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进行得如火如荼,第一次参与到任务当中的沈青耕异常兴奋,就算现在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雷声轰鸣,她还是抿着唇静静看着窗户外的体育馆,认真得眼睛都快蹿出小火苗。
相比她,同样要参加任务的应鹤就淡定很多,自顾自的手里玩着魔方。
大概半小时过后,徐镇远到了。
清秀的脸上还带着水珠,略长的黑发几乎要遮住眼睛,男人一件白衬衣整个肩头都被打湿了,显然是匆忙之间赶过来的,看到教室里四个小孩还有三个大人,一时间愣住,过了会,才挂上平易近人的笑。
“我是徐镇远,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吗?”声音也好听,透着一股子温柔劲。
郑霖抬眼看向他,面色不善。
也是,听了那群小屁孩查到的资料后,以他的年纪和阅历,很难相信面前这个唯一幸存者是无辜的。
“有件事需要徐先生协助一下。”将人上上下下打量半天后,郑霖才开口。
或许是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徐镇远敛了笑。
“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到您,警官。”
郑霖将手机屏幕给他看,上面是一张照片,一群艺术生站在舞台上,身上还穿着演出服,带着浓浓的妆,但放大后李希林的脸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毕竟她长得出挑,当初也是公认的一中校花。
徐镇远的脸色在看见照片的一瞬间变得苍白。
这种反应,郑霖也没必要说什么,他看了眼手表,对他说:“三分钟后体育馆后见,还希望徐先生配合我们工作。”
极公式化的语气。
话音刚落,郑霖就带着参加任务的人出了教室门。
鹿白和陆朝两个人还在玩飞行棋,过了会没听见声响,鹿白抬头,好奇地看向站着不动的徐镇远。
这个老师,不知道为什么,鹿白见他的第一面就没有什么好感,也许是他的光辉事迹被女生说得太久,以至于她觉得腻了,又或者,这只是一种单纯的直觉。
一种对某些人会莫名产生厌恶感的直觉。
徐镇远看着坐在课桌边上的小姑娘,嘴角扯了扯,想像往常一样扯出一个笑来,但终究是没能做到,要笑不笑的模样,格外滑稽,末了,他被自己这种可笑的行为弄得十分无奈。
“为什么看着我?”他问鹿白。
闻言,看似专心玩棋的陆朝抬眼看鹿白,微微眯起眼,一瞬间,气场陡然变了。
他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紧紧盯住自己的猎物。
鹿白却是毫无察觉,掷了骰子,是个六,捏着自己的棋子走了六步,语气平常,“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为什么李希林没有对你下手。”
徐镇远不教他们班级,也许两人之后都不会有什么联系,但这件事鹿白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难得有机会碰到正主,她也没管礼不礼貌,纯粹是想知道,就问出来了。
徐镇远冷哼一声,自嘲似弯起嘴角。
就像是一个紧绷的皮球,被人戳破反而好受许多,他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一手慢慢卷起另一只手的衬衣袖子,转身往外走。
“是啊......”他语气平淡得像是跟人叙家常,却带着几分感慨,“明明说好要一起死的呢。”
***
雨似乎渐渐小了,轰鸣的雷声远去,满地的镜子上的涟漪也变得时有时无,映着乌黑的天空,平时热闹的校园此时却透着一股萧索清寂。
郑霖是警察,加入非人类犯罪事件调查组已经七年,这些年一直跟半妖配合调查案子,经验丰富,处理这类事件已经是游刃有余。
他的位置离喷泉最近,隐在角落融入黑暗,卞熙和沈青耕还有应鹤三个人站在体育馆屋顶随时行动,那个生灵类的半妖则是站在高三教学楼楼顶,远远望着以防万一,还有一个实习生林凯,跑腿工作做完后就被留在远处观望。
毕竟这种场合,一个单纯的人类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三分钟后,徐镇远缓步走了过来,一开始接近,喷泉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只是灰蒙蒙的金色小天使被雨水洗过,脸上天真稚嫩的笑越发生动清晰。此时喷泉里已经蓄积了不少水,丝丝雨滴落下漾起波纹。
徐镇远一件衬衣湿了大半,静静看着那个喷泉,垂眸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他能让她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如此一来也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他亲手再杀死她一次。
年少时候的感情,单纯又炽烈,参不得半点虚假。
那时候的李希林,在一群学舞蹈的女孩子中依旧很出挑,家世好,长得漂亮,性格开朗,朋友也很多,周围总是热热闹闹的,不像他,站在高高的金字塔尖,没人敢招惹。
一开始的喜欢是真的,后来的弥足深陷也是真的,但偏偏,到了最后一步,他却退缩了。
徐镇远至今还会做噩梦。
梦里是她站在水边,绳子一端是石头,另一端是她纤细的脚踝,眼睛里的希冀让他不敢与之对视。
她说:阿远,你一定要来陪我。
徐镇远敛了神色,呼出一口浊气,站在离喷泉一米多的距离,缓缓出声:“希林,出来吧。”
话音未落,喷泉水面浮起黑色的游丝,像一滴墨滴入水中,缓缓散开,将整个喷泉都染成了浓稠的黑色。
她试探着探出水面,只剩指骨的手扒着喷泉边缘,剩下的身体还泡在水里,看向他。
她想叫他的名字,但皮肉腐烂,嘴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徐镇远站在原地,朝她温柔地笑,“好久不见。”
也不知道她懂不懂,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人一鬼没什么好寒暄的,身后的人很快就看准机会行动,周围寒气四起,只是仅仅几秒,整个喷泉就直接冻住,李希林看着自己被冻住的身体,双目猩红地朝徐镇远伸手。
离得最近的郑霖一枪打在她脑袋上,头颅破碎,眼眶碎了,一只眼球掉在冰面,弹了一下之后往小天使脚下滚去,茫然的望着漆黑的天空。
她还在挣扎,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声,细长尖厉的指骨在冰上划出一道一道痕迹,伴随着刺耳的“滋——”。
郑霖没多想,又是两枪,整个头颅都被打散,她没再动作之后才放松,走近确认死亡,此时卞熙和沈青耕也到了,这种焚尸太没技术含量,卞熙就让沈青耕练练手。
沈青耕摩拳擦掌,一不小心放火过度,整个喷泉都烧了起来。
在寒冰上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天然的火葬场,那些碎骨头一旦碰上就被烧成了灰,隐约中还能听到鬼魂的悲鸣。
郑霖收了枪,看向一边的徐镇远,依旧是公式化的语气:“非常感谢徐先生的帮忙,不然我们还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把她引出来。”
徐镇远轻松一笑,仿佛刚刚站在这里的悲情人物不是他,“为学校安全出一份力,也是我应该做的,郑警官不用客气,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如果有机会,镇远一定不会推辞。”
场面话说的这么圆满,郑霖不得不佩服这人面具带得真好。
也多亏了徐家的调|教。
假笑两声,陪着他说了两句客套话,郑霖招呼自己的两个同伴过来。
在徐镇远的帮助下轻松解决了这只水鬼,宁清回来后郑霖询问一中还有没有别的隐患,比如类似的强大的厉鬼之类,得到否定的答案,郑霖松了口气,准备收队回家。
他这么一说,卞熙就一手拎着一个小屁孩的校服打算离开,郑霖忽然叫住她。
“这次事件目击者众多,你们半妖司打算怎么处理?”
卞熙一脸惊讶,“这不是你们非调组的工作吗?”
郑霖咬咬牙,“据我所知,我们组只负责抓捕工作,不负责善后。”
卞熙一副我听不懂的样子,“是吗?我不信诶。”
说完就带着两个孩子往教学楼走,头也不回。
***
趴在窗户边上看戏的鹿白看事情接近尾声,不禁叹了口气。
她身边站着的陆朝倒是没什么两样,背靠着墙,手里玩着从应鹤那里拿来的魔方,听见她的叹气声,顿觉手里的魔方索然无味,靠过去,与她站在一个窗户前。
“怎么了?”
鹿白自顾自感慨:“爱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即使化身厉鬼,还是忘不了我还爱着你。
但太年轻的感情,往往承担不了太厚重的承诺,更何况是生死。
陆朝不置可否。
鹿白搓了搓自己冻得快僵硬的脸,一边好奇问他:“如果你是徐镇远,你会怎么做?”
她单纯的就是随便假设一下。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陆朝嘴角上扬,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带着深深的笑意,看着她。
“第一,我不会跟女朋友在艺术楼那种地方做|爱,”他说着,忽然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补充道:“至少是个有床的地方。”
鹿白:“......”
忽然开车是怎么回事?
“第二,即使很不幸,做了,被拍到了,继而被威胁,”他又笑了,“我会去告诉那个拍视频的人,如果不删除,打断她的腿,或者划花她的脸,毕竟是学舞蹈的女孩子,身体比较重要。”
鹿白:“你不怕她告诉别人吗?”
“她当然可以选择不听我的劝告,当然,我也会回报她的不听话。”
“我过不好,她也别想活。”
鹿白彻底没话说了,这个人就是一个极|端分子,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自伤八百也要损人一千。
陆朝话还没说完,“最后,如果非常不幸,我那天真的女朋友一定要我以死来证明我们之间的感情......”
鹿白抬眼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如果她不阻止,陆朝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鬼话。
陆朝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两手捧着她脸颊,触到冰冷,拇指缓慢地抚摸使其回温,身体亦是逐渐靠近,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低声对她说——
“是你的话,我很乐意陪你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真(鬼)情(话)实(连)感(篇)的陆朝朝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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