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周颠跃到墙角旁,一脚踢起自己那口斜靠在墙根边上的宝刀握在手中掂了掂,随后猛然折返身去,脚下用力一踏,整个人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飞速朝杨逍逼近,同时双手握着刀柄,手背青筋突起,抡起刀身从左下方倾斜往上劈砍过去,大喝道:“吃我一刀!”
杨逍后退一步,身体陡然向后仰倒,劲瘦的腰身折出一段强韧的弧度,几乎与地面平行,从容地避开了这一刀。随后他绷紧腰腹肌肉使力,整个人又如同被装上了弹簧机括一般陡然直立,未曾停顿丝毫便原地纵身跃起,抬腿去踢周颠胸口。
周颠面色一变,急忙横刀挡在身前,当的一声闷响,刀身与杨逍足底相触的瞬间,便好似撞上了千斤的重物,哪怕他见势不对已经用胳膊用力抵在了刀后,却依旧抵挡不住,被死死地压在了胸口上。
杨逍身子腾空,踏在他刀身上的脚稍一使力,便将他整个人推得向后倒退了数丈远。
周颠急忙灌内力于足底止住身形急停,大喝一声,手臂肌肉隆起,抵在刀后硬生生将杨逍施加在刀身上的力道挥开。
杨逍向后空翻落回地上,没等他站稳,周颠已经觑准时机再次抡起大刀横劈过来。
他侧身避开,足下步法变幻,身形忽左忽右闪现,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周颠身后,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长腿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将他整个人以平沙落雁的姿势踢飞了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候,议事厅外突然响起了哒哒哒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出现在门口,奶声奶气地拉长了嗓音喊道:“爹爹——”
赫然便是杨清晏,而他所在的位置,正正地迎着周颠飞过去的方向!
这陡然生出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杨逍更是面上神情骤变,来不及多想便已经催动身形用最快的速度飞了过去,嘶声喊道:“不负,躲开!”
“小娃娃,快让开!”
同样变了脸色的周颠亦大声呼喝,竭力想要改变出刀的方向,却依然收势不住,眼见着便要朝着那小娃娃当头劈下——
“不负!!!”
杨逍追赶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因为他的缘故即将命丧当场,心中悔恨交加,面容惊骇到微微扭曲,双目赤红一片,几乎似要滴出血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玲”地一声,突然斜刺里飞来一条水红的绸缎,迅速在周颠的刀身上缠了好几圈,随后绷紧用力向旁边一甩,大刀顿时脱手飞出,砰地插.进了墙壁中。
紧接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腾空越过尚还无知无觉的杨清晏,飞身至周颠跟前,双□□互踢出,连中他肩头、胁下几处,复又将他踢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轻盈地落下,旋身一把将杨清晏紧紧地抱进了怀里,身子微微颤抖,显然还在后怕不已。
若是她再晚上一步……她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娘亲?”杨清晏在她怀中不解地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没事了,没事了……”丁敏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住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不负!”杨逍紧随着赶到了妻儿的身旁,平日里那么高傲、绝不愿意在尚未消除嫌隙的同僚面前有丁点示弱之举的人此时竟什么也顾不得了,近乎失态地半跪下身,长袖一拢将他们两个一齐拥进了臂弯中。
小孩儿从爹爹和娘亲反常的举动中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似是做错了什么,骤然安静了下来。
丁敏君从后怕中缓过神来,感受到紧紧环在她后背上的有力臂膀,只要一想到孩子竟然差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便忍不住怒从心起,用力拂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瞪着他质问道:“杨逍,你到底在做什么?!”
杨逍没有辩驳,沉声自责道:“是我的错。”
丁敏君原本还要再说,然而在看到了不远处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周颠以及其他脸上颇有些尴尬之色的明教高层后,面上神情蓦然一滞,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两下,倏地转过身去,打算等回房之后再与他慢慢计较。
谁知她才刚迈开一步,小腹便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抽痛,且一阵比一阵剧烈,疼得她几乎站立不住,脚下不稳地摇晃了一下,被察觉到不对的杨逍立刻伸手扶住了。
“敏君,你怎么了?”他皱着眉头担心地问道。
丁敏君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扶着自己的手,心慌意乱地说道:“孩子……”
她其实早在几日之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月事差不多有一个半月没来了,心中便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猜测,毕竟也是有过一次经验的人了。只不过紧接着便发生了密道之事,之后又忙于操办阳教主夫妇的葬礼,便一再搁置了。原本她打算等这些事告一段落之后再去找胡青牛看看,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她现在会如此,定然是方才心绪起伏甚大,又情急之下贸然动用了真气的缘故!
这可如何是好?!
她六神无主地看向杨逍,后者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已然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只来得及将杨清晏托付给见势不对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的殷天正,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飞身掠了出去。
殷天正俯身抱起杨清晏,小孩儿显然是被一连串的意外吓懵了,两条小胳膊下意识地紧紧圈在这里唯一认识的长辈脖子上,带着哭腔问道:“殷伯伯,娘亲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负做错什么事惹得她生气了?”
“没事,不是你的错。”殷天正耐心安抚道,大手护着他的后脑,将他小心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移到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手法之娴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他的女儿素素生死未卜近十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儿子,而等他真正见到亲外孙的时候,那娃娃已经是个半大的孩子了,没有从呱呱坠地亲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说不遗憾那定然是假的。再加上后来爱女惨死,外孙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他这个当外公的心中有多少亏欠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他的无忌孩儿又是个极为孝顺的,明明每次治疗的时候都备受折磨,却总是咬牙硬撑着,他想要关心他却不知从何处入手,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好在多亏了有清晏这孩子陪着无忌,他才能看着突逢大变的外孙一天天开朗起来,所以对于这孩子,他自然是多了几分感激与喜爱。
在杨逍跑出去后,留下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最终还是周颠厚着脸皮蹭到了殷天正身旁,探头看了一眼被他抱在臂弯中的小娃娃,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什么,白眉老头,这小娃娃就是杨逍的儿子?”
杨清晏好奇地看着这个方才被他娘亲踢飞的叔叔,他不知道,在被他娘亲踢飞之前,这个叔叔其实已经经受过他爹的一轮打了。
周颠伸出手指想要去逗逗他,心中暗道:没想到杨逍这人那么讨厌,生出来的孩子倒是挺可爱。口中也不闲着,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杨清晏毫不认生地脆声道:“叔叔,我叫杨清晏,但是爹爹娘亲平日里都叫我不负。”
“不负?”周颠被他这一声“叔叔”叫得浑身舒爽,生平第一次那么有耐心地和个小娃娃说话:“是哪俩字儿来着?”
于是杨清晏便用手指在他摊开来的掌心中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两个字。
在知道是这两个字之后,饶是周颠这样脑子里就没这根弦的大老粗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顿时头皮一麻,受不了似的嚷嚷道:“果然是杨逍那老小子会做出来的事情,肉麻,太肉麻了!”
杨清晏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觉得爹爹给自己取的名字被他给嘲笑了,立时便不高兴了,板着小脸转过头去不想再理他。
“哎,小娃娃你别不理我啊。”周颠见状连忙讨饶道,他本就是个混不吝的,丝毫不觉得向比自己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孩子讨饶有什么问题,反正他乐意。
眼见着他转到这头,杨清晏便转到那头。等他转到那头了,嘿,这小娃娃又转到另一头了。转来转去转得殷天正都烦了,他才终于停了下来,腆着脸说道:“那什么,不负,是这个名儿对吧?”
小孩子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他肯好好叫自己名字了,才矜持地转过头来再次理他。
彭和尚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微皱着眉心说道:“方才杨夫人的状况似有些不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周颠正沉浸在重新和小娃娃建立了友好关系的喜悦中,闻言随口道:“咱们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颠说的不错。”铁冠道人先是赞同了他的话,随后说他:“你刚才太冲动了。”
“那也是姓杨的先瞧不起我的!”周颠不服气地反驳道,“再说了,要不是他踢的那一脚,我至于差点伤到他儿子吗?”又想到之后被杨逍他老婆连踢了好几脚,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暗道:虽然说是为了救小娃娃,但这娘们下脚一点都没留情,要不是他功夫还行,指不定就重伤了。他奶奶的果然是两口子,都一样的手毒心黑。
“周颠,都这时候了你也少说两句。”说不得也出言相劝,随即提议道:“此事跟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瞧瞧。”说到这里,他转头对殷天正道:“鹰王,你比我们与杨左使夫妇要更为相熟,还是请你带路吧。”
殷天正也不推辞,点头道:“好。”便带着他们一路朝胡青牛的药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周颠:我讨厌杨逍跟我觉得他儿子可爱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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