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丁敏君甫一赶到发出讯号的地方,便听到有人在对着峨眉派弟子大放厥词,她岂能容忍?当即甩出金铃索,灌内力于其中,毫不留情地朝那人打去。
在杨二的帮助下,她练习玉女心经已初有成效,左右互搏之术亦练得较为纯熟,现如今内力之深厚,哪是区区天鹰教一介小小坛主可抵挡的?那人当即便被打成了重伤。
她收回金铃索,脚尖轻点,运起轻功飞身而去,身上白色的纱质衣裙扬起,随着她落地飘然垂下,长长的衣摆勾缠着林间的野草,宛若一湾白浪。
判断出来者不善,殷野王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抬起铁爪横在胸前,沉着脸上下打量她,暗暗估量双方的武功高低。
与加强戒备的天鹰教众人不同,在看到来人后,原本打算破釜沉舟一战的峨眉派弟子却惊喜交加,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不约而同地喊道:“大师姐!”“丁师姐!”
纪晓芙上前一步,欣喜道:“丁师姐,真的是你!”
丁敏君虽然依旧不喜这个师妹,但也没兴趣在敌人面前暴露门派内部的不和,故而朝她微微颔首,迅速四下扫视了一周,却没看到师父灭绝师太的身影,心下有些疑惑,便问道:“师父呢?”
纪晓芙一边戒备着对面虎视眈眈的天鹰教众人,一边说道:“师父方才独自留下来向天鹰教教主讨教武功,命令我们先行离开,却不想正好撞上了另一路天鹰教的人马……”
正所谓冤家路窄,自从王盘山大会上屠龙刀随着谢逊一同失去踪影后,峨眉派和天鹰教之间便多有摩擦,积怨已深,今日在这处林子里狭路相逢,自然不会好聚好散。
在她们低声交谈间,殷野王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手上铁爪咔咔作响,再不迟疑,当即大喝一声攻上前来。
丁敏君眼神一利,展袖挥退纪晓芙,一边让她保护好其他师妹,一边拔剑迎上去。
殷野王套在手上的铁爪锋利又刀枪不入,丁敏君刺出的长剑每每与其相撞,便会发出刺耳的金鸣之声。
如此缠斗十数招,双方似乎一时间僵持下来,谁都奈何不了谁,却不想正当殷野王变勾为爪想要掏她心窝的时候,丁敏君忽然变换脚下步法,张开手臂向后半仰,脚尖微微勾地,向后迅速滑开,待退开一定距离后,又陡然挺直身体,双脚脚尖交互轻踏地面,整个人飞身而起,持剑直刺他眉心。
殷野王避之不及,只得慌忙举起铁爪抵挡,却不料丁敏君在刺中他之前已然收回剑势,转而抬起右足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直将他踢得倒飞出去。
这一连串动作看起来轻灵飘逸,却处处裹挟着深厚的内力,光刚才那一脚,便已重挫了对方。
殷野王嘴角渗出血丝,落地之后连退数步,被一突然出现的白眉老者拦腰挡住才得以停下,他按着闷痛的胸口抬头一看,当即略有些羞愧地低低唤了一声:“爹……”
丁敏君借着力道高高跃起,柔软的腰肢倏然一拧,整个人如同展翅的蝴蝶般向后空翻,展开手臂稳住身形,轻盈地落回地面。
灭绝师太从她身后走上前来,擦身而过的时候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面朝天鹰教众人站定,轻甩拂尘搭在臂弯上,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凛然地睨视着他们。
白眉鹰王将受伤的儿子挥退,上前两步,用浑厚的嗓音朗声道:“师太,看来今日我俩是分不出胜负了,不如就此作罢,改日再一决高下,你看如何?”
灭绝师太微微眯起眼睛思忖片刻,心知自己虽表现得若无其事,实则方才与其对掌的时候已经受了点内伤,确实不宜再多动干戈,于是很快拿定了主意,提气说道:“正有此意。”
“那今日就在此别过,告辞!”话音落下,殷天正便大手一挥,带着天鹰教众人转身离开。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灭绝师太才不再强撑,身子轻轻晃动两下,强咽下一股涌上喉间的血腥气。
丁敏君和纪晓芙离得最近,当即神色骤变,分别上前想要扶住她的手臂,担心地叫道:“师父?!”
灭绝师太顺势搭上纪晓芙的手臂,却挥袖避开了丁敏君伸过来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沉声说道:“扶为师去昨日夜里休整过的破庙小憩片刻。”
丁敏君伸出去的手微微一僵,脸色青白交加,缓缓收紧五指。
贝锦仪见状欲言又止,最终只张了张嘴,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大师姐……”
丁敏君背对着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强掩下方才的失态,冷着脸硬邦邦地说道:“没事。”便跟在灭绝师太身后一同往破庙走去。
其他师妹见此情形哪还敢说话,一个比一个乖觉地闭上嘴巴紧随其后。
到达破庙后,灭绝师太寻了一个相对较完整的蒲团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手捏峨眉派心法指诀,为自己运功疗伤,静玄、静虚等出家弟子,纪晓芙、贝锦仪等俗家弟子围在一旁为她护法,约莫一刻钟后,她才调息完毕,收功睁开眼睛,神情严厉地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弟子,在丁敏君面上顿了顿,忽然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
众弟子不敢多言,道了声“是”后便鱼贯而出,唯有纪晓芙和贝锦仪在临走前略有些担忧地看了丁敏君一眼,害怕她会被师父责罚。
破庙中只剩下了丁敏君和灭绝师太两人,随着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吱呀关上,丁敏君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灭绝师太的面前,低头道:“师父容禀!”
灭绝师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说吧。”
丁敏君垂下眼帘,搬出那一套半真半假早已打过腹稿的说辞,为自己久不归峨眉这件事开脱:“弟子一年多前下山历练,回来的途中遭歹人袭击,想要逼问倚天剑的下落,弟子自然不从,奋力反抗却力有不逮,被一掌打落悬崖,原以为会就此葬身崖底,谁想到弟子命不该绝,落到了一处寒潭中,虽捡回了一条命,却仍受了重伤。弟子拖着重伤的身体昏昏沉沉地走了许久,直到看见了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原想要进去休息休息,却在里面的石床上发现了一具白骨,白骨手中握着一块绢布,上头写着若有人能为她收敛骨骸,便以武功秘笈相赠,弟子猜测这许是哪位隐居在此地的前辈,因而强撑着身体为其小心收敛了尸骨,埋在茅屋后的小山坡上。因那位前辈留下遗言,不得将此武功秘笈带出外界,故而这一年多来弟子都待在那崖底练功。”
灭绝师太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知道她练了旁的武功,故而并不怎么在意,倒是她一生痴迷武学,在听到“武功秘笈”四字之后颇为神往,不由得问道:“是什么武功?”
丁敏君咬了咬嘴唇,不知为何并不想让她知道有关于古墓派和《玉女心经》的事情,因而故作为难道:“非是弟子不愿告知师父,而是那位前辈有遗命,不得将此事告知他人,弟子起了誓的,且已将该秘笈在前辈墓前焚毁,请师父见谅。”
灭绝师太闻言长叹一声,说道:“是了,既发了誓言,确实应当遵守。”
她语气中虽有遗憾,却并不强求,倒不失为一派宗师的风范。
丁敏君作势低下头去。
灭绝师太垂眼看着她,忽然道:“你这一年多当真就在那崖底练功?”
丁敏君咬紧了牙关点头道:“是。”
灭绝师太又问:“进展如何?”
对于自己的武功丁敏君心中颇为自得,但嘴上依旧矜持道:“略有小成。”
“如此甚好。”
话音落下,灭绝师太倏地起身,拂尘一甩,对她道:“那为师便来考校一二,你可敢接招?”
若放在以前,丁敏君可能还会心生退却,可现在她自认已今时不同往日,自然是敢的,当即拔剑出鞘,恭敬道:“请师父赐教!”
说罢两人便来来回回拆解了数十招,虽也有灭绝师太手下留情的缘故,可丁敏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在师父手下游走数十招而不落败,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这江湖中已然是一流的高手了。
而灭绝师太更是心下暗惊,原以为自己这弟子资质平庸,哪怕很早就知道她已学了旁的功夫,却也以为不过尔尔罢了,因而虽然在俗家弟子中居长,但却从未将她列入下任掌门的候选,而是全心培养天分和悟性更高的纪晓芙,谁知道她竟能进步如斯,现如今看来,终究是她看走眼了,无论是内力还是功法,这个弟子都已不是等闲之辈了。
此次交手只是为了试探出丁敏君的武功深浅,因此在差不多的时候,灭绝师太便点到即止,收手道:“不错,进步很大。”
丁敏君眼睛发亮,微喘着气说道:“是,多谢师父指点!”
随后灭绝师太又说了一些驱除鞑虏,不堕峨眉威名之类的场面话,丁敏君点头应是,两人皆心照不宣地维持了面上的师徒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