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优没撒谎。
她的确约了?人。
因为实在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周恪同处一个空间里,她死活把庄岩拽了出来,两人随便吃了?饭,就一头扎进游戏厅里打电玩。
期间不管庄岩怎么吐槽她技术烂。
午优愣是没从电玩城里出来。
打完游戏时近傍晚。
庄岩有事开?溜。
午优独自去了?搏击教室。
练了?一身汗。
身体似乎是极为疲惫了。
可又有种形容不了?的舒服。
厉凛推门而入时。
她正靠窗抱膝坐着。
视线向外。
看似在出神。
见了?厉凛,只是略微抬眉:
“这么巧?”
不得不说,
周恪的话还是影响到了她。
至少从前偶遇她理所当?然是觉得巧。
在那之后的偶遇,就巧的有些过分。
但她没说什么。
甚至没在两人的谈话中试探一二。
如果真?如周恪所言。
那么厉凛就的确是对她撒了?谎。
他的母亲并非厉文鑫妻子。
又何来的“离婚”一说?
她只是不懂。
这样的事,有什么好拿来骗人的。
博取同情吗?
她神色恹恹。
带着说不出的冷淡。
厉凛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却只是不动声色的跟她闲聊:
“初六有空吗?”
“有个小聚会想邀你过来玩……”
午优没什么兴趣,低头一边脱搏击手套,一边懒懒道?:“不了?,我要补作业。”
她脸上有种漫不经心地冷漠。
虽然很淡,依旧逃不过厉凛的双眼。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午优微微一笑?:“是吗。”
这是不打算多聊的意思。
厉凛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片刻,突然道:“抱歉。”
午优狐疑的看向他。
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厉凛在她身边屈膝蹲下,眼帘微垂:
“我之前骗了?你。”
午优呼吸微窒。
听见他说——
“你生日那晚,关于我爸妈离婚的事……我撒了?谎。”
“我妈妈其实只是厉文鑫养在外面的小三。”
“他们都没有结过婚,何来的离婚呢。”
他脸上笑?了?一下。
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午优抿了抿唇。
安静的听他说着。
“不过有两件事我没骗你。”
“那天的确是我第一次见你,以及——”
“我妈妈的确是在那天,跳楼自杀的。”
午优心里闷闷的。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阻止了?厉凛继续说下去: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厉凛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
“的确,这些事情告诉你,似乎不怎么合适。”
“我就是觉得,我们很像。”
“一样的不能接受别人轻易离去。”
“一样的太容易把别人的好当做依赖。”
“不是吗?午优。”
午优瞳孔骤缩。
说不出话来。
厉凛身上有团浓郁的化不开?的阴翳。
稍微靠近,都能让人有被侵蚀的痕迹。
-
晚饭时候。
午优没什么胃口。
随便吃了?点就回房间去了?。
周准靠着餐椅跟明殷抱怨:
“过年有什么意思?”
“这才大年初二……”
明殷不置可否。
她从前拍戏时全年连轴转。
可没有过年这一说。
似周准、周恪这种出身的。
守着自家公司,年假不年假的,也就不怎么稀罕。
这里面唯一可能热衷过年玩耍的人。
此刻却早早回了?房间闭门画画。
明殷心念微转。
不觉看了?眼正慢条斯理吃着饭的周恪。
他看起来似老?僧入定。
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也不知午优怎么受得了?他……
周恪自不理会别人的想法。
吃了?饭,上楼敲午优房门。
“出去放烟花?”
午优立在门口,淡淡皱眉:
“市区禁燃你不知道吗?”
周恪慢条斯理道?:
“你也说了,只是市区。”
一年就这么一次最热闹的时候,还是有大批手头宽裕的人选择拉上一车烟花,跑到几公里的郊外图那一时半刻的绚烂。
周恪其实对这些没半点兴趣。
所有准备,不过是想哄午优开?心。
两个人之间自那夜后就气氛疏离。
他自觉是她太年轻,体会不到他的本意。
小孩子真?正闹起脾气。
讲道理是没用的,从来只能靠哄。
于是他就来哄着她高兴。
仿佛从前的任何时候一样。
可是怎么能一样呢?
午优想。
从前她尚能当他是长辈。
现在她只当他是个男人。
二者之间。
本质的差异。
她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
不过分分泌那些负面情绪。
可他还若无其事的来招惹她。
午优忍无可忍,一把摔上了?门。
周恪站在门外。
鼻尖险些碰到门板。
周准从一楼上来,正巧看到他在走廊“罚站”,一脸的不可思议:“唷,孩子叛逆期到了?”
他眼睛里的幸灾乐祸险些溢出来。
周恪淡淡瞥了他一眼,抬脚走人。
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
毕竟从前也惹恼过她。
一时哄不好。
总有时间慢慢软下来。
可周恪没料到的是,这种状态竟然一直持续到了过完年,直至开学一个月后,午优先?斩后奏的从别墅里搬了出去。
他出了趟国回来,公寓里只留了?一房间的,旧日送给午优的未拆牌衣服和鞋子、包包、各类珠宝首饰。
所有午优的日常用品和衣物都凭空消失了。
连同他送她的那栋小别墅,都干净的仿佛没被人住过。
这样看来。
事情就有些严重了?。
至少远比周恪以为的“闹脾气”。
要严重的多。
-
上午的大课间。
午优正趴在桌上晒太阳。
手机响起来。
掏出一看,是周恪。
他的名字已经没了独角兽标识。
午优不是个大方的人,既然不属于她,又何必给他区别于旁人的“待遇”。
她看了?一会儿。
又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了?回去。
程雪侬在她旁边八卦:
“谁的电话?”
“怎么不接?”
午优把“美术概论”打开?。
盖在脸上挡太阳。
声音懒洋洋:
“诈骗电话。”
周恪被连挂了?两通电话。
再?没打过来。
转头就叫陈臣:
“查一下账户的流水记录。”
这个账户自然是午优的。
“酒店外宿”事件之后,他考虑到孩子大了自然要面子要自由,便解除了账户的短信绑定,彻底实现她的“财富自由”。
没想到一转脸。
她就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周恪望着摊在桌上的资料。
薄薄两三页纸,详细勾勒出午优离开他之后的行踪。
其中最醒悟的一笔:
莫过于租房交易。
她为了?避开他。
竟然选择在学校附近租房住。
周恪看着这两三页纸。
气极反笑?。
当?晚周五。
午优惯例不住校。
倒不是她矫情,实在是学校每晚有固定熄灯时间,周六日也只是晚半个小时而已,练画也好做杂事也罢,都不方便。
学校但凡家里条件过得去的。
很多都会在校外租房当做画室。
午优从前要回公寓。
自然就没这一茬。
可她现在同周恪翻了?脸。
连带着别墅也不想碰。
买房子倒也不算多麻烦。
只是要四处转看,手续繁多。
她没那个功夫折腾。
干脆就随便挑了?个离学校近的公寓,租了?一年。
因为不差钱。
房东高兴地屁话没有,直接把钥匙给了?她。
午优提了?颜料箱,刚走到公寓门口。
就被周恪堵了个正着。
他靠着车门抽烟,长睫漫垂。
脸上一点情绪都不露。
见午优驻足,偏了下头,不咸不淡的同他打招呼:
“周叔叔怎么在这儿?”
周恪指间燃着烟,眼眸明灭。
声音清冷:“你说呢。”
午优笑?了?一下,带点嘲讽:
“怎么我花我爸妈的钱在外面租房子,周叔叔你也要管?”
她一口一个叔叔。
听的周恪刺耳不已。
他掐了?烟走近:
“你闹够没有?”
午优忍气:
“租个房子,也叫闹?”
周恪盯着她,缓缓道?:
“有别墅为什么不住。”
午优答的散漫:
“离学校太远,不方便。”
周恪追问:
“车呢,为什么不开??”
午优隐隐有些不耐:
“车送给别人,自然是任别人支配。”
“这你都管,周先生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她说完,耐心告罄。
提了?小箱子转身走进单元门。
周恪没跟上去。
他仰头看了?一眼这楼:学校附近的楼盘,开?发的早,算不上高档小区,顶多是中等程度。
陈臣查过了?,午优住的这一栋楼高十六层。
她住在十二楼,一梯两户的格局,等一趟电梯,运气不好甚至都要十分钟。
就这么个破烂地方,偏偏她为了?跟他置气,连别墅钥匙都还了?。
周恪又点了支烟。
站在楼下安静抽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并没在第一时间开走。
而是停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小区。
午优站在阳台看着。
心里酸涩难受。
她已经抛弃了?身为女孩子的自尊。
周恪如果对她无意,就不该再主动招惹她。
她怕自己没那么多勇气。
坚持抵抗下去。
然而接下来,却是意外的平静。
周恪大抵是忙,或者放弃了?像从前那样俯就她。
他没再管过她。
甚至没有主动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学校生活本就丰富又忙碌,午优怕自己多想多痛,唯恐不够忙的,又给自己报了两个社团活动,忙到脚不沾地,终于暂时性的忘掉了?周恪。
翻过年,时间过的极快。
随着暑假的到来,午优的大二生活也即将降临。
七月中旬,午优被午盛凡连哄带骗着去了趟芝加哥。
八月初回国,恰好赶上周恪的生日。
他的28岁生日,午优曾以为自己会为了礼物而煞费苦心,可事实上她只随手挑了?条项链,并且挑完才恍惚想起,周恪这个人似乎从来不戴项链。
……无所谓了?。
反正也不指望他戴。
生日宴规模很大。
倒不是周恪张扬,而是他这样的出身地位,想要低调怎么都不现实,倒不如顺水推舟,把宴会办的漂亮些。
只是这生日宴比起明殷那会儿。
显然更像一场上流酒会。
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处处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午优躲在人群里,擎着杯看周恪跟人跳了?简单的开?场舞。
舞伴是那次墨西哥餐厅的女人,貌美绮丽,长着一双弯弯的笑?眼,十分动人。
她看了?片刻,到底难以接受他如今乃至日后,臂弯里都会是别的女人。
忍着难受。
悄悄退了?出去。
她并不知道。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周恪才收回视线。
恰好一曲终。
他松了手。
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权小姐,玩的开?心点。”
权筱筱其实有些受宠若惊,她以及权家的确是竭力想靠上周家这艘大船,但周恪对她始终淡而无意,权筱筱不是傻子,这一点还是看得出的。
偏偏他又不是寻常的“钻石王老?五”。
见了?太多绿茶、白茶的伎俩却片叶不沾。
权筱筱便也有眼色的不刻意往上扑。
如此小心翼翼的把握着分寸,周恪便也给她面子。
今晚在场千金众多。
她权筱筱绝对不是最有分量的那一个。
可周恪只捧了她。
凭着一曲短暂的开?场舞,足以让她出尽风头。
只是权筱筱依然没忍住,瞥了眼某个方向。
刚才全程,周恪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那边,到底是在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