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程雪侬被从床上捉了起来。
跟午优并?排坐在西林路的?“烧云台”。
对?面坐着厉凛。
面前桌上摆的?是上海菜。
中式酱油蟹、白斩鸡、膳糊和鱼肝。
侍者正在往桌上端青豆炒海鲜、猪肚菌和白米虾。
都是很地道的?上海菜。
虽浓油赤酱,却鲜甜可口。
午优早就腹如擂鼓。
跟程雪侬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厉凛一直拿公?筷给两人夹菜。
不紧不慢,自己却没吃多少。
搞的?程雪侬一个劲儿夸他:
“……上海菜我倒吃过几次,不怎么感兴趣。”
“这家意外的?好吃哎!”
厉凛淡淡笑了一下:
“可能因为这家的?菜谱上有几道祖传菜,挺正宗的?。”
程雪侬好奇:
“你很懂上海菜?”
厉凛没什么情绪道:
“我妈妈是上海人。”
午优执筷的?手?微微一顿。
赶在程雪侬再次开口询问前,拿蟹肉堵了她的?嘴。
她看向厉凛。
眼神里带着点抱歉。
程雪侬并?不知道厉凛妈妈早已去世。
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难免触及伤心事?。
厉凛与她目光相对?。
脸上并?不见几分阴霾。
午优松了口气。
吃过饭,三人又回酒店。
略收拾一番,驱车回校。
路上,程雪侬竭力忽悠:
“反正你们也没事?,要不干脆送我回家?”
“我家就在隔壁省,开车也就四五个钟头的?事?,到了我的?地盘,吃住全包带你们浪啊!”
她兴致勃勃。
午优兴致缺缺。
“你机票还?没改签吗?”
“我看你也别?走了,留在这儿陪我过年好了。”
程雪侬嘟着嘴:“那不行,我不回去,压岁钱少收好几万呢!”
午优百无聊赖:“叫声爹,我补给你。”
程雪侬扑过来抓她的?痒。
两人在后座闹成一团。
厉凛从车内的?后视镜看过去。
只见午优倒在座椅上,笑的?双颊微红,目似琉璃,盈盈动人。
没看两眼。
午优的?手?机响起来。
她整理了下衣服。
掏出手?机,看清来电的?同?时,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
她没接。
电话就响个没完。
程雪侬好奇:
“骚扰电话吗?”
午优没办法?,只得接了。
背过身靠在椅座上,冷淡道:
“喂。”
“宝宝,妈妈今年过年不能回去了。”
“给你卡上转了钱,你乖啊,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几天……”
又是这套流程。
午优心里腻歪。
“你说完了吗?”
“说完我挂了。”
闵溪云有些不高兴:
“妈妈难得打电话给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午优忍不住冷笑:
“你也知道你有多难得才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
话筒那端陷入沉默。
闵溪云被她堵的?哑然。
午优挂了电话。
点开短信,并?没有新的?入账提示。
她这才想?起,高中时候闹完离家出走,周恪就把短讯收信电话号码改成了他的?。
这么说,昨晚在外过夜的?事?。
他也知道了?
午优握着手?机。
微微怔住。
-
同?一时间。
周恪的?确在看手?机。
因为开会,他的?手?机惯例调了震动模式。
以免错过重要来电。
台子上,部门经理正在发表年终总结。
周恪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他握着手?机。
屏幕亮着。
上面两条短信提示紧挨着。
一条是最新的?入账金额。
另一条却是昨晚半夜的?酒店消费账单。
半夜。
酒店。
套房。
这几个字拼凑在一起。
无端端就让人很不舒服。
周恪丢了手?机。
抬手?掐了掐眉心。
打断台上正废话连篇的?报告:
“散会吧。”
说完便站起身。
大步朝外走去。
部门经理被丢在台上。
整个人都傻了。
就快过年了。
周总这么大火气?
他自问这一年做的?还?算不错。
开会伊始周恪的?表情也还?轻松。
怎么突然变脸?
他惴惴不安。
陈臣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微笑道:“没事?,别?多心。”
说着跟在周恪后面出了会议室的?门。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周恪回了办公?室。
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
修长手?指拨开领口的?纽扣。
眉宇间显得有些冷峻。
陈臣没有跟进来。
同?时也朝秘书室摆了摆手?。
示意其他人也不要过来打扰。
周恪一个人在屋子里。
冷静了片刻,再次掏出手?机。
拨通电话。
占线。
她在跟谁打电话?
周恪拧着眉。
手?上没忍住。
挂断又重拨。
依旧占线。
他放下手?机。
身体后靠。
闭上眼。
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急躁。
只是酒店消费记录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她身边一直不乏喜欢她的?男孩子。
但她一直很清醒的?没有给任何人机会。
她是任性一点。
但更?多时候。
冷静客观的?丝毫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
每到这个时候。
周恪就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午盛凡和闵溪云都不是长情的?人。
对?这仅有的?女儿,也一样凉薄。
午优大概就是别?人时常开玩笑所说的?:
“穷的?就只剩下钱了”。
他出神片刻。
再度拨通了号码。
这一次只响了两三声。
便被人接通。
女孩儿的?声音隔着话筒传来。
带着些许凉意。
“喂。”
周恪开门见山:
“你昨晚去哪儿了?”
午优被他问的?一怔。
一时没反应过来。
便听周恪的?声音冷峻透着一点压迫感。
“说话。”
午优心情其实有些糟糕。
她刚挂了闵溪云的?电话。
午盛凡的?电话就掐着点进来。
相似的?内容,一样的?敷衍。
午优其实已经很习惯了。
可不代表她不会因此烦躁。
这份烦躁原本?尚能按捺下来。
却被周恪紧随其后的?电话轻易挑破。
她忍不住的?想?发脾气。
顾忌着车里的?人,憋了回去。
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你问这个干吗?”
末了才想?起。
周恪的?手?机号码捆绑着她的?账户。
他一定是看到了昨晚的?消费记录。
这就来“问罪”了?
午优满肚子坏情绪。
就要压制不住。
学校到了。
她握紧手?机,回了他一句:
“你不是都知道,干嘛还?来问我?”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丝毫不考虑这通电话的?后果。
而周恪握着手?机。
良久没动。
脑子里反复是那一句:
你不是都知道。
他知道什么?
知道她跟别?人外宿酒店?
周恪攥紧手?机。
缓缓撑住了额头。
她这样的?态度。
险些让他误会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刚把她弄回家时。
就是像现在这般,浑身拔不完的?刺。
周恪没多考虑。
推了下午的?活动,亲自开车去了帝音校区。
程雪侬机票没改签成。
换了晚上的?高铁商务舱。
午优则心不在焉的?收拾东西。
准备回别?墅。
但其实她别?墅里的?衣服和用品也配备齐全。
就连护肤品和电子设备都跟宿舍一式两份。
要说收拾。
也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
只胡乱叠着被子。
神思不属。
连程雪侬在下铺叫了她三声都没听见。
直到手?机被抛到她怀里。
午优才回过神。
低头看去,手?机上醒目的?来电:
是周恪。
她不太想?接。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她先怼了他又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拨回来。
准没好事?。
但午优骨子里还?存着忌惮。
几经犹豫,到底还?是接通了。
放在耳边,没来及出声。
只听周恪的?声音,冷冷道:
“下楼。”
午优没忍住。
缩了缩脖子。
周恪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午优隔空感知到他的?怒气。
脚有些软。
认怂的?从床上爬下来。
裹了件羊绒大衣,走出寝室楼。
外面果然停着周恪的?车。
不是工作用的?迈巴赫,是辆阿斯顿马丁。
午优站在车门前,期期艾艾:
“你怎么来了……”
周恪扫了她一眼。
目光没什么温度。
“东西收拾好了?”
午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他指的?是寒假离校。
她的?手?攥着大衣的?前襟。
视线垂的?低低的?,像只软糯的?兔子:
“没什么好收拾的?。”
周恪淡淡道:
“那就上车。”
午优身体快于?脑子。
等?坐进车里才后知后觉:
“我还?没跟室友告别?。”
周恪一手?握着方向盘倒车。
看也不看她:“打电话。”
午优听话的?拨了号。
被程雪侬念叨两句匆匆挂断。
车里陷入沉默。
她不知说些什么才不算雷点。
毕竟周恪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明朗。
大约她太顺遂。
偶尔反抗,便被他视为叛逆桀骜。
她脑补了半路。
只被他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昨晚和谁一起住的?酒店?”
午优搓了搓指腹,嘟囔:
“还?能是谁,室友呗。”
周恪没说话。
但眉宇间的?阴霾似乎淡了些。
他把车停在别?墅楼下。
吩咐她:“收拾东西,回公?寓。”
午优皱了下眉:
“回去干什么?”
“我在这儿住的?挺好。”
周恪扫了她一眼:
“大过年的?,你确定要独自住在外面?”
午优小声吐槽了一句:
“跟你一起也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话到最后。
湮灭在周恪冷漠的?眼风中。
午优手?动闭了嘴。
乖乖上楼,下来时,手?里提了只小箱子。
公?寓里不缺她的?衣服。
箱子里只装了些她的?美术工具。
车子再次启动。
驶向公?寓。
路上午优一直在抠手?机。
宿舍群里很热闹。
林臻臻和戚栖都到了家。
各自拍照发朋友圈,聊趣事?。
程雪侬发了表情包。
吐槽午优把她一个人丢在宿舍自己跑了。
午优刚发了个[手?动拜拜]的?表情。
忽然听到周恪说着:“以后不准夜宿外面。”
午优愣了下,扭头看他。
周恪专心开车的?模样,连眼角都没给她一个。
午优不忿:“那你送我别?墅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我成年了,该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圈。”
周恪截断她的?话:
“别?墅可以。其他地方不许。”
“你才十九岁,翅膀长硬也该是毕业后的?事?。”
午优出离愤怒,看着他,多么艰难才把嘴里“双标狗”三个字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