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时微正好去上厕所时。小咪果然带着倪昕过来时微的部门介绍说：“这是你们新来的工程师。”
倪昕大大方方地和他们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倪昕，请多关照。”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挤眉弄眼地看了看时微的办公位，随后也客套地笑着：“你好。”
和倪昕一起来部门的还有昨天其中一个男生。
打完招呼过后，两人就由部门一个老同事带去熟悉公司。
他们刚走，部门里就开始窃窃私语，时微也正好上厕所回来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
大家都觉得时微很倒霉。原本她早就应该升职了，却一直被小老板卡着，到现在都还是个助理工程师。
这次年前都说好了的，没想到又被新人顶替了。
不过让他们很意外的是时微似乎毫不知情，也没问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反而问：“蒋总来了吗？”
同事们一愣，点点头，讪笑着：“来了，刚看他进办公室。”
话音没落，就看见时微快步朝着总经理办公室过去。他们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微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昨晚她辗转反侧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着。又难受，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必须要当面问问。
问问小老板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两年多以来，总是被莫名其妙针对，打压，她真的忍不住了。
或许问了过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白白挨一顿骂，她也觉得必须要问一问才舒服。
就像毕业那年保研，她也知道结果不能改变。可是不去问，她就是难受。
定了定神，时微轻轻敲玻璃门。
总经理蒋朋义正在打电话，本来是笑着的，看见时微，犹如变脸一般冷下脸，点了下头。
时微开门进去，他也挂断电话，转过来看着她：“时微啊，有事吗？”
想起挨过的骂，时微本能有点害怕，却没退缩：“蒋总，我是想问您，您年前承诺的升职的事，您是怎么安排的呢？”
蒋朋义眉头一皱，瞬间表现得极其不耐烦：“这事稍后再说，你出去，把倪昕和江川给我叫进来。”
江川就是新来的男生之一，也被分在时微所在的部门，上午她也听说了。
听他这么说，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次升职果然又会不了了之，心情彻底沉下去，却还是不死心。
只是她一向不擅长做戏，所以表情很生硬，声音也很小，看上去就没什么气势，倒像是来认错的。
“蒋总，我听说倪昕同学即将担任研发部的工程师，那您是对我有什么别的安排吗？还有工资的事，您年前说会给我涨一涨的。”
蒋朋义或许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不识相，顿时脸色难看极了：“时微，你是在质问我吗？你上班就是为了钱吗？”
时微都给他问住了，愣在原地，看着蒋朋义，上班不为了钱为什么？
何况，她入职这么久从来没有提过涨工资的事，而且她的工资在行业平均水平里都是很低的那种。
原熠也笑了声：“呵，你们老板还挺幽默。”
但蒋朋义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公司就是你的家！你整天不想着为了公司谋发展，光想着自己吗？如果公司效益不好，全公司员工都没饭吃。你怎么不为我想想？我负责这么大家人的衣食饭碗，这么点小事你还有脸跑来质问我？”
时微都被他吼愣了，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蒋朋义倒反而像是被点炸了一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倒想问问你，新材料的进展怎么样了？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给我一个结果？！”
“这么长时间了，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我一直说，女生不适合研发，你看看你自己，进公司以来做出过什么贡献？你什么都做不好！现在还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时微被骂得头皮发麻，他说的是那个研发新型电子材料的项目。
这个项目早在时微来之前就已经立项了。两年多以来工程师换了好几个，技术瓶颈却一直没解决。
蒋朋义却把这些说成是她的责任。
时微简直目瞪口呆，却又无法辩解，只能尽力解释：“这个项目我已经在最后的实验中了，年前跟您汇报过的，只是目前还有一些数据......”
蒋朋义却直接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我只要看结果！这个星期给我一个准确的结果！不然你就给我走人！”
说完还骂骂咧咧：“早就跟他们说不招女生，都招进来一群什么废物。”
时微震惊了，被骂得手足无措头皮发麻。
一个星期怎么可能？而且还直接让她走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时微一着急，就想跟他争辩:“一个星期太短了，您再宽限一段时间。”
蒋朋义却不耐烦听：“做的时候叫上倪昕，让她和你一起。”
“倪昕？”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微依然有些怔愣。
“人家虽然也是女孩子，但她是研究生，懂得比你多。这周你整理下手上的工作，慢慢交给她。”
原本来问升职的事就已经耗费了时微全部的勇气。蒋朋义这句话却让提起来的那股气瞬间落了下去。
是啊，倪昕是研究生了。
时微站在原地，控制不住鼻子一阵发酸，急忙转身出了办公室。
——
从办公室出来后，倪昕看着的方向眯了眯眼，松开捏紧的手，想起大一和时微刚认识的时候。
努力三年，能考进top20的大学，说不骄傲那是假的。刚发现时微和她有着一样的目标时，倪昕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看时微从入学开始就早出晚归学习，笨拙地拒绝一个个追求者。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屑，不过是高中那种优点只有踏实努力的女生罢了。
渐渐摸出时微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性格后，她甚至偶尔还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时微说，大学不像高中一样死读书就行了。
时微也只是笑笑不做回应。一来二去倪昕也就觉得没劲了。
直到某天宿舍聊起高考分数，有人问时微考了多少。
时微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语文和英语很差，加起来还没两百分。
和别人的无所谓不同，倪昕特别生气。
从那以后，倪昕就变得格外注意时微了，时微做什么她都控制不住要刺激几句。
如果她没算错，能考上她们大学，那时微其他科基本接近满分。
时微也从来不生气，跟她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但倪昕反而更生气了，到了一种她做什么倪昕都看不顺眼的地步。
而那个期末，时微以各科几乎满分的成绩获得第一名，倪昕读书以来，第一次彻底慌了。
——
总经理办公室正好对着时微的办公位。
她看见蒋朋义对着倪昕和善的笑脸，又想到了他当初对自己也有一段很和善的时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察觉到眼泪快要掉出来，时微赶紧弯腰，假装自己在捡东西。
等她调整好情绪起来时，不知道蒋朋义对倪昕说了什么，她出来时，脸上很是意气风发。
而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时微，好像生怕别人觉得她们很熟，也没打招呼，就跟着老同事熟悉公司去了。
随后生产主管又被叫进去，隔着隔音玻璃都能听见蒋朋义的咆哮声。
整个办公室都在窃窃私语，说是蒋朋义又逼走了一个车间的工程师，工作没人做，正发火。
时微低下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假装自己很忙，一个上午都没再说话。
中午，同事们都去了食堂，时微才抬起头。
这一看，正好对上一个男生带着笑意的目光。时微目光一怔，记起这就是新来的大学生江川。
见她看过去，江川有些无措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时工，你不去吃饭吗？”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时微还险些没反应过来，她们公司平时都是叫名字，不会带职称。
她温柔地笑了下：“嗯，正准备去。你还不去吗？”
江川也忙点头：“我看人多，等下再去，早上他们给我发的资料好多啊，我都没看完。”
时微一愣，知道他估计是刚毕业，不了解社会人干饭有多积极，忍不住提醒：“资料可以下午再看，你再不去可能就没饭了，公司的工人也是在食堂吃饭的。”
江川错愕半晌，嘴里念着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吧，赶紧关上电脑，掏出饭盒往楼下冲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却也不急着下楼，她自己宿舍温着饭，不在食堂吃。
时微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后知后觉这个小伙长得还挺清秀。
随后看了一眼呆了近三年的办公室，目光变得坚定。
再做一星期，如果还是不行，那就离职吧。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可蒋朋义刚刚那一句话，让她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做出这个决定后，时微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今她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更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