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儿亮的早,早上七点半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阳光明媚却不刺眼。
宋浅月天刚蒙蒙亮时就起床了,起来后把主屋和北边的两间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南边的两间屋子她没动,打算等明天休息了就去请人来重新规整规整,好打算开店的事。
把收拾出来的垃圾装进两个大袋子里,刚把袋子放到院门口旁,就听见妹妹的笑声从隔壁家传来。
笑声越来越近,宋秋玉端着一个大碗从旁边的大门走了出来。
走到姐姐面前,手举得高高的,让姐姐看碗里的大包子,笑容满面道:“姐,你看,这是钱奶奶给我们的包子。”
宋浅月瞪了妹妹一眼,刚她收拾院子,这小丫头乖巧地蹲在门口玩土,谁料一转眼的功夫竟然跑到钱爷爷钱奶奶家了。
还拿了人家这么多包子。
“宋秋玉。”她厉声道。
见姐姐生气了,宋秋玉立马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黑眼珠子溜溜的转。
“姐,不是我跟钱奶奶要的。”刚她在院门口玩,钱奶奶笑着招呼她进去,钱奶奶长得慈眉善目,又和善地冲她笑,让她想到了裴友伟的奶奶。
那老太太很厉害的,她有两副面孔,对她向来都是嫌弃的语气和眼神,恨不得把她赶得远远的,但转过头对裴友伟永远都是笑着的,给他做各种好吃的、买各种好玩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跟着钱奶奶进去了她家。
待了几分钟,怕姐姐看不见她着急,跟钱奶奶说要回去了,钱奶奶非让她端着包子一起回。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碰见这么好的老奶奶,这让她怎么拒绝嘛。
这时,钱奶奶走了出来,笑着说:“浅月,这是我早晨刚蒸的,你们姐妹俩赶紧趁热尝尝。”说完又跑进去盛了两碗粥端了出来递给她。
宋浅月拒绝着不想接,昨天太晚了她就没好意思去钱奶奶家打招呼,本打算一会儿去跟老俩口打声招呼的。
“钱奶奶,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长大了,脸皮咋还变薄了呢。你忘了你小时候经常来我家一待就是一天,我做的啥吃的你没吃过啊,那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过啊。”
“我......”宋浅月眼眶红了,想说话但没说出口。
她想起了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弟弟妹妹还没有出生,白天她爸她妈一上班,就把她一人锁在家里,她四岁时就会自己烧水煮饭,个子小小的,够不着炉子就搬一个凳子到灶台前。
虽然煮的饭不是太生就是太熟,但七零年代那时候粮食珍贵,很多人家连饭都吃不起呢,所以再难吃她都得硬着头皮吃下去。
粮食是一点儿都不能浪费,不过,有时饿急了,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那时候钱奶奶见她一人经常招呼她去家里吃饭,钱奶奶的儿子在部队里当官,每月的津贴很高,钱奶奶和钱爷爷都曾是工人,每月都能拿不少的退休工资。
所以他们家算是巷子里的富裕人家,也是巷子里最早有电视机的人家,钱爷爷是个爱新鲜事物的老人,经常陪她一起看电视,带她去附近公园玩耍,给她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她一直怕回来这里,因为这里是她曾经唯一拥有过的完整的家,有很多不算好的回忆。
但其实她忘了,回忆不光是坏的,还有好的。
“你啊,从小就是个心重的孩子。”钱奶奶看着宋浅月红红的眼眶,叹了一口气,没再硬把碗往她手里塞,自个儿端着碗进了她家的院子,把两碗稀饭直接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吃完早饭,从家到纺织厂的路上,宋秋玉很有眼色的一句话都没说,她能看出姐姐的心情不是很好。
带着妹妹到了办公室,宋浅月看见她的办公桌前坐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纺织厂工人衣服,二十岁左右,样子清秀,身材苗条。
看见她进来了,忙站起身,“浅月,都这个点了,你怎么才来上班啊,也不怕迟到孙科长扣你工资,我都在这儿都等你好久了。”说着眼神还瞥了一眼旁边办公桌的人。
旁边桌的中年女人低头看了眼手表,笑着说:“还没到点呢,宋同志没迟到。”
她看着宋秋玉问:“这是宋同志的妹妹吧?”
宋浅月点点头,“孙姐,我妹妹今儿能不能在办公室待一天,就今天一天。”
听见这话,年轻女人插嘴道:“浅月,你工作带着妹妹来不好吧,你这让孙科长多为难。”
孙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年轻女人,笑着摇摇头说:“不为难,只要小朋友安静待着别打扰我们工作就没问题。”她有啥为难呢,上回她婆婆生病,小儿子没人看被她带到办公室来,她出去开会,还是宋同志帮着看了一天。
现在到了暑假了,经常能见着带着小孩来办公室的,再说厂里又没有明文规定,谁家还没碰巧有个难事呢,又不是天天带孩子来。
宋秋玉很有眼色,听见姐姐领导同意她在办公室待着,急忙走到孙科长面前保证道:“阿姨,我保证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孙科长见小丫头长得古灵精怪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年轻女人低头尴尬地摸了一下脸,又抬头跟宋浅月说:“浅月,我来找你说个事的。”
宋浅月没搭理她,给妹妹拿了一个小凳子,让她坐在她办公桌的里头老实地看小人书,又拿着杯子接了水,放到妹妹面前。
跟孙科长打了声招呼,宋浅月往外走,年轻女人急忙跟上她,俩人前后脚走出办公室。
走到办公楼外的一个角落里,宋浅月转身看着林盼兰,抱着手说:“说吧,什么事儿。”
“浅月,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吊着个脸子,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林盼兰佯装生气说道。
“心情不好,不想理你行不行。”
“你......”林盼兰这下是真生气了,“你怎么说话呢,我招你惹你了,你冲我发火。”这宋浅月肯定又被裴丽芬给气着了,今天竟然拿她撒火来了,但她可从来没有对她这么不客气的说过话。
难道是......俩人又打起来了?
宋浅月笑了,“我说你一天老是迟到,你师傅都不说你的吗。”天天儿早上闲得没事假装来办公室找她说这说那的,在她领导面前刷好感,端茶倒水、收拾桌子什么的,还勤快的每天给她在领导面前上眼药,可亏她上辈子还傻不愣登的把人当成好姐妹。
其实人家是惦记着她会计这个岗位呢。
“我师傅对我可好了,当然不会说我了,再说,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的。”
宋浅月挑着眉,“那你又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她能找她有什么要紧事,除了害她就是害她。
林盼兰踌躇了一会儿说了出来,“还不是我哥升职那事,他昨天看见跟他竞争的那人去你爸家送礼了。”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宋浅月不咸不淡地说。
“怎么没有关系了,你不是说了我哥就是你哥吗,他就快被人抢了主任的位子了,难道你就不着急?”林盼兰急了。
“我当然不着急了,你着急?你就让你哥也赶紧去给我爸送礼。”
“我、我...咱俩关系都这么好了,你替我哥跟你爸求求情,这事不就成了吗,还用送什么礼啊。”
“哼,我可真不想跟你关系再好了,再好你可指不定怎么害我呢。”关系再好下去,林盼兰又要把她骗到她家,给她下药,毁她清白,让她哥林建树娶了她,那样她爸就会看在女婿的份上升林建树做主任。
之后他们一家人会从此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林盼兰也因此嘲笑了她半辈子。
嘲笑她傻,嘲笑她蠢。
的确,她是挺蠢的,蠢到是人是鬼看不清。
宋浅月冰冷地笑着,转身就走,不想再看见这张令人作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