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空间破开以后的景象,虽然与小团子想象的大相径庭,也完全出乎了宵蓝的预料,却?是在衍衡的预料之中。
——那是一片荒芜,更准确地说?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没有人?烟、没有生?气,就连气息地流动也仿佛被粗暴地截断了似的,整个空间充斥着不详的气息,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和阴沉。
其实早在看到?他们之前所处的空间中颜色浅淡却?气势汹汹地一直紧追着他们不放,一副要赶尽杀绝的模样,且避免与另一股颜色更加深沉的黑烟纠缠。
也算不上是它惧怕对方,在衍衡看来更像是躲避不必要的麻烦,避免正?面冲突,而是积蓄力量为了某种更大的目标,所以在破开小团子所处的封闭空间,也就唯一一个只有纯粹的黑雾存在的空间后,外面的世界不言而喻肯定是灰色雾气的天下了。
倒不是是说?黑色雾气要比灰色雾气好,同?样是与人?界、天界格格不入的一种魔气,灰色雾气正?像是它的颜色一般,给人?一种斑驳混杂的感觉,不如黑色来的纯粹。
“娘亲,我讨厌这里,这种灰扑扑的颜色我不喜欢。”还没等天界夫夫运用纯属的理论结合天界所记录的史实来分?析眼前这一片雾蒙蒙的区域,小团子就说?出了自己最直观的感受。
听?到?小团子抢了自己的台词,宵蓝眉头微微挑起,不屑的话语张嘴就来,“小孩子家家的,就是……”这对好不容易重逢,或者说?是第一次相见的父子大概在前世有什么难以调解的矛盾,以至于根本就没有融洽相处这个意识,随时随地都要相互讥讽一下,要不是衍衡还在二人?中间立着充当分?水岭一般的角色,感觉新一轮父子大战又要上演了。
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衍衡是一百万个重视,瞬间抬手制止了枕边人?没有一点?内涵和营养的话,微微弯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团子齐平,温柔地引导他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孩子,有什么想法?勇敢说?出来,这里是属于你的空间,你最了解,你的意见是我们现在需要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双色瞳,清澈的眼底清晰地印出了自己的身影,小团子并没有像衍衡所预料的那样,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和盘托出,而是略微害羞地低下头稍稍避开了那过于直白的信任目光,在心底里悄悄组织着语言,与人?界常见的努力回应父母期待的小孩子别无?二样,哪里还有与宵蓝拌嘴时“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雄伟气势呢~
“我……哎?”“等一下!宝贝你刚才?说?什么了?”
正?当小团子在心里略略整理了一下想法?,打算来个条理清晰的长篇大论,好让娘亲对自己刮目相看,顺便给旁边那个一直骄傲自大的天帝个好看的时候,只开了头就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自己时当事人?,所以当作理想当然的事情忽略了过去。
同?样,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衍衡身上的宵蓝也发现了这一重大问题,父子二人?难得齐心地对衍衡之前的话提出了疑问——小心眼的天帝陛下故意在小团子面前叫出平时只有他们夫夫二人?在寝宫独处时的爱称,不着痕迹地宣示了一下主?权。
“嗯,怎么了?你们父子二人?同?时这么一惊一乍的。”衍衡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反而觉得他们的反应很有意思,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一时看晕乎了的宵蓝就失去了第一时间发问的机会?,被小团子抢到?了一分?。
“娘亲,您怎么知道?这里是我的空间,我自己都不知道?啊~”虽然外表是小孩子,但意识已经被困在这个未知的地方数不清的岁月里,得天地灵气成型的小团子的心智早已经增长到?了甚至比某些成年人?还成熟的地步——他现在欠缺的只是一些常识——对娘亲的异常表现很是担心。
与衍衡一起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宵蓝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周身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不仅光洁的额头上隐隐冒出了冷汗,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握紧了衍衡随意垂在身边的手,好像不抓紧一点?对方就会?离他远去。
看着父子二人?步调一致的紧张,衍衡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孩子是在我的肚子里成长起来的,虽然后来因为那件事而不在了,但是他的情况我还是最了解的。”
站直身体?,手腕一翻,把宵蓝布满冷汗的手心反我在自己温暖的手心中,空出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小团子的头顶,就像是讨论今天天气一般,平平淡淡地说?出了当年在天界引起轩然大波的事实:“咱们的孩子本来就是魔之子啊,宵蓝你不记得了吗?这不是前任天后亲自断言的吗?”
说?着这话的衍衡那只红色的眼瞳仿佛闪过了一抹血色,成功让宵蓝不安的汗毛直直树立了起来,也把他的记忆拉回了那个他再也不愿回忆起的夜晚。
其实对于天界来说?是没有夜晚的,人?界的太阳和月亮会?伴随着夜幕交替出现,而天界的东西两侧永远能看见明晃晃的两个发光的圆球高高悬挂在当空,自然也就不存在夜幕笼罩大地的情况。
但有一夜是真的出现了黑夜,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浓厚黑雾将天界的两个光球严严实实地遮蔽了起来,并且包围了整个天界,除了一些本身会?发光的植物所带来的光亮,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充斥在天界。
那一夜是天后诞下未来小太子的一夜,是从人?界小族来的、有着金红双色瞳的天后孕育的天界继承人?瓜熟蒂落的一夜,也是王宫之外所有天界子民沉沉昏睡过去的一夜。
不论时间的长河如何冲刷宵蓝的记忆,他都不会?忘记那一夜的一丝一毫,在那一夜,他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已经瓜熟蒂落马上就要诞生?于世的孩子,更失去了自己阳光活泼的天后殿下。
那本来也是个与其它日子别无?二样的晴朗夜晚。
晚饭后,宵蓝小心翼翼地扶着大腹便便的衍衡在宫殿前的小花园一边散步消食,一边照例就天后殿下肚子里即将诞生?的小团子进行若干讨论。“先说?好了啊,即便小崽子出生?了也不能影响我的家庭地位,在你心里我必须还是第一位的,
每天留给我的时间必须是最多的,小崽子自会?有侍从照顾,实在不放心还有不知道?在哪里逍遥的两个老家伙呢,把他们也叫回来搭把手,反正?不许你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个小东西身上,要不然我就……”
“你就要干什么?!”没等宵蓝威胁的话说?出口?,衍衡就把他放在自己微微鼓起来的小腹上乱摸的爪子不客气地拍掉,并附带一道?犀利中充满不屑和略略挑衅的小眼神,然后挣脱开宵蓝的搀扶自己晃晃悠悠大步往前走去,那矫健且纤细的背影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即将要生?产的人?。
光听?那回响在院子里都清脆声音就能感受到?力道?,果不其然宵蓝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四根红红的指印,一边在心里嘀咕“怎么感觉团团最近越来越凶残了啊,一点?也不像是当年那个糯米团子,可?千万不要是被肚子里那个小崽子带坏了。”
一边捧着“红肿”的手背小跑着追上前方快步走远的人?——没错,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些,天帝陛下不仅没有用法?术治愈,还用法?术保持着红肿状态,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天界第一人?了。
而就在他即将碰到?衍衡袖子的那一刻,忽然一股浓重的黑雾从面前之人?身上迅速爆发出来,准确说?是从衍衡的小腹出冒出的,就一眨眼的功夫黑雾将衍衡的身影整个包裹了起来,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绝了起来。
近在咫尺的宵蓝完全没反应过来,那黑雾就好像一只茧,就连他也不能断定这个黑茧破了以后出来的会?是什么,但是强烈的心悸之感催促他尽快破开这个不明物体?,将衍衡解救出来,就在他已经在掌心中凝聚起了最强级别的风刃的时候,从天上传来的一句熟悉又亲切的“住手!!!”制止了他切下去的动作。
前任天后,也就是宵蓝的生?身之人?绛浚回来了,他是三界中最博学、医术最好的,但是他的到?来并没有给宵蓝带来他预料之中的万无?一失,反而是两败俱伤,差点?变成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