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卓玉宸的话,沈无忧又将暗卫带过来的消息再重新仔细阅读了一遍，依旧没能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愚钝了：“这不就是普通的查家底吗,有什么特别的？”
卓玉宸笑了一下：“傻,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沈无忧：……
莫名其妙！
好端端地喷我做什么？小心我等?下在饺子里?面包上生姜！
“过来，”卓玉宸拉了一下沈无忧的凳子没有拉动，“做得这么远,朕都看不见那些东西在写什么，怎么跟你?说？”
沈无忧慢慢挪了过去，将手上的纸分他一半——
一起看。
卓玉宸大发?慈悲地解释道：“你?再仔细看看,她问的这些问题,有什么是比较特别的？”
沈无忧照着他的引导又扫了一圈,很快便领悟了。
如果将收集上来的问题归纳分类，可以分?成基础情况问询,学业情况问询，还有一个最特别的——
在国子监超过六年以上的学生都多回答了一个问题——
对当年身边哪个同僚的印象比较深刻？对什么事情印象比较深刻？
沈无忧不解：“老师为什么要?问这个？”
既然这些学子在国子监当中都待了这个多年了，有印象深刻的人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卓玉宸道：“你?好好想想，六年前有什么事情让人最印象深刻的？”
沈无忧是一个穿越者，对于华国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她都没有亲身经历过，六年前发?生的事情跟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突然被卓玉宸这样问自然是记不清楚的,她眯着眼睛想了好半晌,还是没有想起来。
卓玉宸放肆嘲笑：“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莫不是故意在朕面前装傻吧？”
沈无忧：……
卓玉宸道：“六年前鸿鹄寺勾结番邦午门抄斩的事情，你?不会忘了吧？”
沈无忧：……
我还真给忘了。
卓玉宸道：“当年，国子监也牵连在里面了。”
“啊？鸿鹄寺为什么又跟国子监扯上了关系？”
卓玉宸手指轻点桌面：“包饺子，一边包朕一边跟你?说。”
沈无忧捏了个兔子的形状放在卓玉宸面前。
卓玉宸道：“跟哄小孩似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卓玉宸还是将当年的内幕给沈无忧说了。
***
六年前。
鸿鹄寺勾结番邦的事情人尽皆知，但?是没有人敢去了解这件事情的起始。
按理来说，勾结番邦这种灭门的事情肯定非常隐秘的，鸿鹄寺已经瞒了这么多年，到底怎么会突然被先?皇给发?现？
这个疑问从鸿鹄寺卿下狱开始就盘踞在大家的心中，但?是事关重大，参与审理的官员不知道此事，朝中也没有人敢问到官家的面前。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
卓玉宸从一开始就被先?皇作为接班人来培养，这样的事情对于外人来说是秘闻，但?是对于当时是太子的卓玉宸来说，并不能算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鸿鹄寺出了事情，不少人连夜靠着各种关系连夜求到了东宫。
“父皇，”卓玉宸跪在武英殿里?面，“儿臣观鸿鹄寺这么多年都尽忠尽责，儿臣斗胆，想请教父皇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下令治理叛国之罪？”
当时的官家，也就是卓玉宸的父亲将一个奏折扔到了卓玉宸的面前：“这是太师秘密呈上来给朕的，你?仔细看看。”
卓玉宸打开奏折，认真看里?面的每一个字。
奏折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通贩叛国由谁而起，经历过多少次收买，泄露了多少的消息，鸿鹄寺又得到了什么好处，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卓玉宸看完之后将东西合上：“父皇，这么详细的举报必定是参与其中的人才能够写得出来，这个到底是谁呈上来的？”
官家道：“是他们的同伙，一个国子监的学生。”
“国子监？”
国子监就算是网罗了天下英才，也不过是一个学校罢了，里?面的学生又是哪里来的胆子跟人脉，能够跟鸿鹄寺还有番邦都勾结上了？
“朕已经叫他前来细细查问过了，他身世不清不白，是番邦留在本朝的遗腹子，为人还喜好游山玩水吃酒交友，”官家道，“番邦就是因为这个找上了他，让他做鸿鹄寺跟番邦沟通的口子。”
官家揉了揉太阳穴：“朕已经答应他了，等?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后，朕会善待他的妻儿。”
卓玉宸：“儿臣觉得，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
卓玉宸觉得这其中有不少奇怪的事情，正想将此案拿到自己手上。
官家抬了抬手：“这件事情朕已经安排好了无关的人来处理，你?不要?牵扯进来。”、
卓玉宸：“儿臣不怕……。”
“朕打?断改一改祖宗的机制，严惩此事，还要?将鸿鹄寺给撤裁了，”官家道，“这件事情朕一个人办完就行，咱们父子俩总不能一起挨老臣们挤兑。”
卓玉宸：“是，儿臣领旨。”
第二日，卓玉宸就被扔出了江南主持赈灾，等?他回来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
沈无忧听完之后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她道：“所以贤王妃知道了国子监跟鸿鹄寺案子的联系，所以现在就让秦先?生去探听当年的告密者身上有没有疑点？”
“应该是，”卓玉宸道，“之前四象门透露的秘密，还有贤王妃去秦先?生府上闭门密探，应该也是为了同一件事，不然秦先?生也不会突然答应接受做国子监的祭酒。”
沈无忧问：“陛下，你?会阻止她翻案吗？”
这贤王妃听上去怪可怜的，这么多年了，还在在这里?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
卓玉宸挑眉：“为何要?阻止？当年的卷宗朕也看过了，人证物证时间线没有任何疏漏，朕也想看看她们能够查出什么问题。”
“只是，当年国子监的举报人只有不到五人知道……，”卓玉宸道，“朕很好奇，四象门门主到底是从哪里将国子监这件事情给翻出来的。”
沈无忧沉默了片刻，才接上了他的话：“或者说，是谁在这么多年之后，想将这件事情重新翻出来？”
卓玉宸似笑非笑：“看来有人觉得自己的日子太好了，想要多找些事情干。”
沈无忧感慨：“真麻烦啊！”
颇有一种被迫上班的感觉。
卓玉宸给她一个脑崩：“你?烦什么，这件事情又不需要?你?来做。”
沈无忧捂住被敲过的地方：“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有什么问题不能直接点问，大家一起来查效率不就可以更快了吗。”
卓玉宸笑了：“你?以为朕说了，她们就会相信吗？没准还要?以为朕是故意害她们的。”
沈无忧叹气。
也是，贤王妃全家除了她本人都因这件事情而死，贤王妃也都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显然如果不让她自己亲手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卓玉宸道：“你?就别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在祭天大典上，其他的自然有旁人去处理。”
沈无忧饺子皮塞到卓玉宸的手中：“祭天大典上面的事情，当是陛下努力才是。”
卓玉宸将一个饺子馅塞进面皮里面：“赶紧的，不然今日就寝的时辰到了，朕都还没能吃上夜宵。”
沈无忧是那种来事快，忘事也快的人。
睡了一觉之后，刚刚在卓玉宸宫殿里面那点点小抑郁的心思，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
第二天一早，沈无忧照旧去宁寿宫。
沈无忧：“黄公公，怎么伺候陛下洗漱的太监还在这外头？”
黄公公走到门口：“娘娘，陛下还没起。”
大概是因为今日有些凉风，正觉得舒适，卓玉宸难得有些犯懒不愿意按时起来。
黄公公解释：“娘娘做的安神香好用，昨晚奴燃了半截，陛下就睡到了现在。”
卓玉宸当皇帝这么多年，难得能够睡一个懒觉。
沈无忧：“罢了，我去后院坐坐，就让陛下好好睡一觉吧，等?他醒了公公再来叫我。”
后院那边是沈无忧以前住的地方。
虽说现在沈无忧已经半搬过去卓玉宸赏赐的宫殿，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被动过，那些沈无忧养在这里?的东西甚至都照顾得很好。
小翠拉了一张凳子放在后院当中：“娘娘，这里?的宫人都用心着呢。”
沈无忧道：“看得出来。”
沈无忧自从得了新宫殿以后，就没怎么管过这边的东西，但?是现在看起来，东西却还是非常饱满，跟她亲自照料的时候差不多。
沈无忧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将东西交给他们了。
沈无忧跟小翠说：“你?回头跟负责后院的宫人说，让他们日后在宫中也帮我找一些药草移植过来种着作为装饰，做得好的有赏。”
小翠笑道：“多谢娘娘，那他们肯定很上心，不会辜负娘娘的信任的。”
沈无忧坐在院子里?面乘凉，小翠拿来一个华盖在上面挡着阳光，在卓玉宸休息的时候，沈无忧也难得享受片刻安静放松。
沈无忧想起自己的小店，想起自己预约到了明年的生意，也想起自己的朋友们。
居然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沈无忧伸手，将手中的鱼食通通扔进池子里?：“还是以前好啊，起码不用怕被砍头。”
“爱妃在嘀嘀咕咕，莫不是在埋怨朕起晚了？”
沈无忧回头，就见卓玉宸来到了自己身后，高大的身影迎着细碎阳光，嘴角噙着笑，配合着龙袍，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残忍。
他可以随意拿捏一个人的生死，也可以随意拿捏一个人的心思。
沈无忧合了下眼睛，再张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换上了以往的那副样子：“陛下早啊。”
卓玉宸问：“爱妃在想什么呢？”
沈无忧道：“没什么，无聊来喂喂鱼罢了，咱们赶紧去练习吧，等?下太阳要打?大了。”
幸好卓玉宸并没有想要挖掘沈无忧的隐私，被她拉着往回走的时候说：“之前你?说过，朕差不多可以可是撤掉辅助工具自己走了。”
“嗯，”沈无忧应下，“陛下现在进度不错，相信很快就可以自己走了，不过肯定是要上拐杖的。”
卓玉宸突然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然就今天吧。”
“啊？”
沈无忧原本还想卓玉宸再适应两天，才帮他撤掉人力和双杠，没想到人这么心急。
卓玉宸拍了拍吊椅：“朕也是时候离开这个东西了。”
站在康复师稳妥的角度上，沈无忧可能会建议他再多过两三个星期再训练自己行走。
但?是站在一个病人朋友甚至是帝王的角度上，沈无忧却很理解卓玉宸的要?求。
沈无忧点头：“行，既然陛下觉得可以，那咱们就试试。”
卓玉宸现在的恢复速度确实超出了沈无忧的预判，也许是他以前骁勇善战练就一身好体格，这才成就了自己的恢复速度。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曾经卧病在床动不了的病人，要?真正恢复常人的身体技能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需要?将用在手上的劲转移到双腿上，原本已经习惯好的平衡又要?重新调整。
这个过程自然是痛苦的，少了手上的支撑，身体的重量都要落在刚康复好的双腿上，麻木、酸软跟刺痛必定随之而来。
当然，也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摔跤那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在这个时候，康复的人会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终究是受过重伤，就算再努力，也肯定会跟普通人不一样的。
沈无忧以前见过无数的康复病人，前面再漫长的疗程都熬过来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崩溃自暴自弃。
卓玉宸靠着旁边的大树，一边搭着黄公公的肩膀借力?：“想什么呢？你?刚才不是说等?下太阳就要?出来了吗？”
沈无忧想，陛下是一个这么有毅力?的一个人，什么国家大事他都能够撑起来，自己应该是杞人忧天了。
沈无忧摆了摆手，让宫人们自己去别的地方忙活，免得卓玉宸被人看见摔跤。
整个院子里?面只剩下她还有黄公公。
她上前，将卓玉宸空出来的手搭到自己肩膀上：“来吧，臣妾刚刚让人在地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免得陛下等?下摔伤了。”
说完，沈无忧又扫视了一圈：“黄公公你快瞧瞧还有什么东西没弄好的，你?赶紧给添上。”
卓玉宸笑笑：“长痛不如短痛，总是要来这么一遭的，你?准备得已经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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