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片混乱,首先看到的十二班同学尖叫着滚进了教室，后来被吸引过来的其他班同学好奇探头看了一眼,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甚至有人当场吐了出来。
老师们匆匆赶到场，几个女老师看到那副场景脸色苍白。
十二班的同学不敢再呆在自己班级，班主任只能暂时安排在十三班,那个摔倒的女生,和上去关水龙头的沈青耕以及鹿白被几个女老师带到一边老师的休息室清理。
女生叫钱悦，显然已经被吓傻了,一直在哭,校服被脱下扔到一边,一个老师打来热水给她洗手，另一个是钱悦班上的语文老师,姓吴，正在一边打电话给她家长。
她们三个人的家长都打了电话,吴老师才去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让鹿白和沈青耕洗洗手。
把那些弄脏了的衣服都扔进塑料袋装好扔到一边,老师给她们找来自己的衣服给她们换上。
沈青耕和鹿白倒是没什么，毕竟她们两个也不是正常人，两位老师看她们精神状况稳定，就让她们回班级了。
一时间，校长、副校长学校各个领导都过来了，保安把三楼楼梯口围得水泄不通，鹿白和沈青耕经过的时候听见校领导正在商量要不要报警。
十二班已经空了,只剩灯还亮着，倒是隔壁十三班，因为挤了两个班级的同学，老师也不在教室，大家就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女生围成一团，胆子大的正在安慰胆子小的，有的男生围成圈在议论刚刚发生的事。
四个人格外默契挤到了小角落。
沈青耕几乎是咬着牙说：“真是小瞧这位学姐了。”
鹿白脸色也不好看。
事情闹这么大，目击者这么多，到时候该怎么清理又是一大难题。
“得尽快把她找出来。”鹿白说。
应鹤也拧着眉，钱悦是他们班的，自习上到一半出去接热水，这姑娘平时胆子就不大，被这么一吓估计得留下心理阴影。
“我们几个的能力无法追踪她的轨迹，”应鹤压低了声音分析，“一个冰系两个火系，还有一个空间系，都不适合这种搜查工作，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找一个生灵类的半妖过来帮忙。”
所谓生灵类，其祖上大多是各种集天地精华化身的神兽，这类半妖大部分身上还有返祖特征，居住环境大多在深山，因为外貌很少跟人类一起生活。
“我认识一个，但他现在不在江城。”应鹤接着说。
沈青耕也摇摇头。
鹿白跟陆朝更不用说，两人一个身体原因，一个“户口”都还没上，认识的半妖就他们两个。
沉吟半晌，鹿白说：“或许可以从贴吧入手，那个一级小号既然能说出李希林的名字，应该跟她有关系，说不定可以利用他把李希林引出来。”
沈青耕拧着眉，看了眼不远处的张妮。
“我把她叫过来问问吧。”她说。
鹿白却拉住她，“我之前就想说，贴吧里的那个人也许不是张妮。”
陆朝挑挑眉，“为什么？”
“贴吧那个小号除了爆出李希林这个名字一条评论后还跟不少人互动，我跟了一阵子，她回复速度很快，而且明显是在幸灾乐祸，”鹿白说，“张妮性格内向，这与她性格不符，如果是张妮为了报复李希林而故意爆出，很可能只留下那条评论就不会再回复了。”
“对，张妮的性格我最清楚，她不像是那种干了亏心事还敢那么招摇的人。”沈青耕接道。
“无论如何，还是要问问她，你们觉得呢？”听完他们分析，应鹤说。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
十三班教室人太多，不方便说话，沈青耕去找张妮，其余三人就趁着吵闹偷偷留了出去。
高三教学楼每层楼有四个楼梯，分布在四个角，放热水器的那边围了保安和老师，校领导也占用了十二班的教室开会讨论，老师办公室这边却是人烟稀少。
鹿白三人等了会儿，沈青耕带着张妮过来了。
楼梯间灯光昏暗，头顶的灯总是一副电力不足的样子，尤其是陆朝和应鹤沉着脸靠着墙壁的模样实在谈不上和蔼可亲，张妮一看见他们就吓得瑟缩一下。
沈青耕拍拍她肩膀，语气尽量柔和，“你别紧张，我们有件事想问你。”
毕竟她高一就认识张妮，两人还算熟络，沈青耕心里是不相信张妮会在网上发那种评论。
张妮下意识看向她，目光游移，沉默半晌，紧张地说：“那个评论不是我发的。”
鹿白看了眼陆朝，某人还是那副表情，并没有觉得自己猜错就很丢脸，反而朝她勾唇笑了笑。
张妮继续说：“我也是看群里转发了才下贴吧进去看，我、我也不知道......竟然有人把那个帖子又翻出来了。”
又？
“你之前就见过？“鹿白问她。
“我......”张妮手绞着校服一脚，最后说出一句让众人格外熟悉的话：“我姐姐告诉我的。”
沈青耕脸色有些难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向鹿白。
鹿白比她淡定，语气很平静，看着张妮道：“但是你知道，你姐姐已经死了，对不对？”
张妮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低着头，“是......是......她已经死了。”
一声抽泣，张妮抹了把眼泪，“我知道她死了，但是她还在家里啊......爸爸妈妈也说，她可以再陪陪我，陪我考完高考，陪我到大学，那是她的心愿......”
沈青耕搂着她的肩膀，一手在她背后替人顺气，“没事，你慢慢说。”
张妮哭了会，在沈青耕安抚下很快就冷静下来。
“姐姐和李希林是同班同学，两个人都学舞蹈，平时关系一般，后来，姐姐拍到了......那个视频，她只是想吓吓她，结果李希林当真了，她、她自杀了。”说到后面，张妮眼睛一红。
“李希林死后姐姐一直很伤心，还约着两个同学去池塘边给她烧钱纸......”
“为什么要祭奠她？”陆朝忽然出声。
还带着两个朋友，难道女生胆子都这么大，敢带着同学去刚死人的地方烧纸钱。
张妮愣了一下，末了，眼泪掉了下来，“因为、因为李希林的尸体一直没找到啊！”
“姐姐很害怕......找不到尸体，没办法火化，她是溺死的，这样会出事的！”
小小的楼梯间一阵寂静。
“再后来，姐姐是第一个，姐姐的两个同学也......也死了。”
说完张妮就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流，泣不成声。
陆朝却拧着眉，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语气依旧，甚至还有点冷漠。
“你姐姐，和她的两个同学，她们三个人的尸体在哪？”
“都、都没找到！”张妮终于崩溃了，蹲下来缩成一团，脑袋埋在手臂中不断抽泣。
四人交换了眼神，脸色都很难看。
一个溺死的水鬼，将三个人拖入水中，尸体都没留下。
用厉鬼称呼她都是委屈了。
他们也终于清楚，从水龙头流出来的那些头发和血液是谁的了。
“李希林这件事，除了我们，你还告诉过别人吗？”沈青耕蹲在她旁边，安抚她的情绪。
张妮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那天你生日的时候我说过，再后来......周颖一直问我，我就说了。”
周颖。
这么看来，贴吧只是个误会，并没有所谓知晓内情的存在。就连张妮得到的故事版本，也是她姐姐美化过的，对于李希林，他们拿她没办法。
但鹿白下意识垂下眼，敛了情绪。
她觉得，周颖这样做不好。
原本大家猜一猜没什么，毕竟视频不清晰认不出人，贴子也是七年前的了，那一届学生也都毕业甚至参加工作，再来回复贴子的少之又少，几乎不存在。
可真是周颖揭开了真相，一群人很快就想到了事情始末，徐镇远也因此“请假”回家。
等张妮情绪恢复后，几人一起回十三班。
广播里通知今天按正常时间放学，并且建议学生在放学之前找老师联系家长，尽量让家长来接，不能接的也建议结伴回家，显然学校很重视这件事。
见鹿白心事重重的模样，陆朝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勾着腰，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在想什么？”
“周颖。”鹿白回道。
陆朝失笑，“不过是死人的隐私。”
闻言鹿白抬眼看着他，“死人的隐私，就不是隐私了吗？”
李希林为什么会死？
被拍下那种视频，她害怕被人议论，害怕成为大家饭后的谈资，且不说，当时她的男朋友徐镇远成绩优秀，如果这件事曝光，两人何去何从？
更何况，那还是七年前。
舆论是一把无形之剑，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执剑者。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像向上攀爬的藤蔓，勒住人的喉咙。
忽而眼前一白，鹿白看向窗外，一道蛇形弯曲的闪电骤然降落。
紧接着，“轰隆——”一声，整个教室一百多个学生，集体安静下来。
声音巨大，震得人心口发颤，一道雷声过后，很快又是另一道，“轰隆——”，伴随着闪电。
小石子一样的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很快，雨幕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形成，哗啦啦一片，离窗台近的同学手撑在窗沿，雨水打在手背上凉凉的。
男生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乌云，低声呢喃：“下雨了......”
一瞬间，鹿白心里那股压抑的烦躁丝丝的往外冒。
陆朝伸手扣住她脑袋压向自己胸口。
两人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坐在桌子上，身高差太多，鹿白没反应过来，被压得鼻尖一疼。
他一手覆在她脑后，揉了揉头发，顺着捂住她的右耳，俯下身，嘴角微微弯着，在她左耳边轻声哄——
“宝贝儿，别怕。”
鹿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
这人脑子是不是被雷劈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骚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