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丁敏君和杨逍执手缓缓走进大殿中,早就等在那里的顾惜朝同样是一身喜庆的红衣,小小少年双手平举,神情严肃地托着一条红绸朝两人走过去,轻轻盖在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等到他们一左一右分别握住了红绸的两端,他才收回手,重新退回到旁边观礼的行列中,待站定之后不由得神情一松,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仍然挎着个小花篮的沈岳挨在他身旁,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一转,坏笑着抓了一把花瓣朝他头上扔去。顾惜朝早就发现了他的意图,可奈何旁边和身后都站着人,避不了,没办法,只得闭上眼睛任他去,然后在他以为自己得逞偷着乐的时候,以迅雷之势从花篮中也抓过一把花瓣直接洒在他的头顶,并利用身高和体型的优势单手镇压了他的反抗,口中一本正经地提醒道:“别闹,仪式要开始了。”
沈岳:“……”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师弟!
高台上,男方和女方的主婚人都已经就位。胡青牛夫妇对应着新郎的位置站在左侧,朱富贵夫妇则对应着新娘的位置站在右侧。
正中央是一方汉白玉供案,呈阶梯形状,上头鳞次栉比摆放着的,是历代教主的灵位,以及燃烧着不灭圣火的长明灯,其中唯独缺了第三十三代教主阳顶天,虽然众人心中清楚这位失踪多年的教主极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然而在真正找到他的尸骨之前,始终还是不肯擅下终断,因而便只取了他与夫人留下来的衣冠放在供案两旁的椅子上,也算是请他们做了见证。
待新人走上高台,胡青牛笑着朝他们点头示意,随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跪——”
丁敏君和杨逍闻声上前,在供案前的大红蒲团上跪下。王难姑和李媚娘各请了三炷香交托到他们手上。
随后胡青牛继续高唱道:“上香,二上香,三上香!”
丁敏君和杨逍将手中的线香高举到额前,如此再三,末了再由王难姑和李媚娘接过,插.进供案上的香炉中。
紧接着由朱富贵朗声唱道:“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丁敏君和杨逍俯首拜倒。
再由胡青牛唱道:“起!读祝章!”
下首顾惜朝应声出列,从袖中拿出一副卷轴展开,逐字逐句,朗声高诵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少年清澈的声音为新娘唱了一首真挚美妙的赞歌。殿中众人俱都静静听着,直到祝章吟诵完毕,胡青牛和朱富贵相视而笑,齐声宣告道:“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礼乐适时地奏起,礼炮同时炸响,丁敏君与杨逍牵着手中的红绸走下高台,沈岳再次哒哒哒跑到他们身旁,抓着花瓣用力地洒向空中。
大殿外面的路上已经铺好了麻袋,杨逍走在稍前半步,手执红绸牵引着丁敏君前往新房。
小路的两旁站满了地字门下的女子教众,在他们出来的那一刹那便高声欢呼起来,争前恐后地将篮子中剪碎了的彩纸和花瓣洒向空中。
彩纸和花瓣纷纷扬扬飘下,落在丁敏君和杨逍的头上身上,两人走着走着越挨越近,弯起了眉眼笑得极为开心。
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杨逍忽然眉梢一挑,趁着丁敏君低头去拎裙摆的刹那,弯腰抄过她的膝弯,将她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观礼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阵阵起哄的大喊。
丁敏君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凤冠上的步摇流苏剧烈摇晃,时不时地碰撞在一起。
她低头有些无措地去看杨逍,却见他朝她戏谑地眨了眨眼睛,转身跨过门槛,将她抱进了新房。高高束起的马尾左右晃动,竟让他看起来平白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俏皮。又或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他的身上难得褪去了往日因身份带来的威重,便只剩下纯粹直白的喜悦了。
杨逍将她抱坐在喜床上,随后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旁。
李媚娘拿着两个空酒杯走了上来,王难姑则端起酒壶,一边往里斟酒,一边笑着说吉祥话:“喝了这杯合衾酒,从此长长久久,恩爱不疑!”
杨逍伸手接过,分了一杯给丁敏君,随后两人手臂勾缠,互相凝视着对方微微仰头,同时将酒喝了下去,喝完之后默契地将杯口向下朝对方示意了一下,忍不住相视而笑。
此后余生,是荣是辱,是生是死,他们都将要一起面对了。
……
繁缛的拜堂礼节完毕,杨逍先去了外头招呼宾客,丁敏君总算能够暂时歇下来喘口气。
红芜和李媚娘拥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为她小心地除去头上戴着的凤冠。
这顶凤冠美丽华贵,货真价实是由纯金打造而成,上头还镶嵌了不少珍贵的宝石,分量很是不轻,约莫有个二十来斤,沉甸甸地压在头上,压得她的脖子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红芜又为她解开了发髻,任由一头长及小腿的青丝倾泻而下,梳通之后挑出一半重新挽了起来,再为她簪上一顶要轻便许多的花冠。
她身上的嫁衣倒是无需大换,只要将最外面有着极长后摆的那一层脱下来便可以了。
恰在这时,李媚娘挎着个食盒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原来方才她趁着红芜给丁敏君重新梳头的时候连忙去了小厨房一趟,取了几碟子小巧的糕点并一盅燕窝粥过来,取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招呼她赶紧过来吃点垫垫肚子。
“时辰也差不多了,你等会儿还要出去向宾客敬酒呢,趁现在多少吃一点。”李媚娘对她道。
丁敏君拉着红芜走了过去,将碟子往她们面前推了推,说道:“你们也吃点,今天一大早就为了我在忙活,到现在都没能喝上一口茶,应当也饿了吧?”
红芜和李媚娘确实同样腹中空空,因而也没有推辞,与她一块儿吃了点。
丁敏君给自己盛了碗燕窝粥,才喝了一勺,外头便有仆婢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夫人,快,大家都等着您出去喝贺郎酒呢!”
“快快快!”红芜听到后急忙扔下了手中还没吃完的糕点,跑到梳妆台去拿了香粉口脂过来,手脚麻利地为她补了补妆容。
丁敏君仰着脸乖乖任她施为,随后三人步履匆忙地赶往外面宴客的大厅。
此时厅堂中已是一派喧嚣,宾客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也不知是谁率先看到了她,高喊一声:“新娘子来啦!”
霎时间,所有人都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正站在人群中敬酒的杨逍抬眼一看,不知觉便笑了,穿过人群走到她的面前,牵起她的手说道:“来,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好。”丁敏君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杨逍先带着她去见了由他直接统御,只听他号令的天、地、风、雷四门教众。
由女子教众组成的地字门门主红芜和由西域番邦教众组成的雷字门门主塞克里都是早就认识的熟人,之前一路护送沈岳和顾惜朝来到光明顶的喀山也是雷门中人,同样在席上。
丁敏君和杨逍与他们敬了酒,接着走到下一桌去。
下一桌坐的是风字门的教众,因着门中都是些释家道家的出家人,所以桌上多为素斋,也没有备酒,故而便以茶代酒,祝杨左使夫妇百年好合。
丁敏君与杨逍举杯谢过了他们,接着来到天字门教众所在的那一桌。
天字门由中原男子教众组成,乃是四门中人数最多的一门。他们刚走过去,席上的众人便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高声道:“恭喜杨左使、夫人!”
“多谢!”
杨逍与丁敏君朝他们举杯,因自知不胜酒力,她只略微沾了沾唇,旁边的杨逍却是毫无顾忌地一饮而尽,赢得了一片叫好之声。
敬过四门,他们来到了各路义军这边。
以徐达和常遇春为首,众人纷纷起身朝两人道贺,杨逍心中高兴,举杯连饮了三杯,等其他人再度坐下去后,他才重点为丁敏君介绍了几位义军首领。
“这位是扬州义军首领,徐达徐将军。”杨逍先指着一名器宇轩昂的青年汉子说道。
丁敏君抱拳与他见礼:“徐将军。”
徐达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才猛然记起常兄弟似乎跟他说过,他们这位左使夫人亦是一位英姿飒爽,能够独自力战蒙古人的女侠,当时他听着便颇为敬佩,等到如今真正见到了,竟没想到还是一位如此姝丽的女郎,现在想来,不愧是杨左使想要求娶的女子,果真不同凡响,两人极是相配。
他连忙回过神来抱拳回礼道:“见过夫人!”
再来是常遇春,杨逍笑着道:“这位想必不用我来介绍了吧?”
丁敏君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常英雄,好久不见了。”
常遇春朗声一笑,抱拳道:“丁女侠——”他顿了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改口道:“不对,现在该称呼您为夫人了,祝您和杨左使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多谢!”丁敏君举杯敬他,常遇春连忙举杯还礼,随后一饮而尽。
紧接着是辽东义军首领冯胜、盱眙义军首领邓愈以及江淮义军首领汤和等。
丁敏君与他们一一见了礼,一圈下来,哪怕每次敬酒喝得不多,她也已经有些醉了,于是杨逍便让红芜扶着她先回房中小憩,他留在外头继续招待宾客。
回房后,丁敏君在红芜的帮助下拆了发髻,洗了个热水澡,便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睁开眼睛,醉意朦胧地看过去,微翘的眼尾绯红一片,隐约有几分勾人。
杨逍脚步有些踉跄地先去净房简单洗漱了一下,今天因为高兴,他喝得着实有些多了,饶是以他的酒量也有些撑不住。
待洗漱完了之后来到床边,才发现丁敏君已经醒了过来,正用手撑着床板打算起身。他垂首定定地看了她几息,在她刚要疑惑地开口询问的时候,蓦地放任自己朝她倒了下去。
丁敏君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连忙想要用手撑住他,可她这点力气哪里够?理所当然地被他压在了身下。
杨逍右手抵在她脸旁的枕头上,左手撩起一缕青丝勾在指尖,低头亲吻了一下。
丁敏君胸脯剧烈起伏,凤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却在他放下了她的头发,转而缓缓朝她压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紧紧闭上了眼睛。
杨逍抵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忽然轻笑了一声,沿着嘴角一点一点往下,将吻印在了她细织的颈间。
丁敏君浑身一个激灵,轻咬着下唇偏过头去,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枕面。
杨逍稍稍起身,一根一根耐心地松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扣进了她的指间,另一只手顺着心意来到她的腰间,捏住一侧的衣带,缓缓向外抽开……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枝头未绽的花苞,在被雨露打湿后颤颤巍巍地绽开了层叠包裹的花瓣,露出了花心中相互勾缠的雌蕊和雄蕊,也许来年,便能收获果实了吧?
一阵疾风夹杂着骤雨,来势汹汹地将娇弱的花儿在枝头推来倒去,有一片花瓣经受不住,被打落在了茫茫的雪地中,在纯白之上留下了一抹醒目的殷红。
遥望天际,已经渐渐地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仁者见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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