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三个月后,光明顶总坛大殿门外的高台上。
杨逍俯下.身去轻轻摸了摸丁敏君已经显怀的肚子,对她道:“这种时候我本来不该出远门,可这件事情是我之前便与花兄定好了的,更何况如今距离科举考试也没几个月了,再不动身怕要赶不上。”
“我这边有胡先生和胡夫人照顾着,没什么好担心的。”丁敏君用手扶在后腰上,笑着让他宽心,然后反过来嘱咐道:“倒是你们,此去路途遥远,现如今朝廷对明教中人的剿杀愈发严重,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明白的。”杨逍握着她的双手保证道,“我把惜朝送到花家安置妥当之后就赶回来,你在家里耐心等着我。”
丁敏君弯了弯眉眼,朝他点点头答应道:“好,我等你回来。”
另一边,顾惜朝也在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话别。
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和二师兄分开过的杨清晏抽抽搭搭地抹着鼻子,就连周颠松口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驮着他跑都没能把他给哄好。
相比之下更早认识顾惜朝的沈岳尽管也满心不舍,但已经快九岁的他早就明白了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光明顶上不离开,无论是他还是大师弟,都有需要去做的事情,因此并不像小师弟那般表现出来。
而张无忌虽然与顾惜朝相处的时间不多,也不像和杨清晏、沈岳那般与他熟悉,可真正到了分别的时候,却依旧很是不舍。
与杨逍说完之后,丁敏君又朝顾惜朝招了招手将他叫到跟前,如同天下间任何一个即将送孩子离家的母亲那般,为他整了整衣服的前襟,仔细地打量着他,笑着说道:“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你都已经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郎啦!”
顾惜朝听到之后矜持地抿了抿嘴,弯起眉眼说道:“多亏了师父和师娘的尽心教养,惜朝才能有如今的造化。”
“你这孩子。”丁敏君看着他少年老成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叮嘱道:“你到了江南之后要好好读书,但也不可太过废寝忘食以致忽略了自个儿的身体,就算你想要尽快为你师父分忧,那你也得先有个强健的体魄才能实现抱负,不是吗?”
“是,惜朝记下了。”面对师娘的拳拳关爱之心,顾惜朝胸口发胀,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头。
临行之前,丁敏君似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提醒道:“这几年你与你母亲聚少离多,这次前往江南,你便顺道去扬州看看她吧,陪她小住几天。”
顾惜朝神色微怔,面上闪过一丝愧疚。这几年中他为了把更多的时间用来读书和练武,离开光明顶前往扬州探望母亲的次数并不多,尽管如此,每次见面母亲还是劝他无需经常去看她。他知道,那是因为母亲觉得扬州和光明顶之间相距甚远,怕他来往路上出什么意外才这么说的。
这么些年来他的心中对于母亲始终存有亏欠,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可能还要背着母亲与那个辜负了她的男人虚与委蛇……
只要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便不由得沉重起来。
丁敏君看着他们师徒俩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忍不住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
如此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谁知道她非但没有等到杨逍返程,反而还收到了顾惜朝母亲病重的消息。
顾惜朝在信中请求胡青牛去扬州一趟为他母亲诊治,这半个月来他已经为母亲请遍了扬州的名医,然而所有人都摇着头劝他准备后事,他没了法子,只好请胡青牛下山。
胡青牛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于他的请求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决定动身前往扬州。
丁敏君沉吟了片刻,不容拒绝地说道:“我也去。”
“这怎么行!”胡青牛听到后大吃了一惊,连忙劝阻道:“你这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七个月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他想想,怎么好再舟车劳顿?”
“道理我都懂,但这次我必须去。”丁敏君摇了摇头,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念头会如此强烈,或许是她太担心顾惜朝了,这孩子心思本来就重,万一有个什么,他该如何是好?她不去看着放心不下。
她向胡青牛保证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只要路上注意一些,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更何况这一路上还有您照看着。”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怕他还是不同意,索性“威胁”道:“不然等你前脚刚离开,我后脚就悄悄跟上,反正这光明顶上现在也没有谁能够拦得住我,这样反而更危险,不是吗?”
“你你你……”胡青牛显然是被她的话气到了,朝她翘胡子瞪眼,用手指着她呼哧呼哧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简直胡闹!”
随后铁青着脸转过身去,丢下一句“我不管你了!”便拂袖离开。
然而他到底也没有不管她。
在将两个孩子托付给王难姑请她帮忙照看后,丁敏君便随同胡青牛一起赶往扬州。一路上胡青牛虽然半句话也没跟她说,但却依旧会时时为她号脉检查身体状况,还在出发前一天连夜炼制了许多保胎保命的药丸放在药箱里,偶尔拿出来让她服下一粒。
她心中感念他的关照,便一路老老实实的,没再更加麻烦他。
如此快马加鞭地赶了大半个月,等终于到达扬州的时候,她除了稍显疲累以外,竟然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两人没有去地字门辖下的伶音阁,而是驱车直奔顾惜朝另外为母亲置办的屋宅。
他们到的时候杨逍已经接到消息等在了门口,他原以为来的只是胡青牛一人,谁知道竟还在马车上看到了自己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顿时面色一变,失声道:“敏君?你怎么也来了?!”
丁敏君扶着车辕想要下去,被吓了一跳的杨逍连忙伸出手去接,最后索性直接抄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一起,随口点了一个僮仆叫他带胡青牛去为芸娘看诊,便抱着她往自己暂住的房间走去。
到了房中后,杨逍将她小心地放在床榻上,屈膝为她脱去鞋袜,在她后背垫好枕头,这才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微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也来了?胡青牛没劝住你吗?”
“哎,这不能怪胡先生,是我非要与他一同来的。”于是便将自己是怎么“威胁”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胡闹!”杨逍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心下着急,说出的话便有些严厉:“你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还能如此任性?”
丁敏君何曾被他如此斥责过?再加上怀孕之后情绪很容易起伏,立时便觉得委屈起来。不过以她的脾气,委屈了不会默默垂泪,反而会用比对方更大的声音回呛过去:“杨逍!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我怎样?”
见她一时情绪激动起来,胸脯的起伏也变得比方才剧烈了许多,怕她不小心气出个好歹来,杨逍顿时便不敢再说她了,喉头上下滑动了几下,最终有些挫败地抵着她的额头无奈地说道:“此行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又时常会遇到各方的冲突,你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让我怎么办?”
丁敏君其实在刚才把话说出去之后便意识到了不对,现在又听到他这么说,哪里还会有什么气?只剩下了满心的歉意,伸出手去抱着他的脖子说道:“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杨逍浅浅地叹息了一声,避开她的肚子抱住了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两人分开坐好,丁敏君这才问起了顾惜朝母亲的病情,却看到杨逍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容乐观。
她不由得沉默了下去,问道:“就连胡先生也不能吗?”
杨逍还是摇摇头,道:“不好说。”
“你还记得当初他们母子俩是怎么到伶音阁的吗?”他问。
丁敏君稍微回忆了一番,缓缓道:“听红芜说芸娘本是对面凝香馆的妓子,在病得快要死了的时候被赶了出来,她见着不忍,便收留了他们母子,还找大夫为她医治,也多亏了她命硬,竟挺了过来。”
谁知杨逍却道:“那次她虽然看似好了起来,但其实已经伤到了底子,哪怕好好将养,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这件事她自己也知道。”
“这……”丁敏君倒吸了一口气,问道:“那惜朝知道这件事吗?”
杨逍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知道了。”
也就是说原先并不知道,可哪怕现在知道了,也已经晚了。
她心中有些难受,低声道:“可怜的孩子……”
以他的性子,定是又要责怪自己了。
杨逍伸手揽过她,柔声劝解道:“你不要多想,当心自己身子。”
丁敏君枕着他的肩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情却依旧有些郁郁。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将要入夜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惜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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