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丁敏君在潇洒地扔下银子走出茶寮后才回想起来,自己原本不是打算进去喝壶茶解解渴的吗,现在呢?教训了一顿鼠辈之后怎么就出来了?她这茶还没喝呢,嗓子都干得快要冒烟了!
她沉着脸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又转过头去看了眼已经快要分辨不清轮廓的茶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讪讪地转了回来,泄气似的微微塌下了腰身,打消了再掉头回去的念头。
算了算了,她在心里宽慰自己,大不了过会儿找条河打点水,总不至于渴死。
这样想着,她又提了提精神,刚要用双腿夹紧马腹催马儿快跑,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清亮但略显中气不足的年轻男子声音:“姑娘!前面那位红色衣服的姑娘,请留步——”
丁敏君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水红色纱裙,轻拉缰绳控制着胯.下的马儿调转了方向,疑惑地朝着后头骑了一匹白马匆匆追过来的年轻男子问道:“可是你在叫我?”
仔细一瞧,这人不就是方才同样在茶寮里歇脚的那个黑衣剑客吗?
“咳咳……”年轻男子在追上来后用手掩着口唇短促地咳嗽了几声,倒是让原本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丝血色。大约是身体不好的缘故,他的唇色浅淡,然而一双剑眉却生地极为英挺,五官深邃立体,瞳仁泛着琥珀一样剔透的色泽,看起来似乎带了点异域的血统。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桃花眼中似晕着一汪水波,朝她缓缓张开握着的手掌,露出里面一枚金色的圆形小球来,说道:“姑娘,你掉东西了。”
丁敏君下意识地低头去查看束在腰间的金铃索,果然发现那上面缺了一枚金色的小球。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伸手接过,口中道:“多谢。”
“姑娘客气了。”那黑衣剑客收回手,将原本握着的佩剑挂在马上,朝她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复姓西门,双字无决,方才失礼了。”
又是一个翩翩贵公子模样的江湖中人。
对方的言行举止让丁敏君不经意间想起了初见时的杨逍,暗自思忖怎么她好像总会遇到这类人。
她抬起手抱拳还礼,“在下丁敏君。”
一边说一边将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对方挂在马上的那柄长剑。
那剑约莫有三尺七寸长,剑鞘漆黑古朴,不像是采用现如今的工艺锻成的,倒更像什么古物,看起来丝毫不比她们峨眉派传说中的镇派之宝倚天剑逊色。
西门无决的感官比她预料中的要更为敏锐,在察觉到了她视线的落点之后,毫不介意地解下长剑托在手上,锃地拔.出了半截,朝她展示着显露出来的森寒锋芒,颇为自豪地介绍道:“此乃在下的爱剑,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由千年玄铁铸成,无坚不摧,吹毛利刃。对了对了,这玄铁还是在下当初历经千难万险才在雪山深处找到的,那里气候地势极其险恶,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在下能够活着回来,当真是是极为不易……”
甫一开口,对方之前那种矜贵的气质顿时打了折扣。丁敏君有些无语地听着对方喋喋不休的话语,心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什么相熟的关系?然而她张了张嘴,居然始终没能找到一个适合打断的时机?这当真是……
大约是她脸上的神色过于明显,对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妥,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终于说尽兴了,重新将剑身收回了鞘中,驱使着马儿朝她更加靠近了几步,满脸严肃地举到她面前。
“嗯?”丁敏君柳眉微扬,有些搞不清楚他的用意。身为剑客,将视若半身的佩剑递到了她眼皮子底下是什么意思?是看出她同样惯使长剑所以打算对她下战书?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摸到了佩在腰间的长剑。
西门无决定定地直视着她,毫不避让地与她四目相对。
丁敏君缓缓握紧了剑柄,却只见对方本该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清澈和坚定,然后他轻启薄唇,郑重地对她说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丁姑娘你愿不愿意与在下共结连理?”
“……什么?”
不知怎的忽然平地吹起了一股喧嚣的妖风,吹得旁边的树林猎猎作响。丁敏君一时怀疑方才是自己听岔了,不由得眨了眨眼,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西门无决面不改色地、一如方才那般满脸真诚地再次重复道:“请问姑娘愿不愿意与在下共结连理——”
还没等他说完,丁敏君已经面无表情地拔剑出鞘,直指向他的咽喉,口中冷冷道:“我知道了,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敢来消遣本姑娘,很好,我现在就成全你!”
与她的话音同时到达的,是闪烁着寒芒的剑尖。西门无决用剑柄格开她的剑锋,驾着马连退几步,连忙朝她解释道:“姑娘你误会了,在下是认真的!”
丁敏君柳眉倒竖,哪里还能听得进他在说些什么,又是一剑刺过去,喝道:“本姑娘也不是来虚的,看剑!”
西门无决又急急地侧身避过,依旧没有还手,只骑马往前小跑着,边跑边说道:“丁姑娘你听在下解释!”
“多说无益!”丁敏君正在气头上,还以为他要逃跑,当即也打马追了上去,怒道:“躲来躲去算什么本事?!看不起本姑娘吗?是男人就拔剑应战!”
“等等,丁姑娘——”
西门无决见她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又不愿与她刀剑相向,万一伤到就不好了,无奈之下只得先跑了再说。
唉,他明明是很认真地在向丁姑娘求亲的,出师不利啊……
丁敏君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逃了,当然是伏低身子夹紧马腹直追,她发誓,绝对要让这个竟敢出言冒犯的家伙好看!
“站住——!”
……
是夜。
月黑风高。
远离人烟的树林子里,一堆柴火燃得正旺,火星跳跃,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
丁敏君坐在火堆的这边,没好气地瞪着对面正默不吭声地折断枯枝扔进去的西门无决,手里已经收回鞘中的佩剑依旧在蠢蠢欲动。
今日要不是因为他来那么一出,她也不至于错过了下一个城镇,不得不露宿在这荒郊野外。
哪有人跟刚打了个照面连认识都算不上的姑娘请求结为连理的?这不是在找打还能是什么?明明就连杨逍那厮都还没有对她说过——呸呸呸!
她在想些什么啊?!
丁敏君用力摇了摇头驱散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却压不住脸颊隐隐发热,好在有火堆照着不太明显。
坐在对面的西门无决在将火弄得更旺了一些后,放下手中的枯枝,犹犹豫豫地开口叫她:“敏君姑娘——”
“闭嘴!”丁敏君暂时还不想听他说话,故而没好气地将他堵了回去,不让他再开口。
西门无决默默地闭上嘴巴,俊朗的脸上似乎带了点儿委屈。
谁管你!
丁敏君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
夜风徐徐地吹拂,西门无决好巧不巧正坐在了下风向的位置,烟气弥散,劈头盖脸地扑在了他的面上,呛得他用丝帕掩住口鼻弯腰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丁敏君这才回想起来,面前这个人似乎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她抿了抿唇,似是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开上风向的位置,走到另一边坐下,语气硬邦邦地叫他:“喂,你坐到那边去。”
她拣了根树枝指了指距离自己最远的对面。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终于暂歇,西门无决抬起头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角都呛得有些微微发红。他也没在意她说话的语气,顺从地起身离开下风向,坐到了吹不到烟气的地方。
一时无话,过了半晌,丁敏君有些受不了这种静默的尴尬,没话找话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嗯?”西门无决意识到她在问自己的身体状况后,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颇有些没心没肺地说道:“这都是老毛病了,在下未出娘胎便中了毒,从小身体就比较弱,前几年去西方雪山找寻千年玄铁的时候又不慎冻坏了肺腑,大约没几年好活了吧哈哈哈。”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剧烈咳嗽后的嘶哑。
丁敏君皱了皱眉,见他用如此轻忽的态度说着自己的死期,便以为他如同之前一样又是在开玩笑,因此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他这身体不好倒却是事实,于是开口教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好好调理静养才是,而不是到处奔波。”
西门无决专注地听着,先是谢过她的关心,随后淡淡地一笑,释然道:“敏君姑娘无需介怀,生死有命,既然无法避免,那还不如在尚且活着的时候肆意度过,也算不枉此生。”
丁敏君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只又想到了白日里他那荒唐的举动,没好气地数落道:“所以你就那么轻易地在路上随便找了个女子求亲吗?”
“咳。”西门无决虚咳了一声,苦笑着小声地嘀咕道:“哪里有随便找?在下明明就是被姑娘在茶寮中的飒爽身姿折服了……”
丁敏君轻嗤了一声,抱臂斜睨着他,冷笑道:“折服于我一言不合就揍人时的姿态吗?”
她的剑又在蠢蠢欲动了!
西门无决眼神游移,知晓这件事现在应当点到即止,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不然的话说不得又会招来一顿打,便连忙转移了话题:“咳咳,不知姑娘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丁敏君倒也没有再继续不依不饶下去,算是暂且放过了他。她想了想,暗道自己出来的时候本就只是随便寻了个方向便跑了,哪里有什么目的地,不过现如今他们既然已经进入了山西的地界,距离汾阳也已不远,因此她便随口说道:“就汾阳吧。”
谁知西门无决听到后便眼睛一亮,高兴道:“这可真是太巧了,在下三个月之前与人约好比剑,亦打算前往汾阳赴约,如此说来,我们接下去还能继续结伴同行了。”
丁敏君闻言撇了撇嘴,不乐意地说道:“我才不要与你一起。”
话音刚落,她忽然眼神一变,目光如炬地朝侧上方抬头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杨二,竟然会有人先你一步向丁姑娘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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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西门无决并非原创人物,而是作者对于原著中出现过的某个角色二设了,不过这里的名字是原创的。
至于这个人是谁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毕竟作者的脑洞有那——么大。
和主线关系不大,所以大家也不用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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