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日头渐渐偏斜,送走那些武林人士后朱府大宅的前院总算恢复了几分清净。
此时已过未时三刻,留下来的众人也该启程前往赤铜山了。
在出发之前,一个容貌美丽,气质温婉的年轻女子从内院走了出来,有些担忧地叫着即将跨出门槛的朱富贵:“贵哥哥。”
走在所有人前头的朱富贵闻言连忙转了回去,朝众人告了声罪,快步来到那女子面前,托起她的柔荑关切道:“你怎么出来了?”
那女子拎起裙角向众人福身致歉,而后转向朱富贵,秀眉轻蹙,看着他担心地问道:“贵哥哥,若是实在危险的话,那凤冠霞帔媚娘不要也罢,不值得你亲身去犯险的。”
原来这温柔端庄的美丽女子便是朱富贵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李媚娘。
朱富贵自然不舍得让她如此忧心,拍着她的手背轻声安抚道:“媚娘无需担忧,有这么多英雄好汉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这般轻言细语地劝了好一阵,李媚娘总算放下心来,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待看到人群中唯一的女子丁敏君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朝她走了过来。
许是同为女子的身份让她感到亲近,她也不像之前那般拘谨了,柔声问道:“请问这位女侠贵姓?”
丁敏君不知她要做些什么,便道:“丁敏君。”
自打决定离开师门后,她从未再报过峨眉派的名号。
“原来是丁女侠。”李媚娘看着她,忽然福身行礼,郑重道:“贵哥哥不会武功,此行或有危险,还望丁女侠能保他万全。”
说罢又朝其他同行的武林人士福身行礼,道:“同样托付于诸位了。”
众人连忙摆手,连道几声客气。
丁敏君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接下了这份请托:“好。”
既拿了朱富贵的酬银,她自然会保他安全无虞。
出发的时候,李媚娘一直追着来到了宅院大门口,直到实在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了,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心神不定地回到了内宅。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赤铜山脚下的商道上。
这赤铜山位于汾阳与平遥的交界处,乃是进入汾阳的必经之地,自古便有贼寇盘踞在山上建寨筑堡,专门打劫过道的行人商贩。不过几年前,自从原来的那一伙儿山贼被另一伙儿外来的歼灭抢了寨子,那赤铜山下的道上已经许久不曾有贼人作乱了,然而不知为何,最近似乎又故态复萌,打劫起过路的商贩来,而且说来也怪,他们既不杀人伤人,也不抢金抢银,就只抢粮食。
朱富贵猜测这其中许是有什么缘由,这次请了那么多武林人士保护,也是因为他打算亲自上山去见见这山寨中的首领,最好双方能够协商出一个都能满意的办法来,不然每次粮食过山道都要被劫走,他这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行到半路,山道的尽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众人纷纷拿出武器,将朱富贵围在中间提高警戒,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男子骑马疾驰而来。那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猛地勒紧缰绳,翻下马背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过去,急得上下嘴皮子直打架:“朱爷!朱爷!大事不好了!”
朱富贵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连忙叫住了正打算出手的武林人士,对他们道:“这是我府上负责运送此次货物的仆从朱文,并非歹人。”随后便听到了朱文的话,当即脸色一变,急急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文抹了把脸,羞愧道:“朱爷,小的有负您所托,货物方才都被山上那帮悍匪劫走了!”
“什么?!”朱富贵又惊又怒,闭了闭眼睛,沉声问道:“随行的人可有伤亡?”
朱文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可是粮食和为夫人置办的嫁妆都——”
朱富贵沉着脸伸手制止了他,朱文见状连忙闭紧了嘴巴,忠厚的脸上满是懊恼和自责。
事已至此,他们便唯有改道前往赤铜山上去会一会这帮悍匪了。
朱富贵神情肃然地朝一众武林人士拱手道:“接下去要劳烦诸位随朱某一同上山了。”
众人连忙抱拳还礼,七嘴八舌道:“哎,朱爷客气了。”
“举手之劳而已!”
“我们吃了朱爷的喝了朱爷的,这不过分内之事而已。”
“是这个道理!”
……
于是一行人便经山道来到了那伙悍匪盘踞的山寨门口,寨子的名字极为简单直白,便叫做赤铜寨。然而到了那里之后,众人立刻觉察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座山寨房屋上旌旗猎猎,两旁哨塔耸立,大门前密密实实地放了好几排一头削成尖锥形的木栅栏,身上穿着藤甲的守卫持刀枪站得笔直,显得极为训练有素,看起来不像是打家劫舍的贼匪,倒更像是藏匿在此地的军队。
众人满心狐疑,却也不由得愈发加强了戒备。
那守卫警惕性极高,还没等他们靠近,便已有人高喝一声:“来者何人?!”,凶神恶煞地前来盘查。
保护着朱富贵的武林人士见他们神情不善,纷纷亮出武器,那守卫见了,当即神色一变,大喊着“敌袭”退后两步,架起了手中的□□。
随着对方的呼喊,一大群手持各种武器的大汉有序地从寨子里涌出,与外面找上门来的武林人士对峙,一时间剑拔弩张,场面一触即发。
若只是普通山贼,不可能如此训练有素。
朱富贵也已意识到了异常的地方,拍了拍身旁持剑护卫在他面前的武林人士,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主动打破了僵局:“在下朱富贵,乃汾阳城中朱氏米行的东家……”
“姓朱?”
还未等他说完,对面原本杀气腾腾的悍匪中忽然出现了细微的骚动,带头的两人面面相觑,手中的大刀也无意识地微微往下坠了坠,已失了三分锐意。
朱富贵眼睛微微眯起,敏锐地察觉到了也许事情并不像设想中的那般糟糕。他看到对面其中一个领头的大汉朝旁边跟着的手下递了个眼色,那人得令后便一溜烟地跑进了寨子里,似是去通传情况。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虬髯大汉随着报讯的那人快步走了出来,对面的悍匪有序地从中间分开到两旁,给那大汉让路,好让他走到最前头来。
只见他来到朱富贵面前站定,抱起钵大的拳头朝他致意,浓鬓满腮的脸上满是歉疚,口中连声道:“这位想必就是朱大老爷了,误会,都是误会!”
朱富贵不知他是何人物,不过看寨子中其他人以他为首的模样,想来应是当家的,遂拱手还礼道:“不知这位好汉如何称呼?”
丁敏君却在看清楚那虬髯大汉模样的时候精神一振,惊讶地发现这大汉竟然就是先前被她和西门无决从蒙古人手中救下来的常遇春!
常遇春朝朱富贵道:“在下乃此处大当家常遇春。”说罢不经意间抬眼扫了一圈,万没想到竟会在人群中发现了她,当即虎目微瞠,讶然道:“这……丁女侠?!”
在场众人随着他这一声叫唤皆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他们之中唯一的女子。
丁敏君面不改色地迎着他们的打量,柳眉微挑,远远地朝常遇春点了点头。
朱富贵见他俩似乎认识,连忙将她请了过来,问道:“两位难不成是旧识?”
“自然。”丁敏君还未开口,常遇春便对着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声道:“我姓常的这条命还是丁女侠救的!”
朱富贵闻言暗暗舒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大有转机了。又暗道若此事能顺利结束,还得再另外重重酬谢丁女侠才行。
常遇春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邀请他们进寨子里一叙:“朱大老板,对不住,我们也并非有意要干那劫掠的事情,实在是……唉,且随我一道进去,再细细与您分说。”
朱富贵不着痕迹地看向丁敏君,见她轻轻颔首,这才放下心来,朝常遇春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朱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一行人便被请到了赤铜寨中。
……
大堂中,常遇春坐在上首垫了整张斑斓虎皮的大椅上,朱富贵坐在他左手下方的首位,其次是与他相邻的丁敏君,其他随行的武林人士位置依次往后,坐在对面的则是赤铜寨中其他几位当家的。
待众人全部落座后,常遇春侧头对候立着的下属吩咐了两句,在对方点头应是离开后,才再次抱拳朝朱富贵赔罪,语焉不详地解释道:“半个月之前寨中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将贮存在粮仓中的所有粮草都烧了个一干二净,一时之间又采买不到足够的粮食,寨中兄弟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迫不得已,所以才动手截了朱大老爷过路的货物。”说到这里,他急忙补充道:“我等也并非是干那等强盗的行径,这批粮食本就是打算出银子购买的,不过之前银钱不足没有办法,直到今日才终于凑齐,因我等不方便进城,原还打算直接让今日那位负责运送货物的兄弟一同给拉回去,不过谁知道那大兄弟一见到我们便命人殊死抵抗,都来不及与他细说分明,所以这才……”
既然话已至此,那接下去的一些就算不用说大家也能心领神会。朱富贵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并未显出异色,因他知道,哪怕对方当真硬抢,他说不定也只能吃下了这个暗亏,现如今既然对方已主动退了一步,又是当面赔罪,又是言明愿意出钱购买,那他自然只得欣然同意。
更何况方才他还注意到这位常大当家的话中用了“粮草”这个词。
粮草,可不是普通的粮食,一般只有行军打仗的时候才会这么说,现在看来,这其中恐怕还有更深一层的因由,这些事情目前尚不是他一介小小商人能够掺和进去的,哪怕是出于明哲保身的缘故,他也不能再深究,更何况按着对方的说法,本就是打算正当地购买粮食的,只不过一是银钱未到位,二是事态紧迫,这才不得已先强扣了货物。
其他的东西倒是都还好说,就是其中的那套凤冠霞帔并一众嫁妆,他必须得要回去才行,这也是他此次会亲自前来的主要目的。正思索着该如何提起这件事,又听上首的常遇春再次开口,向他保证道:“朱爷尽管放心,除了粮食,其他的货物我等一概未动,连封条都还好好地贴在箱子上,必定原样奉还。”
这可当真是正中下怀,朱富贵脸上一喜,拱手道:“那便多谢常大当家了。”
“朱爷言重了。”常遇春相当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惭愧道:“唉,这事也确实是我们这边不占理。”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极为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西门无决人气意外地高啊,那就在这里稍微说明一下:没凉,但是确实没有“西门无决”这个人了。
然后关于西门吹雪,请大家注意时间线(敲黑板),这个时候西门吹雪已经好几岁了,谁说儿子就一定得是亲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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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由于剧情需要,这里把常遇春的年纪稍微加大了一点,目前二十岁左右,跟原著刚出场时差不多。
不要看人满脸络腮胡子,人家真的才成年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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