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手机

十一刚过,学校推迟许久的运动会终于开始筹备,早自习铃响后,班主任老刘背着手进门,宣布了这件事,宣布完还不忘提醒他们就算是运动会他们高三也不放假,运动会结束回来要继续上晚自习。

教室一片哀嚎。

而鹿白的同桌,沈青耕正两眼放光磨刀霍霍,对她说自己因为感情受挫,决定要痛改前非好好学习,这个一千五就算是对过去傻逼的自己告别。

光是听到一千五三个字,鹿白就觉得头皮发麻。

从小身体不好的她,体育运动永远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不过还好她有病,一碰到八百米就把病例交上去,百试不爽。

沈青耕跟她截然相反,从小身体倍儿棒,要不是因为文化成绩还不错,早就被小姨送进体育队。

早自习下课铃一响,沈青耕就拽着鹿白去报名。

后排永远是高个子男生的聚集地,一下课就聚在一起找事做,完全闲不下去,这会正在聊天,两人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了个尾巴。

“妈的,吓死我了......”陈镜开捂着小胸口,面部表情夸张,跟另外几个玩得好的男生说着什么。

几个人毛茸茸的额脑袋凑在一起,勾着腰,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沈青耕好奇,一拍桌子,俯下身凑近问他们:“什么吓死了?”

陈镜开被她吓了一跳,眼泪都差点憋出来。

“我的姑奶奶,能不能别咋咋呼呼的,我心脏不好啊。”还小题大做地捂着自己的右胸。

“你们说什么?大白天的讲鬼故事啊??这么有兴致。”沈青耕拉了个空位的椅子给鹿白坐下,自己就坐在一边的桌子上。

沈青耕拉了把好椅子,正好是陆朝同桌的位置。

眼睛一瞥,她就看见陆朝抽屉里几乎快溢出来的小礼物和零食,带着精致的包装,附赠各色信纸的情书,暧昧的小碎花。

陆朝看她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嘴角弯了弯,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巧克力,“来,爸爸赏你的。”

鹿白没理他。

神经病。

别人送他的礼物转手给她,她好意思要么?有没有点情商。

这边沈青耕过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但很快三言两语又拉回了正轨,陈镜开一指靠窗的位置,“你们都没发现张妮今天没来上课么?”

沈青耕回头看去。

咦,还真的没来。

“她怎么了?”

陈镜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看了眼鹿白,才说:“昨天不是鹿白让我帮忙陪她去体育馆找钥匙么,天太黑,学校路灯又不亮,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后来我们就分头找,我在篮球场这边,她就去操场那里了。”

“后来找着找着都半小时了,我妈打电话催我回家,我就想找到她跟她说一下要不先别找了,结果.......结果我听见尖叫声,大晚上的,妈呀。”

“我过去的时候张妮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就剩两条胳膊挣扎,我的妈,吓死我了,我上去把她拉了起来,她衣服上全是黑泥,特别臭,还好碰到保安,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医院去了,一个老师带着她去的,我顺路就回家了。”

“我们学校没有水池吧?她是掉进哪里了?”一个男生问道。

“就是这个奇怪啊!”陈镜开抓了把头发,“就那个小喷泉,水还没我胳膊长,怎么可能淹得死人,坐着水都到不了喉咙......”

沈青耕脸色难得严肃起来,“怎么回事?张妮没事吧?”

“我也不知道啊,大晚上的,水都是黑的,握草,你不知道张妮有多重,我差点都被她带进去,你看看我胳膊被她抓的。”陈镜开说着撸起自己的袖子给他们看。

小麦色的皮肤上,手肘处几道手指印,压得皮肤漆黑。

鹿白看见,垂下眼想了会,扯了下沈青耕的衣角。

沈青耕了然,凑过去把他袖子往上撸了点,看清楚些。

“握草!沈青耕你女流氓啊,摸我干什么??”

“摸个屁!我爸是医生,看看怎么了,你黄花大闺女啊?摸不得?”沈青耕重重往人胳膊上一拍,收了手。

陈镜开抱着胳膊疼的叫不出来声音。

沈青耕填了表格,快上课了,没再跟他们说话。

下一节是英语课,沈青耕上英语课就是在神游,干脆跟鹿白唠嗑:“叶一航说的那件事不会是真的吧?我们学校闹鬼?”

鹿白也压低了声音:“陈镜开胳膊上的伤不像是人干的。”

“啧,真麻烦,改天我去超度她算了。”

沈青耕也是半妖,属于火系,两个人从小到大就辟邪的很,而且火这玩意专克妖魔鬼怪,碰到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一个小火苗过去超度了事,免得这些东西跑出来祸害人。

“你小心点。”鹿白说。

沈青耕跟她不一样,虽然同样是小时候就得知自己的身份,但鹿白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普通人,毕竟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参加特殊训练。而沈青耕不一样,加入半妖司是她从小到大的理想,就等着满十八岁去参加考核。

“放心,我可是种子选手。”

鹿白被她逗笑,英语老师走过来了,两人默契地不再说话,就这么老实到下课。

课间时间十分钟,不短也不长,但他们高三教学楼里学校超市有点远,一去一回差不多能踩着铃声进教室。

所以一下课沈青耕就拉着鹿白往超市跑,两人在一群悠闲的学弟学妹中格外突兀,鹿白跑步不太行,到了超市门口干脆找了个花坛坐下来,沈青耕进去买东西。

沈青耕动作迅速,很快就提着一袋零食还有两瓶肥宅快乐水出来,拽起她胳膊,“起——”

鹿白眼神哀怨:“你一个人来就好了,干嘛非带上我。”

“哎呀,妹妹我也是为你好,一天到晚就坐在那,不怕长痔疮啊?偶尔也要运动运动,预防骨质疏松行不行?”

鹿白缓了缓,拉着她的手起身。

喝了口水,扑腾的心脏终于安静下来。

他们很少来高一高二这边的教学楼,一路走来看见的都是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着,无忧无虑的样子让她们两个老学姐看见了心里直冒酸气。

不知不觉,她们都高三了,位于食物链的顶端,能一眼分出苦逼的高三学生和高一高二稚嫩的青少年。

毕竟被卷子折磨多了,那股子沧桑劲怎么都洗不掉。

离两人进的几个男生互相推搡,中间一个男生不好意思的笑着,眼睛总往她们这边瞥,声音远远的,听不太清。

“上啊,愣着干嘛,学姐要过去了!”

“你不上我上了啊。”

“怂货。”

沈青耕只是扫了眼,心下明了,“啧,现在的小学弟,胆子还挺大的。”

鹿白刚拆开一包三加二,闻言也不过是抬了抬眼皮,吃饼干的动作不停。

沈青耕看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小白呀,你就不想用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来结束自己的高中生涯吗?”

“啊?”她那一句话太长,鹿白嚼着饼干,骨传导明显比空气更好,一时半会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沈青耕看她一脸傻白甜,喝了口可乐,干脆放弃,“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她表姐这个人,性格挺好的,长得也漂亮,个子一米六五,——多亏了她家的优良基因。

就是一张娃娃脸看着显小,丢在一群新生中都没有半点不正常,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缺点。

哦,不对,鹿白唯一的缺点就是运气不太好,小时候碰上陆朝这个煞星,跟个城墙似的一天到晚挡桃花,害的鹿白长这么大春心都没有萌动过。不然以鹿白的资质,在未成年之前来一场刺激的早恋完全不是问题。

这么一想,沈青耕越发觉得陆朝这个狗东西不是好人。

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有意无意就在鹿白面前晃,沈青耕扪心自问,要不是自己不吃他这类,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勾走魂。

***

高三的一整天,除了写卷子就是讲卷子,今天周三,照旧晚自习用来考理综。

为了让他们适应高考,学校安排每个班都要拉开桌子,单人单桌考试,而且每个人都有考号,按照上一次的考试成绩排座位,因为教室太小放不下所有人,前二十名就直接带着笔去布置好的考场考。

鹿白提前收拾好了书包,桌椅也收拾好,抱着书包往后排走去。

大家都在找地方放自己桌上的书,高三了,一天七八张卷子,很久就堆成山,还有自己额外买的辅导资料,摞在一起数量可观,从后排往前看去,每个人桌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书堆,莫名透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也是,高三了。

教室后排有一面墙都是柜子,一人一个,平时就用来放书和生活用品,因为没有钥匙,平时也不会有人把贵重物品往里面放,他们不能带手机,好像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如果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算的话。

柜子小,没有锁,鹿白的柜子已经塞了不少书本,放不下书包,正想着要往哪放,一只手就拿过她的书包,塞进了一边空着的柜子里。

随后,陆朝将自己的书包也塞了进去。

鹿白不禁好奇:“你柜子怎么是空的?”

“哦,那个是剩下的。”

鹿白眯起眼,“陆朝你要点脸吧。”

后边柜子有不少都是空的,平时也没人动,最多给接热水的同学暂时放下水杯,大家都很自觉。

陆朝耸耸肩,“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考试快开始了,监考老师也进了教室,学生们很自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至于前二十,陆陆续续去了“小黑屋”,真正的单人单桌,而且没有监考老师,考试全凭自觉。

理综考一个半小时,鹿白平时理化生三门都不怎么样,每周三就跟每个月生理期一样难受的很。

有时候也后悔,当初是不是应该选文科。

但一想到自己路痴到连经纬线都分不清,她还是认命了。

高三教学楼是“回”字形,一面是他们的教室,一侧是走廊,另外两面则是空教室,专门用来考试的,平时里面也没人,不开灯,门又没锁,有时候风吹过带上门“砰”的一声能把正在做作业的他们吓得半死。

这会全是学生,光线充足,看起来就没平时那么吓人了。

艰难写完卷子,好几道题还是不会做,鹿白抬头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花五分钟检查完已经写好的答案,随即挑了道写不出来的物理题,开始死磕。

事实证明,物理这种东西,不是你死磕就能写出来的。

生物化学至少她还能考死记硬背,物理这玩意,她跟它八字不合。

考完后整个人都蔫了,鹿白脑子都是嗡嗡的,收好笔往教室走。

他们在二楼考试,要上三楼回教室,上楼梯的时候鹿白依旧扶着扶手,慢悠悠地走着,过了会,忽然有道光亮。

鹿白看了眼边上的人。

“你竟然带手机考试???”一中管理严格,禁止手机进校园,要是被发现就会叫家长,严重的甚至会记过。

“哦,我忘了。”某人语气淡淡的。

“......”

这个人真的是无法无天惯了。

鹿白懒得理他,快步上了楼梯,进教室。

刚考完,大家都是边走边讨论题目,有人看见他带着手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都是同学,不至于这么揪着不放,再说,陆朝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平时人缘也挺好,大家都当做没看见。

看见她走了,陆朝淡定关了手电筒,手机放进口袋,面色如常。

应鹤正好碰到,嗤了声,深觉陆朝脑子有病,还病的不轻。

陆朝平时也不玩游戏,也不看小说听歌,每次被他碰到就是站在楼下开着手电筒给人照路,像个目的不纯的神经病,行为让人无法理解。

“你怎么不干脆买个手电筒?”

神经病语气嘲讽:“因为丑。”

应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