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十三班后排刷手机的沈青耕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而她前方，白衬衣黑裤的男人依旧一手支在讲台上看教案，似乎没有发现地下学生投来的若有若无的探寻目光。
沈青耕都想上去大吼：你们一群智障能不能不要用那么明显的眼神看徐老师！！生怕他发现不了吗？！！
眼看帖子的回复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有人转而扒徐镇远的信息，沈青耕小心脏哇凉哇凉的。
过了会，讲台上的徐镇远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眼看了看底下，那群人又像地鼠一样缩了回去，低着脑袋继续复习。
沈青耕熬不住了，晚自习下了就收拾书包偷偷回了自己班级。
结果刚到，就发现鹿白在收拾书包，问题是不只是鹿白一个人，整个第二组都在往前挪，忙得热火朝天。
“小白你怎么了？？？”
“哦，你回来了，”鹿白把书放进书包，剩下的陆朝在一边替她搬过去，“老师说要换座位，你的桌子......体委已经替你搬过去了。”
沈青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在讲桌边上熟悉的桌子上，心如死灰。
她何德何能能作为老师的左右手，坐在此等豪华位置上？
“那你搬去哪了？”话刚问出口，沈青耕就看见陆朝把鹿白的书放在自己同桌的位置上，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老刘真真是个妙人，独具慧眼，竟然把他们两个安排成同桌。
坐了两年的同桌分开，沈青耕一时还不适应，她也不想坐到讲台旁边那么偏僻的位置，晚自习刚上，她就磨蹭到鹿白旁边，试图挤走碍事的陆朝，然而陆朝风雨不动安如山，一副“我一点都不想跟你换位置”的表情看着她。
没办法，沈青耕只能跟他们前面的同学商量能不能坐他同桌的位置，正好他同桌下去打球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沈青耕就这么凑合着坐下。
沈青耕整个人都趴在鹿白桌面上，眼神哀怨，一时间也不想管自己被换位置这件事，问她：“你看了贴吧的帖子吗？”
“你也看了？？”边上的陈镜开加入聊天。
“哎，不知道怎么说。”沈青耕叹了口气。
“真的是李希林吗？？？”
沈青耕白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敢相信啊，她跟徐镇远谈过？？我看过照片，李希林长得超好看！”
“不是，我就好奇了，到底是谁闲的蛋疼在帖子里把人家名字爆出来的？？”沈青耕烦躁地薅了把头发。
扫了圈教室，最后狐疑地看向陈镜开。
陈镜开连忙摆手，“大哥，我刚下的贴吧，我都不玩这个。”
鹿白刚解出一道题，边写过程边说：“是个一级的小号，连头像都没有，有没有办法查IP地址？”
三人目光一齐落在陆朝身上。
陆朝耸耸肩，“没电脑。”
“你家里总有电脑吧。”陈镜开说。
“那就这样说定了，陆朝你明天要告诉我们哦~”沈青耕和蔼可亲地拍拍他肩膀。
陆朝一手支在脑袋，还是那副悠闲样子，慢悠悠地开口：“费那个劲查IP，你们就不能动动脑子？”
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都挺欠揍的。
沈青耕撸起袖子，眼神威胁，“陆朝你要是再阴阳怪气的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陆朝却是笑笑，抬了抬下巴，指向左前方。
那个方向，张妮正在抽屉里玩手机，一转头看见他们几个人看着自己，吓得手机掉在抽屉里，“嘭”的一声，声响很大，她的同桌周颖更是出声埋怨，然后收好了自己的手机，继续写题。
这么一闹，不少同学都看了过去。
这副心虚的样子.......
沈青耕收回目光，“你觉得是她？”
陆朝：“只是怀疑。”
“为什么？”沈青耕跟张妮关系好，下意识护着张妮，语气有点冲。
陆朝挑挑眉，不置可否，拿出手机，搜到当年的新闻，给他们看。
接连死了四个女生，这件事在当时闹得还挺大，因此报道也不少，但报道也省去了名字，只用“李某”这种方式来称呼。
鹿白离得近，看见上边的“张某、许某、王某”，眼神一暗。
“媒体没有公布照片，但我上网找了一下，有几个视频和照片。”说着，陆朝调出来给他们看。
那是一张元旦晚会的合照，上面有很多人，不少人还穿着演出服，服装很浮夸，舞台布置的有点简陋，但酒红色的幕布前的一群学生老师笑的很开心。
元旦舞会的节目大多都是他们艺术生出的，只有少数节目才会给普通学生。
“这个不是.......”陈镜开指着一个女生，忽然哑声，朝张妮的方向看了一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下半句话没能说出来。
鹿白盯着上边他指着的那个女生看了会，不自觉咬着下唇。
沈青耕也默不作声。
那个女生，跟张妮长得有七分相似。
一样的杏眼、鹅蛋脸，虽然带着妆，但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这张照片是贴吧里的，很巧，这个人还拍了视频，里面的人正好叫到了这个女生的名字。”陆朝滑了一下，点开下一个帖子。
镜头很晃，举着手机的同学叫台上的人的名字，叫到“张英”的时候，那个女生回头朝着镜头笑了一下。
沈青耕的心很快就沉了下去。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像张妮。
看横幅这是2012年的元旦晚会，这种时候学生都会偷偷带手机进去拍照录像，学校也不会管，有表演的同学更是会特地叮嘱自己的朋友一定要好好录下来，之后则会发在社交平台。空间、贴吧，能找到很多这种照片视频，想找到这个人并不难，更何况，张英是一个一定会登台演出的艺术生。
镜头里永远不缺表演者。
鹿白看着视频里的张英，心被一只大手攥住，低声问道：“她......是不是死去的三个女生之一？”
沈青耕猛地看向她，“怎么可能！明明那天她、她还跟我们说.......”
几人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但沈青耕太激动，引来侧目，她只得沉默。
“找到死去的四个人并不难，”陆朝说，“用13届的毕业生照片对比就能找出来。”
陈镜开怕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再不敢看向张妮的方向，但还是提出自己的猜测：“那天张妮说的时候没有说时间，会不会是她姐姐死之前告诉她的......”
陈镜开越说越心虚。
一个黝黑的一米八几的大男生，缩在小凳子上。
他仔细回忆那天张妮说的话，“那天她只说到了学姐自杀的事，后面三个女生也自杀......我记得是叶一航说的。”
说完他自己又觉得不对。
那天张妮的语气，明明是那么熟悉，就像是前几天她姐姐刚告诉她一样，一点都不像是提起一个死去的亲人，而且，她还描述得那么细致......
沈青耕表情严肃，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阴森，“张妮可能......见鬼了。”
陈镜开被吓得差点叫出声。
“你们跟她不熟悉，我跟她经常一起回家，每次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就说不用我送了，让我回去，她姐姐会来接她。”沈青耕语气格外淡定。
陈镜开想起自己那天送张妮回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心里咯噔一下。
他已经快被吓哭了。
鹿白看着陈镜开叹口气，提醒道：“这种事还是不要当着他的面说了。”
沈青耕这才想起来。
原来他们这里还有一个正常人。
差点说漏嘴。
“好了好了，鬼故事讲完了，小陈你回去写卷子吧~~~”沈青耕大大咧咧地拍拍他肩膀，催促他回自己座位上。
“呜呜呜，青姐你别这样，我害怕。”
“怕啥，刚刚都是吓你的，别说你信了啊，我会嘲笑你的哦。”
陈镜开这才半信半疑，“姐你这样我更害怕了。”
沈青耕微微一笑：“那你晚上小心哦，听说最近天黑得早，很多东西出来的时间就更长，说不定就会被你碰上哦~~~“
正好下课铃响，陈镜开快被吓尿，怪叫两声回座位去了。
座谈会结束，沈青耕也回了座位，鹿白却没了写作业的心情，脑子里被这些事塞满，一时半会还理不清头绪。
放学回家路上，鹿白忍不住问陆朝，“张妮这样，是因为她姐姐的生魂还没走吗？”
陆朝点了点下巴，“应该是。”
“但已经七年了，她如果不入轮回的话，那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吗？”
刚死的人魂魄茫然游离在世上，叫做生魂，但不久之后就会被鬼差带走，如果不愿意投胎，就只能这么继续游离在人间，慢慢地，灵魂就会逐渐消散。
“所以张家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她能一直留在这里，”陆朝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张妮说，‘是其中一家家长一口咬定的，再后来另外两家也这么说’......”
鹿白默然，“是他们家提出来的。”
“所以很有可能，他们家的人，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