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吹在胳膊上凉飕飕的，再加上这块地方没有半点光亮，让人不禁思考：今天是不是降温了？
而被陆朝拎小鸡仔似的从水里拎起来的鹿白站在寒风中，麻木的脑袋下意识地想——
完了。
她该怎么解释。
那些火啊，泥啊，还有为什么她会掉到水里死活爬不起来这件事......
但很快，沈青耕和应鹤跑了过来，一看见她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沈青耕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朝着喷泉发火，整个人跟一头喷火的母老虎没什么两样。
“我草你妈！！老子昨晚上守了半晚上你不出来！今天就敢搞我姐！！老子今天不把你烧成灰老子就不姓沈！！！”
骂完沈青耕伸手就给了水面两团火，瞬间烧光了半个喷泉的水。
鹿白想拦已经来不及。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等察觉的氛围不对，沈青耕僵硬着脖子转过头，看见应鹤淡定的眼神，以及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鹿白，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她暴露了。
她对不起组织，还没加入组织她就暴露了......
而且暴露得相当彻底。
几分钟后，四个人坐在体育馆后门的台阶上，各自心怀鬼胎，不知道在想什么。
鹿白身上盖了一件宽大的校服，整个人显得无比乖巧，短发湿漉漉的耷拉着，绞尽脑汁地想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窒息的沉默过去，沈青耕跟她对视一眼，这一眼，两人没能商量出对策。
于是，沈青耕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好吧，我坦白，”沈青耕一副抛头颅洒热血的悲壮模样，“小白是我表姐，我们都不是人.......”
没等她坦白完，就被人打断。
“哦，巧了，”应鹤挑挑眉，语气戏谑，“我也不是。”
他伸出手，手心朝上，很快就凝结出一块冰棱，还没到冬天，沈青耕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来，冻得她瑟缩一下。
沈青耕将蹿出火苗的手心给他看。
末了，两人收了冰棱和火苗，隔着鹿白，建交似的握了握手。
“沈青耕，火系。”
“应鹤，冰系。”
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简单介绍，异常正规，正经得甚至显得有几分不正经，可能是一下子找到了两人一直不对盘的原因，今天的沈青耕和应鹤格外冷静。
都这样了，鹿白也配合地伸出手心给他们看，“我也是火系。”
她手上的那簇火苗因为刚刚跟水鬼斗了一场现在异常兴奋。
三人交换了眼神，一齐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朝。
一把将鹿白从水里捞出来后，这个人就跟入定了一样一言不发，在沈青耕和应鹤说出身份后也没什么表示，跟门神似的，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可能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陆朝抬了抬眼皮，淡定吐出五个字：“陆朝，空间系。”
得知他们四个都不是正常人，自己也没违反半妖司的规定，沈青耕心里松了口气，但看向陆朝眼神一瞬间变得难以言喻起来。
“我说你怎么一溜烟就不见了。”之前明明是她先动脚，也没看见陆朝人，结果赶过来就发现陆朝已经在这了。
又想起什么，沈青耕忽然跟见了鬼似的看向他，“你是不是还没报备？”
“哦，”陆朝语气依旧淡定，“还没。”
沈青耕和应鹤：“......”
妖集灵气而生，一般常见的半妖大多是些动物类，有的身上还有祖先的特征，除此之外，比较稀有的就是自然元素类，比如他们冰啊火的，其中火系比较特殊，因为异常稀少，而且天生克制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在半妖中地位较高。
而空间系，这种半妖比火系更少，沈青耕之前去参加培训的时候听一个前辈讲过，其实真正意义上说，空间系的半妖很可能就不算是半妖了，嗯，其实也说不上是个什么玩意，反正玄的很，性格也不好相处，现在也没什么具体资料。
而且空间系的天赋远比一般半妖要强，一般半妖发牌最多是顺子有二有王，空间系就是双王四个二，天生的，谁都羡慕不来，唯一的缺点就是死亡率太高。现在世界上的空间系的半妖只有五个，均登记在册，不可能有遗漏。现在知道的就是，那个几个空间系的半妖无一不是大佬，性格相当凶残，一旦出手寸草不生，年纪均在四十岁以上。
这些数据是半妖司一位贼牛逼的空间系大佬收集的，绝对真实。
沈青耕想起当时大佬给他们讲课的时候牛逼哄哄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搓苍蝇手：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能看到大佬被打脸。
一扫自己身边三个半妖，沈青耕感慨：“果然物以类聚......”
应鹤：“你知道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吧？”
沈青耕：“......”
不，她并不知道。
远远听见下课铃响，几个人陆陆续续起身。
应鹤：“下课了，咱们回去吧。”
“对了，”沈青耕一拍脑袋，拉着鹿白胳膊苦口婆心叮嘱，“以后你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那只学姐我来解决就行，乖啊，小白。”
鹿白想解释什么，但看见陆朝和应鹤都在，于是点头嗯了两声，没说什么。
他们要去操场，鹿白看了看自己身上，不敢挪步，愁的不行。
半身都是泥巴，味道难闻的很，这幅样子她怎么敢回操场，那里那么多人，要怎么解释。
抬眼看见一边的陆朝，鹿白眼睛一亮，拽了拽他衣角，不着痕迹把自己身上的泥往他干净的衣服上蹭，眼角的笑带着几分得逞的狡黠。
“你是空间系？”
陆朝看着她，眼神淡淡的，“嗯。”
“那帮个忙吧。”
“我不是顺风车。”
“我付钱。”
“呵。”
她是要面子的，绝对不会全身是泥被人看见，鹿白一咬牙，提出条件：“陆朝我请你吃一个月早饭，亲手做！”
陆朝抬了抬眼皮，看着她，似乎是在思考值不值得，半晌后出声：“叫爸爸。”
“爸爸！”鹿白应地飞快。
陆朝：“......”
“一声够么？不够我再叫一遍，”为了顺风车鹿白脸都不要了，“爸爸！！”
可能是怕他自己一个人跑了，鹿白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两人靠得很近，她仰着下巴看向他，眼睛亮亮的，一脸希冀。
陆朝不太自然地挪开目光，心里叹了口气。
下一秒，两人就消失在原地。
还没离开的应鹤：“艹（一种植物）。”
沈青耕没见识地提问：“他们空间系还能这样？？？”
***
转眼就到了自家家门口，鹿白还没反应过来，四处看看以确认他有没有送对地方。
老旧的楼梯，扶手上蓝色的油漆都快掉光，三楼楼梯尽头还对着不少杂物，有她小时候骑过的小自行车，现在已经积灰，自家门口她亲手贴上的福字......
“爸爸真厉害！”鹿白没脸没皮地夸他。
陆朝尴尬地撇过头。
他是做了什么死要她叫爸爸。
除了把他气死还能有什么好处。
“完了，”鹿白忽然想起来，“书包还在操场上！”
只见陆朝右手伸开，下一秒，他手里就多了两个书包和一件校服，跟变魔术似的。
鹿白瞪大眼睛，刚准备再夸一句，陆朝就把她的书包塞到她手中，“闭嘴，不准叫爸爸。”
再叫他都要硬了。
鹿白乖巧“嗯”了一声，转身敲了敲自家门。
很快她妈开门，一看见她这幅样子，瞪大了眼睛，一句话硬生生分成两截：“小白你.......你们学校开新活动了？”
卞熙还以为自己梦回鹿白幼儿园时期。
鹿白：“......”
并没有。
对面正在掏钥匙开门的陆朝慢条斯理地回：“她掉坑里了。”
鹿白想把自己全身是泥的衣服塞他嘴巴里让他闭嘴。
一道门隔绝纷纷扰扰，回到家，鹿白被压着进了洗手间，她妈亲自动手给她洗澡洗头，一边给她抹洗发水一边嫌弃得不行，要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是校服，卞熙早就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你到底干什么了？弄得这么脏。”
鹿白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半出神的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一边说：“妈妈，我发现每次我用它解决那些鬼魂，它就更信任我了。”
卞熙正在搓她的短发，她有洁癖，正努力把自家女儿每一根头发都洗的跟原来一样干净。
“这种事不可取，外边的鬼魂都是没脑子的骨头，谁知道它会不会丧心病狂到拖你下水？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吧，等你毕业了我跟你爸找个机会带你去半妖司，牢里还关着不少死刑犯，给你试试水也挺好的。”
“哦。”鹿白应下，语气有些失望。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卞熙转念一想，他们学校的那些鬼魂也就那样，于是松了口，“你注意安全，没事就叫上青耕。”
鹿白笑的眼睛弯弯的，吧唧亲了她一下，“谢谢妈妈！”
卞熙嫌弃地戳着她额头拉开距离，“别高兴太早，今天你不给我洗干净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臭死了。”
比起正常人类的孩子，半妖天生就带着无数潜伏的危险，每一个小半妖，家长无一不是半放养状态，像她妹妹对青耕那样。
因为他们做家长的心里清楚，比起筑起隐形的牢笼让他们成为金丝雀，更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在自己的庇护下慢慢成长，直到有天，成长到独当一面的模样。
第二天一大早，鹿白比平时起得还早，钻进厨房开始忙活。
昨晚上提前搜了菜谱，别的她不会，做个三明治还是可以的。
但鸡蛋她不会煎，火腿片她又不喜欢吃，于是直接做了个草莓蜂蜜的三明治。
整整两层草莓，从老家寄过来的蜂蜜，切草莓片的时候还差点把自己手切到，可谓是劳心劳力呕心沥血。
一口气做了四个，三明治做好豆浆也热好了，鹿白把早饭放到桌子上，拎起袋子去敲陆朝家的门。
手指还没落到门上，陆朝就背着书包出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鹿白把三明治和豆浆递给他，“喏，吃吧。”
陆朝接过，边下楼边打开看，一看到实物，心情难以言喻。
“你就给我吃这个？”
水果、面包、豆浆？？这都什么玩意。
“是啊，我亲手做的，”鹿白满足地咬了一大口，她平时早上就吃这个。
“怎么，爸爸不喜欢么？”她看着他，眨眨眼，一脸天真地问。
陆朝头皮一麻，他现在听见这两个字就头疼。
真是怕了她了。
亏他放着热腾腾的牛肉面不吃，一出门就给他这个，还是纯素的，连个蛋都没有。
当他是羊么？
羊也是杂食动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