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程有点血腥,但那个嗷嗷大哭的孩子终归是被抱走了，刚才还嘈杂得像是菜市场的练舞室，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杨俨单手扶着额头，声音有些疲惫,“我们之前说到哪了？”
“姿态问题。”程喻年又着重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个掏裆摸枪,放音乐的时候,谁那个手要是不老实,以后就站军姿唱rap。”
炮桩：“……”
驼背才是hiphop的灵魂！
“开始训练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个问题。”程喻年合上笔帽,两只手肘抵在桌子上双手交叉，“你们对爱豆这个职业，认知准吗？”
“长得好看肯定是最重要的吧？”火苗仗着自己那副奶狗长相，理所当然地掰着手指头数道，完全不顾身边的黑豆黄豆绿豆怎么想。
“你看七哥,再看看杨俨，一个个长得跟自带滤镜似的。”
程喻年：“……”
我应该要反驳你,但怎么就是下不去嘴？
“长相是最不重要的一个点。”杨俨反驳道，“对于正统爱豆来说,极高的可塑性才是最吸引粉丝的点,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设，她们都有看腻的那天。”
“你们的话……注定走不了这条路。”
炮桩不满地拍上桌子，“你在影射谁？！”
杨俨突然笑了。
程喻年不禁有些感慨。
说来他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没见过杨俨意气风发的模样了,甚至连笑容都很少能见到。
遥想当年，杨俨也能凭着一张嘴就抹杀掉自己登台机会的人，可惜从丢掉《野火》的资源后，事业就逐渐从高峰走向了低谷。
除了那副自始至终都强的过分的自尊心,什么都没剩下。
“笑什么笑？！”炮桩被他笑得心里发慌。
“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多照照镜子，把额头那些沙丘一样的青春痘去掉。”杨俨指指自己脸上的位置示意道。
程喻年闻言差点被呛到。
看来也不全是坏处。
好处就是杨俨愈发放飞自我了。
天使白莲花的人设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很好，Keepreal。
程喻年优雅地喝了口矿泉水。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日已萌雾翁（是你们不懂）。”Kiki因为舌头上的那个洞，所以说话不是很方便，为了防止口水留下来，甚至还得仰着头才行。
“这就是真实的我，为什么要加以掩饰？！”炮桩的脾气就像他那条大花臂一样骇人，生气起来更是不怒自威。
杨俨默默的在心里开始组织语言。
眼看着自己这个小破公司还没起步就面临着崩盘的风险，程喻年决心要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这个局面。
“够了——！！！”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宋遇就按捺不住地拍桌而起了，表情愤怒的像是买了包泡面结果里面只有调料袋。
“整天realreal的烦不烦？你懂不懂hiphop？就知道打着嘻哈的旗号去纹身、打奇奇怪怪的钉子！”
宋遇这个火显然憋了有段时间了，再不发泄只怕会自.焚，“人家说唱文化里边的Keepreal是精神层面的，核心意义就是别欺骗、催眠自己，什么事都要做到问心无愧！”
“你们倒好，纹身的纹身，戳洞的戳洞，还有个带着不会跑的孩子闯荡娱乐圈的，人家娱乐圈没嫌弃你们就不错了，屁话可真多！！”
宋遇这话密集得跟个迫击炮一样，叭叭叭一顿痛斥，就让刚才还满腔奋勇的几个人熄了火、连个标点符号都蹦不出来。
没扫射到自己。
火苗独自美丽。
“还有你，啊？！”宋遇歇了没两秒钟又把枪口对准了火苗，“才二十二岁就离过婚，现在还有什么恐女症，那以后见到粉丝怎么办？再扑通一声跪下？该给你准备个担架还是轮椅？！”
火苗被喷得差点当场熄灭。
“真受不了你们！！”宋遇呼哧哧地坐下，“别整天嚷嚷着什么地下好地下妙，下面的世界真那么精彩有种别往上爬！”
“前脚刚被某个综艺淘汰，后脚又马不停蹄地报名了另一个综艺，求你们让观众歇一歇，我们也想看点新鲜面孔！！”
“本身就是为了满足我家老大推广hiphop文化的愿望才签了你们，推脱这个不满那个，什么都不改以后别想进电视台！！”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舞蹈室迎来了空前绝后的寂静，静到都能听见Kiki不断吸口水的声音。
“话糙理不糙。”程喻年笑，“之前我世巡那会，小宋跟我在酒吧看了二十多场的音乐会，看来还是很有成效的。”
宋遇双手环胸，高冷得像南极洲里茁壮成长的一朵鲜花，不会为任何人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
“天天嚎Keepreal，干脆就别穿衣服了。”程喻年扫了他们一眼，“家也搬到深山老林去，回归乡野，那样最真实。”
宋遇这才狠狠点了两下头。
炮桩有些挂不住脸，他故作镇定的清清嗓子，“咳咳咳，那什么，说得挺有道理的。”
“OK，现在跟你们说一下最近半个月的日程安排。”程喻年打个响指，将手中的A4纸翻了个页，“最基本的就是姿态仪容问题。”
“还有身材管理，不说撩起衣服来能有七十八块腹肌，但绝对不能太胖；站在舞台上面对的不止是喜欢说唱的听众，视觉效果非常重要，所以要学习舞蹈。”
“现在的爱豆唱rap的虽然很多，但真正从地下爬上来成为爱豆的却少之又少，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跟rapper挂钩，所以千万别做触及道德底线的事情。”
几个人纷纷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最后……”程喻年顿了顿，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冲火苗扬扬下巴，“你知不知道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火苗把头摇得像花手。
“那就是直面恐惧。”程喻年说完，又偏头看向杨俨，“小俨俨，在你眼里，什么样的女生最受你欢迎？”
杨俨下意识要脱口而出一个答案，但瞥见程喻年眼底的狡黠后，还是硬生生把这个名字咽回了肚子里面。
“就是那种你看到她就会笑，见不到又特别想念，恨不能每天都黏在一起……”程喻年暗示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俨斜睨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示与不悦。
“《野火》播出后，贺凉就没啥事了吧？”程喻年这才道出他的心中所想，“你把她叫过来玩玩呗，火苗之所以害怕就是因为接触的太少。”
火苗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全然没有之前的恐惧与不安。
杨俨看得心里愈发不爽，“不可能，你休想。”
程喻年啧了一声，“别这么死板啊，贺凉连你这种又臭又硬的老骨头都能啃下来，帮一个误入歧途的小男生迷途知返应该也不在话下。”
“七哥我今年二十二，不是小男生。”火苗纠正道，“比你还大两岁。”
“我这不心理年龄比你大吗。”程喻年笑笑。
“那也不行！”杨俨义正严词的拒绝道。
“……成吧。”程喻年无奈地掏出手机，“那我跟她说去。”
“我不允许！”杨俨瞪他，大有下一秒就冲上来把他手机夺走的架势。
“那你自己来，自己来。”程喻年笑笑，“就约过来玩玩而已，什么狼人杀大富翁，哪怕下两把飞行棋都可以啊。”
杨俨犹豫半晌，“我是怕有媒体会拍到，公布完恋情后我就没跟她再见过面，就是怕媒体会拿这个做文章。”
宋遇听得瞠目结舌，“这、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吧，你们搁这儿谈网恋呢？”
“正好借这个机会见见。”程喻年蹙眉，“你现在的事业已经下降到了最低谷，就算被拍到也没关系，不会比现在更低了，到时候因为长时间不联络感情而分手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俨：“……”
我真是谢谢你的安慰。
拗不过来自四面八方的劝说，他最终还是从微信上给贺凉发了条消息。
看到一蹦八尺高的火苗后，他才知道火苗是贺凉的粉丝，顿时下定决心务必要把两个人隔绝开来。
“行了我还有行程，你们玩。”程喻年起身，冲宋遇招招手示意，“晚上.你们该回家的回家，不想走的也可以选择睡在二楼，都收拾干净了。”
“七哥你要走啊？”炮桩一脸不舍。
“我可没兴趣在这里监督你们。”程喻年撩撩额前的碎发，“好好练，都别偷懒，尤其是那个姿态问题，谁要是改不了以后就站军姿唱rap。”
“好的。”这是沉默寡言的奶瓶在他老婆离开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老大，你真的觉得这群人可靠吗？”宋遇刚出门就悄悄地跟程喻年抱怨道，“娱乐圈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程喻年轻声叹口气，“但就我出道时那首扑穿地心的《娱乐圈圈圈圈圈》来说，很明显能看出现在听众对歌曲的要求提高了很多。”
“那也不是他们肆意妄为的保护伞！”宋遇一想到那群人就气哼哼，原本他以为程喻年就已经是他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了，没想到更劲爆的还在人生后半段等着他。
“能叮嘱的都叮嘱了，能不能成功只能看市场的包容度和他们自己争不争气。”程喻年岔开话题，“我最近想出张专辑，冲击iTunes榜单的hiphop分榜，有时间的话帮我联系个靠谱的制作人。”
“为啥要找？以前不都是你自己制作歌曲吗？”宋遇一头雾水。
“虽说之前咱们去看了二十多场小型音乐会，但终归都是些理论的东西，没有实践过。”程喻年说，“找个经验丰富的总没有坏处。”
“也是。”宋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后面程喻年又在那间写歌房里闷了半个月，期间除了被宋遇拽着去上了几个综艺外，最大的移动距离就是下楼去扔垃圾。
编曲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每一件乐器的声音都各有特点，所以必须要多次尝试才能比较其中差别，更多时候从头到尾试验几十次，最终还是第一次的版本最顺耳。
难缠程度堪比某些让画出五彩斑斓的黑色的甲方。
以至于后面宋遇冲到他家门口疯狂敲门，以为他想不开自行了断了，甚至差点一通电话把消防员叫来。
后来看到不缺胳膊不少腿的程喻年后，他才算安下心。
“老大，你就继续在这里钻研吧，公司都快倒闭了也不去看看。”宋遇埋怨地说道，“你说你在家里又不是在山洞里，搞什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那一套，搞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程喻年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
“算了算了不说了。”宋遇摆摆手，“天天拿着老鼠的工资，干的却是牛的活，好好珍惜吧，等哪天把我累死了，你应该也找不到这么好用的劳动力了。”
“至于么？”程喻年笑笑，接着在玄关处换好衣服和鞋子，“既然你都来了，不如带我去看看他们练习的怎么样了。”
宋遇对这个还是比较有信息的，就连语气都多了几分底气，“没问题，包你满意。”
市区到郊区的路本来就很远，结果堵车还堵到了天昏地暗，别说是骑个小电驴，程喻年觉得就算真赶头来，都比开车过去要快。
这也是他不经常去公司的原因。
两人最终还是赶在了天黑之前抵达了公司。
“来来来叫叔叔，叔叔给你买糖吃好不好呀？”
“这脸真的好软！！！”
“好可爱能送给我吗？”
程喻年刚推开门，各式各样的虎狼之词就向来涌来。
他保持着开门的那个姿势没动，视线扫过一圈后，最终定格在了火苗身上——这人正抱着奶瓶的孩子。
啧，好的这么快？
程喻年不禁有些新奇。
“嘭嘭嘭——”
他敲了敲门。
“好久不见。”他斜倚在门框上，冲那群人迪士尼公主似的招了招手，“看来你们过得挺愉快啊，练习的怎么样了？”
“要不是奶瓶他老婆带孩子来玩，我们现在估计还在训练。”炮桩腰板挺得笔直。
“比起那个……”程喻年往前微微探了探身子，“火苗，你的恐女症去哪了？我记得你之前看到这个小孩不都是跪着的吗？”
“呃……对。”火苗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我知道你是贺凉的粉丝，怎么样，是不是玩得很开心？”程喻年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梢，“跟爱豆一块玩狼人杀一定特激动吧？有没有要个签名什么的？其实合影留念的纪念意义比较大，所以……”
“我脱粉了。”火苗打断他。
程喻年：？
是不是杨俨揍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各位！
今天没有忘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