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奉献精神

江阮一连几天都不太敢直视谢时屿,又开始绕着他走,结果傍晚措手不及被堵到了化妆间。

“躲我?”谢时屿懒懒地倚着门问他。

“没,”江阮眼神闪烁,“你要进去么?”

谢时屿摇摇头。

江阮看他又是一时心血来潮,故意招惹自己,已经见怪不怪,就说:“那我先去片场了。”

但谢时屿却拦住了他。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谢时屿问,“这戏快拍完一半了,有空的话,能聊聊么?”

“聊什么?”江阮说。

谢时屿朝他笑,“你就跟我没什么话可说了吗?”

“有事可以在剧组说。”江阮抿了下唇,抬起头。

“等下周的采访结束?我再约你。”谢时屿不可置否,垂着眼笑笑,“分手了就连一起吃顿饭都不行么?还是,怕你男朋友吃醋?”

“谢老师,到时候再说吧。”江阮模棱两可地回答。

他隐约猜到谢时屿想找他聊什么,哪怕他想装傻,也明白谢时屿在剧组和网上对他的维护不是假的。

但他们中间横亘的八年时间也无比真实,再难以忘怀的白月光都会褪色,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八年前是什么样了。而这些年的事,就算让他说,也不能说,更没什么可说的。

非要挖开陈年的伤疤来看,那没什么意思,笑着绝口不提当年,也一样没法释怀。

他唯独不愿意谢时屿对他失望。

*

谢时屿回到片场,跟张树借了支烟,皱眉说:“他脸皮薄,以后少开他玩笑,都不理我了。”

“……”张树险些一个踉跄,心想就你每天欺负人最勤快,哪儿来的脸说别人,满脸幸灾乐祸,“活该!”

道具组布置好了拍摄场地。

数十个机位架起固定,灯光簌然亮开,让人眼晕。

场务举着扩音喇叭,清场喊人,“除了灯光摄影,都退出去,不要围观。”

江阮第一次拍床戏。

没想到这个阵仗,本来平常心,现在看着都发怵。

“不要紧张,都是拍戏,跟别的戏份没区别。”张树翻剧本讲戏,寡淡无用地安抚,“不过你紧张一点也无所谓,看着还比较真实,这段几乎都是谢老师主场,你听他的就行,不要有压力。”

江阮僵硬点头。

钟寻跟楚听冬算是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谁也没表白,好像楚听冬亲了他的那天开始,就互相默认了恋爱关系。

可钟寻总想找事。

觉得怎么跟男的谈恋爱,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滋没味的,楚听冬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想亲他的时候倒是勤快。

“《复读生》第八十三场一镜一次!A!”

宁城一中老师悄悄组织了课外培训,班里的同学自愿报名,钟寻压根没想过他竟然要报这种东西,谁知道楚听冬回家后直接跟吴玉兰说了,钟父自然也听到了,晚上就逼着钟寻一起去。

“我不去!”江阮反对。

钟父很传统而且大男子主义,又奉承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在大院长大,身边的孩子有谁没挨过打,所以从小对江阮都不手软,不听话就动手。

但江阮这个脾气,太听话了又让人怀疑他想偷摸搞幺蛾子,最后还是挨打。

谢时屿不是时刻在家,补课回去后,才发现江阮又挨了打。

少年白皙漂亮的脸上永远青红一片。

“你是不是故意的?”江阮有点咬牙切齿,拧着眉拿冰袋冷敷脸颊,不停地小声抽气。

谢时屿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让江阮跟他一起补课,但他没想到他会为这个挨打。

他盯着他,目光沉沉,闭口不提心疼。

“你去跟我一起上课,”过了许久,谢时屿缓缓开口,握住江阮拿冰袋的手,湿凉一片,“然后去高考,跟我去北京,不管你考什么学校专业,二本也行,最烂的专科都行。”

“你养我啊,跑去那么远,我爸不会给学费的。”江阮愣住,语气带刺。

“只要你考得上。”谢时屿竟然没反驳。

“卡!”导演比了个手势,“这段过了。”接下来就是床戏。

江阮瞬间紧张。

谢时屿还没松开他拿冰袋的手,感觉到他手背都紧绷了一下,那双丹凤眼弯出笑意,小声说:“你要是怕的话,不如让张导找替身演员跟我演啊,他应该会答应的。”

根本不可能,除非例外,张树连吻戏都不许他们借位,当初选角,就明确说了这戏用不着没必要的替身。

但江阮心里还是突然堵了一瞬。

让他站在旁边,看着他和别人拥抱接吻,抚摸和爱意都是别人的吗?

他有没有晚上帮别人冷敷过眼睛。

会不会也给那个人贴杀生丸的创可贴,为他打架,带他出去吃宵夜,熬夜修好他收藏的老相机,一开始说喜欢他,然后又告诉他,不止是喜欢。

“……我怕你连累我NG。”江阮嗓子一紧,忍不住怼他。

“二镜一次!A!”

谢时屿摸了下江阮挨打的脸颊,想哄他,又不想哄他,拉开衣柜对他说:“你不是想看我的考斯腾吗?”

他翻了翻,找出一件蓝白配色,质感轻薄的考斯腾,丢给江阮。

后背还织着银线,像银白的细箔。

“这是我十六岁那年,去世青赛穿的。”谢时屿说。

江阮偷了他好几次衣服,谢时屿嫌他脏,后来干脆给房间上了锁。

“我能穿吗?”江阮看着新鲜。

“能。”谢时屿说。

江阮想直接换衣服,偏偏谢时屿盯着他,他竟然感觉有点害臊,背过身去,薄薄的纱包裹着细白的脚踝,隐约露出线条起伏的温润腰窝,灯光下青涩又充满少年独有的色气。

谢时屿刚才还靠着衣柜,突然起身,从身后搂住了他。

“哥?楚听冬?”江阮嗓音都变了,他尚且不懂他想做什么,却感受到了迫近的危险。

他腿一软坐在床上,最后整个人陷落在柔软的床被里,谢时屿的目光落在他唇上,江阮再迟钝,也知道那是个想要接吻的姿势。

之前他追谢时屿的时候,梦寐以求谢时屿能上了他,到时候他爸知道,还不得气炸。

他还会打他吗?

还是去揍谢时屿?

现在却突然害怕了,他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只是眼睫忍不住地剧烈颤抖。

机位虽然架设了很多,但最终播放的可能并不会有这么大尺度,堆在旁边的被子还有谢时屿撑起的肩背,都挡住了江阮,甚至这段的吻戏真的可以借位,摄像机拍不到,张树也说他们尽量真拍,实在接受不了也没事。

谢时屿握住江阮的手腕,绕到自己后颈上,压着他低头亲了下来。

江阮没想到他来真的,簌然睁大眼睛,下意识想要挣扎,却一动也不敢动,不然都会被收入镜头。

而且他还有个动作,虽然剪成正片后,这一小段观众几乎不会看到他的脸,但是他搭在谢时屿后颈的那只手,要把谢时屿朝他按近一点。

现在的姿势,他一做,无异于真的索吻。

“你想NG吗?”谢时屿极小声地问他,嘴唇贴着他的说话,指尖穿过他微湿的黑发。

“……”

江阮不想再拍一次了。

他手指收紧,迫使谢时屿低头更深地吮住他的唇,脑子一瞬间彻底空白,遗忘了所有灯光和镜头,只闻得到谢时屿身上冲淡的香水味,混淆掉角色与现实,像冰下洄游的鱼,触及一线微光,凭借本能不依不舍地追上去,哪怕中途溺弊。

等模模糊糊听到导演喊“卡”,他心脏已经狂跳到麻木,呆呆地抬头看着谢时屿。

谢时屿拉起被子挡住他。

示意导演让人都走。

张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默契的演员,连亲密戏都完全不用磨合,竟然一条过,等谢时屿跟江阮换完衣服出来,真心实意夸奖,“我要是不把剩下的剧本写好,让这剧全网爆红,都对不起你俩这段时间的辛苦。

“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有奉献精神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