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是夜,烛火昏黄,丁敏君和李媚娘躺在同一张床上,头挨着头说悄悄话。
李媚娘在追问关于杨逍的事情。
虽然成亲前一天不能见包括新郎倌在内的所有男子,但她已经从各种渠道得知了与丁女侠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姓杨的公子,两人一个清丽明艳,一个英俊潇洒,男才女貌,很是登对。就连他们收养的小公子,也极为聪明伶俐,玉雪可人。
“所以说,那位杨公子当真是你的未婚夫婿?”李媚娘用手指戳着丁敏君的腰侧问道。
丁敏君怕痒地往旁边躲了躲,矜持地笑了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李媚娘闻言眼睛一亮,感叹道:“真想看看这位杨公子到底长着什么模样,竟能让府中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赞叹不已。”
丁敏君心道我也想知道那一大一小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中引得全府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妪,下至七八岁的女娃娃,提起他们都一副双颊酡红的模样。
“话说回来。”正思忖间,李媚娘又好奇地看着她问道:“那位杨公子也是江湖中人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丁敏君听到后微微一怔,不经意间回想起当初与杨逍相遇时的情景,才恍然惊觉她的人生在那之后竟已经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从名门正派的掌门高足到被驱逐出师门的弃徒,从前途光明的一代女侠到往后可以预见的必定会被武林正道所不耻……
不过那又如何?无论是杨逍还是离开师门,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何曾需要别人来置喙了?
想到这里,她便若无其事地将自己与杨逍之间的事情简单与李媚娘说了一些。
李媚娘听后有些恍然,虽然她并不是武林中人,但对于“正邪不两立”这种说法还是有所耳闻的,即使孰正孰邪无论哪方都不认同,可因此而起的纠纷缠斗却并不会少,毕竟江湖就是这么混乱的地方。
直到此时,她也才知道,原来好友一直面临着如此两难的局面,虽已有了结果,却到底不尽人如意,连从小长大的地方都失去了。
她探出手去,隔着锦被拥住了丁敏君的身子,如同安抚孩子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对她道:“以后,你就将我当成亲人吧。”
对于李媚娘的安慰,丁敏君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这个生性多愁善感的傻姑娘自己在脑中补充了些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其实就她本人来说,当真没有她想的那般可怜无助,不过出于真情实意的关心,自然是令人无比感动的。
她也探出手去,揉了揉李媚娘脑后的长发,笑着说道:“好啦,我知道了,新娘子也该睡觉了,明天可是一大早就得起来梳妆打扮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媚娘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也早点休息。”
丁敏君轻轻地应了一声,挥出一道掌风熄灭了蜡烛,房中顿时陷入了沉寂。
……
翌日,寅时才刚过,两人便被早早就等在外边的喜娘叫了起来。丫鬟们端着一应洗漱用具、衣物首饰鱼贯而入,丁敏君迅速起身漱口净面,换上了一套以水红为主色的交领襦裙,錾上了杨逍送的那对金步摇,起身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的李媚娘身旁,看着福气满面的喜娘捻着两股五色棉纱线为她绞去脸上的汗毛开面。
李媚娘从铜镜中看到她走了过来,抬起眼帘朝她轻轻笑了笑,却被喜娘连忙制止道:“哎哟,新娘子先不要乱动,万一弄疼了可就不美了。”
唬得她立刻敛去了所有表情,端端正正地坐好。
丁敏君扑哧一声轻笑,朝她眨了眨眼睛,李媚娘也童心大起地回眨了几下,两人像是对上了暗号一般兀自偷着乐。
为了不再给喜娘添乱,丁敏君拿起木梳来到李媚娘的身后,撩起她及腰的长发轻柔地梳起来。喜娘见了,极有眼色地高声唱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堂了起来,屋里的新娘子已经画好了妆面,只剩一顶凤冠还未戴上。在喜娘转身要去取的时候,李媚娘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头,转而对着丁敏君说道:“敏君,你能为我把凤冠戴上吗?”
丁敏君欣然应道:“好啊。”
说罢便从丫鬟手中取过那顶颇有份量的华美凤冠,神情庄重地小心为她戴上。
戴好后,李媚娘慢慢地转过身来,朝她嫣然一笑,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与她眉间点缀的珍珠花钿交相辉映,美得温婉清丽。
丁敏君与她相视而笑,眼看着吉时未到,两人又还水米未进,她本想走到桌边去拿些糕点垫垫,却被李媚娘拉住了手,让她一同坐在了梳妆台前:“敏君,来。”
丁敏君有些疑惑,侧着身子与她面对面坐下,问道:“怎么了?”
李媚娘取过一支细长的妆笔,沾了沾大红色的胭脂,对她道:“我给你在额间画个花钿可好?”
丁敏君闻言点了点头,配合地闭上了眼睛,感觉有微凉的笔触点在额头上缓慢游走,不大一会儿,便听见李媚娘说道:“好了。”
她睁开眼睛,稍微挪了挪身子去看铜镜中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李媚娘在她额间画的花钿,竟然是一朵火焰的形状,与明教的圣火图腾极为相似。
“你……”她刚要开口,便见媚娘双手合十,同样也很惊喜地感叹道:“我想的没错,这个图案的花钿果然很适合你。”边说边拉起她的手,真挚道:“毕竟敏君你是个如同烈火一般明艳刚烈的女子啊。”
丁敏君微微一愣,继而缓缓地弯起了眉眼。
……
吉时已到,外头鞭炮响起。
丁敏君和喜娘一起将红盖头遮在了李媚娘的凤冠上,搀扶着她走出门外。等候在院子里的朱富贵一身大红色喜服,整个人喜气洋洋,见新娘子出来了,连忙走上前来,在喜娘车轱辘似的不停歇的一连串吉祥话中将李媚娘打横抱起,一路抱到朱府大门外的花轿上。
因着李媚娘从小就被朱家收养,朱府既是她的娘家,又是她的夫家;朱富贵既是她的兄长,又是她的夫君,因此迎亲的流程自然与一般的不同,于是两个新人一合计,便决定由新郎将新娘抱上花轿,再从北门起轿,沿着汾阳城内绕一圈,最后回到南门落轿,将新娘迎进门。
丁敏君目送着花轿走远,甫一转头,便看到杨逍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
他今日难得地穿了一身暗红的衣衫,头上戴着她送的玄底鎏金冠,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就连沈岳都换上了喜气的小褂子,整个人红彤彤的,宛如年画中的福娃。
杨逍看着额间缀了火焰花钿,眼尾点上一抹胭脂红的丁敏君,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他动了动喉结,胸口鼓噪不安,趁着众人不注意,侧首贴近她的耳边低语道:“等回到光明顶,每日晨起,我都为你在额间画上花钿,可好?”
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丁敏君顿时耳根通红,脸颊一阵阵发热,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就怕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慑住了全部心神,提不起反抗的心思,一切听之任之。
看到她的反应,杨逍沉沉地低笑了一声,直起身子,探出骨节分明的指节裹住了她玉葱似的纤指,与她紧紧地扣在一起。
丁敏君并未像以往那般畏惧在人前表现地与他亲密,而是勇敢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知晓她性子的杨逍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看着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柔和,满载的全部都是深情。
他此生何其有幸,能得一女子如此倾心相待。
……
一个时辰后,喜乐由远及近,迎亲的队伍缓缓走来,停在了朱府门口。
丁敏君与杨逍携手并肩而立,看着朱富贵弯下腰,将李媚娘从花轿中背出来,仿佛背着此生唯一的珍宝,一步一步,小心平稳地走到了正堂。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礼毕,退班,新娘送入洞房,新郎答谢宾客。
觥筹交错间,丁敏君因记挂着这一整天来都没有进过食水的李媚娘,因此在少许吃了一些,喝过新郎的敬酒后,侧头与杨逍说了一声,打算给媚娘带些方便入口的糕点过去。
杨逍含笑着点了点头,与她约好等会儿宾客前去闹洞房的时候再汇合。
丁敏君先转道去了厨房,拿了一碟子桂花酥、几块龙须糕还有一小碗银耳粥放进食盒中,拎着向新房走去。
才刚踏进院子,她蓦地脸色骤变,竟看到本该伺候着的喜娘、丫鬟、家丁竟然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糟了,媚娘!”
她心神俱震,来不及检查这些人的生死,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食盒,运起轻功飞身而去。
新房中门窗紧闭,里面却隐隐传来了李媚娘绝望的呼救。
丁敏君心急如焚地一脚踹飞了两扇雕花木门,瞬息之间夺身而入,赫然看到柴玉关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将媚娘压制在床榻上,正欲行不轨之事!
“柴玉关!”
丁敏君厉喝一声,飞身上前运起十成的功力一掌打在他的肩头。
柴玉关喝了些酒,又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掌,整个人猛然向后倒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哇的喷出一大口血,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他身后方才撞到的墙上已蔓延开一大片蛛网似的裂纹,半扇窗户被气劲波及,已塌下来了一半,挂在框上摇摇欲坠。
作者有话要说:杨左使是朵不一样的烟火
人家夫妻情趣是画眉,他是绘花钿
想的真早,还没成亲呢,这是耍流氓!
怎么感觉写得好像丁姑娘的花钿戳到了杨左使的X癖了一样(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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