨子规侧脸看向自己,她才重新伸出双手,突然搂住杨子规的肩膀,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笑着点点头说:“嗯,越是深刻的伤疤,其实越是应该被记得。”
两人见面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在一起胡闹一阵,时间都过了十二点了。
林溪没有想到,这一年的新年,会在自己的叫喊声中悄然来临,外面隐约传来烟花炮竹的声音,稀稀落落的,此起彼伏,似乎还有孩子的笑声。
林溪这个主卧的窗户十分大,透过整块儿没有被裁剪的玻璃,能看见外面这个城市缭绕炫目的夜色,天空里没有星星,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薄雾,独自看得久了难免心生孤寂,可是两个人的时候,它倒不这样,有一点儿人群中相互依偎的温暖意趣。
林溪其实不爱看烟花,她打小就不喜欢这种美得昙花一现的小玩意儿。
此时心神放空,看着夜空里的烟花也没生出什么格外的兴致,眼角带着还没干透的泪滴子,被杨子规从后面抱住,动都不想动,偶尔嘴里嘟囔一句,居然是在骂人狗东西。
杨子规点着头应下,一点儿反驳的意思也没有。
他小时候像很多孩子一样,很是期盼春节的来临。过年时的杨诚总是显得很可亲,向纯也不爱哭了,他们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家庭似的,坐在一起,享受着三人彼此不同的快乐,有时他会收到一个红色的小纸包,里面有糖,有瓜子,和几块被人揉皱了的纸币。
可后来,向纯没有了,杨诚就再没有跟他过过春节。
杨子规于是没有再收到过红色的小纸包,他不爱吃糖,也不再能收到那种被人揉皱了的小额纸币。
杨子规抓住林溪的手指,放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兴许是手劲有一些大,把她捏疼了,被这位大小姐一巴掌拍开,得了一句“你怎么这么讨厌,你离我远点儿。”
杨子规也不生气,甚至还低声笑出来,故作惆怅地感叹到:“那怎么办呢,七七已经被狗东西干到第二年了。”
林溪“啧”上一声,觉得男人这玩意儿实在可气,她眼睛微微眯起来,冷笑一声,就突然抬脚,把人猛地踹到了床下去,一边笑,还一边装模作样地惊讶:“哎呀,壮壮哥哥对不起,我的脚一抽筋,就总喜欢乱踢人。”
杨子规丝毫感觉不到疼,站起来,把额前的头发捋向脑袋,抓住林溪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丫子,放在自己嘴边,他似乎对她脚尖上的那一颗红痣格外沉迷,低头亲吻了许久,眼睛一直盯着林溪的脸,目光温柔而邪肆地告诉她:“只要你高兴,踢哪儿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微博——郑三那破孩子。
没什么说的,祝大家好人一生平安,带狗东西给大家拜个早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