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雪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一下鼻子,有些不确定地反问:“奴隶市场有个人叫韦伯?”

雪莱虽然获得了这个身体的记忆,但是她得到的记忆并不全面,她还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韦伯”的人。

想了想,雪莱说:“我不记得这么个人了。”

这样一个回答,打消了普锐斯的一点疑问,但他心头的疑惑还没有完全消失。普锐斯笑了一下:“许是我记错了,当初在奴隶市场招待主人的是达尔文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雪莱还有点印象:“达尔文?啊,这人我还有点印象。他怎么了?”

普锐斯随口解释:“主人,我也曾听达尔文大人说过,您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先不说这个了,主人,我们先吃晚餐吧。”

普锐斯从包裹里取出了面包和肉干递给雪莱,他自己也拿起了一个面包。

新鲜的烤面包保存不了太久,因此,“原主”带进魔兽森林里的都是装在包装袋里的面包,口感差了很多。

雪莱拿出一大块牛肉干,撕下一半,动作自然地递给普锐斯。

普锐斯正要往嘴里送面包的手一顿。

如果是他原来的主人,她根本不可能给他吃牛肉干,更不可能拿出这种分享食物的姿态。

普锐斯正要“诚惶诚恐”地拒绝,却听对面的少女问:“普锐斯,你今天跳下湖救我……怎么会那么晚?”

电光火石之间,对面少女脸上的疑惑,似是变作了一脸肃杀的质疑——你是故意等我死去才下水的,对不对?!

普锐斯右手颤抖了一下,他几乎忍不住——

想要捡起烧得通红的木枝,一下刺穿少女的咽喉!

普锐斯克制住了心头的冲动。

就算他此刻有一击必杀的时机,可只要少女在濒死之前,动一个念头,奴隶契约就会让他也死去!

他不能冲动!

他不能这样杀她!

可他根本无法解释,他作为一个奴隶,居然站在湖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溺水而亡!

普锐斯镇定地接过牛肉干,温顺地道谢,然后才缓缓回答:“主人,您忘记了吗?是您在下水之前,特意嘱咐我了,不许下水救您。所以……我下水才那么晚的。”

雪莱一愣。她脑子里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不过……想到原主人凯丽·基诺在找不到五鳍草之后,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那么,“她”下了这个命令,也是有可能的。

雪莱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眼神游移:“哈哈……我忘记了,可能是在水里的时间太久了,我都有点糊涂了……”

“是啊!主人您可能是被溺水惊到了,一时想不起来。”普锐斯语气平静地应下这句话,可他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赌对了!

他原来的主人根本没有说过这句话!

可对面的少女却不能确认!

眼前的少女果然不是他原来的主人!

那“她”是谁?

或者说……“她”是什么东西?

是……传说中逃过了黑暗神的死亡召唤的亡灵吗?

一个邪恶的亡灵附身在了他以前的主人身上,并且得到了“原主人”的一部分记忆?!

普锐斯低头咬了一口牛肉干,不禁为自己糟糕的运气自嘲。

从走出奴隶市场开始,普锐斯就计划着联系自己以前的部下,杀了自己的主人,然后恢复自由身。谁知道,还不等他去联系自己的部下,自己的新主人就带着他进了魔兽森林。

好不容易找到时机,看着自己的主人溺亡在水里,却没想到“她”会被亡灵附体,重新“活”了过来!

杀一个亡灵附体的人……难不难呢?

普锐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吃完了手中的牛肉干和面包。

雪莱吃得要比普锐斯慢一点,她吃完了牛肉干后,没有再吃面包:“普锐斯,我们明天回斯塔城。”

无论对方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她”还是他奴隶契约的主人,普锐斯很识时务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现:“是。”

雪莱觉得有点冷,她不自觉地往火堆前凑了凑,然后她眼一亮:“对了,普锐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凯丽·基诺根本看不上普锐斯,她甚至觉得普锐斯没有资格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她和普锐斯相处了一个月时间,普锐斯甚至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主人的名字。

普锐斯说出了凯丽·基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奴隶不配知道主人的名字。”

雪莱有点高兴地宣布了自己的大名:“普锐斯当然该知道我的名字!普锐斯,你记好了,我叫雪莱。”

普锐斯心中暗暗咀嚼这个名字:雪莱……

听起来是个女性的名字。

而且,根据这个“雪莱”的行为举止看,她可能年纪也不大。

普锐斯没有叫出雪莱的名字,而是说:“我知道了,主人。”

雪莱点点头,她并没有强求普锐斯叫她的名字。毕竟,在神界的时候,就算是和她最为熟悉的李斯,也只是叫她“陛下”,别人不叫她的名字,雪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咳咳!”雪莱突然咳嗽了两声,身体里似是有一股冷意在游走,雪莱伸出双手,放在火堆上烤。

普锐斯突然意识到,少女今天下午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了,她可能会发烧生病。而此时看她,她的身体明显不对头,这会儿应该开始觉得冷了。

普锐斯等了等,居然没等到她发号施令,让他把那两件烤干的衣服递给她。

这个邪恶的亡灵居然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吗?!

普锐斯沉默地又等了好一会儿,对面的少女还是没说话,甚至她的双眼都迷迷瞪瞪了起来,似是要睡着了。

——他最终还是要杀了她的!他这会儿不是要好心照顾她,而是他无法忍受她的愚蠢!

心里这么想着,普锐斯从树枝上取下两件衣服,披到了雪莱的肩头:“主人,多披两件衣服会暖一些。”

雪莱原本半眯着的眼立即睁圆了,火光照耀下,她美丽的脸庞也瞬间展颜:“普锐斯,你真好!”

“照顾主人是应该的。”普锐斯轻声回了一句,又坐回了对面的火堆旁,而他心里已经有些茫然了。

——这真的是会附身在人类身上的,邪恶的亡灵吗?

——而且亡灵附身之后,她还会和普通人类一样发烧生病,到底是他遇到了一个弱爆了的亡灵?还是所有的亡灵在附身之后都会弱爆了?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又是两个人在野外,这听上去极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可现实是,普锐斯脑子里满是:“亡灵”、“杀了她”。

而雪莱的脑子里想的是:在《宠妃宝典》里,两个人共处一室,那是书本里很后面的事。走到这一步之前,她还需要实施很多个步骤去亲近自己的神妃。

雪莱脑子里想着《宠妃宝典》,又看了普锐斯一会儿,慢慢靠着山洞里的石壁睡着了。

第二天,雪莱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又有点头疼,她咳嗽了几声,缩了缩身子。

雪莱想,她大概是生病了。

雪莱还记得,《宠妃宝典》里说过,要时不时地在自己的神妃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绝对不能让神妃感觉到自己是虚弱无力的。

于是,雪莱强打起精神,和普锐斯一起吃了早餐,然后两个人就照计划开始往魔兽森林外面走。

这一回,雪莱还是“自告奋勇”,一个人走在前头,用木棍给两个人开路。

可显然,生了病的雪莱体力大大降低,在她走了一个小时后,雪莱双眼都有点恍惚了,她被地上的一根藤蔓绊倒,更糟糕的是,她的一只手掌落在了一根荆棘的刺上,尖锐的木刺刺进掌心,雪莱惊叫了一声,眼里都冒出了生理性泪水。

少女额头上冒着一点点冷汗,漂亮的大眼睛泛着水花,似是委屈极了,普锐斯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俯下身,扶起少女:“主人,你没事吧?”

雪莱在“坦诚”和“装强”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普锐斯,我好像有点生病了,我们停下来休息吧?”

普锐斯却蹲了下来:“主人,我背您走。”

这句话,普锐斯忍了一早上了。

让一个生病的少女给自己开路,这样的做法实在违背普锐斯从小的教养。

普锐斯又深知,自己是奴隶,对方是奴隶主,两人立场不同,他非杀她不可。在这种情况下,对少女的任何怜悯和友善都很可笑。

因此,普锐斯犹豫了又犹豫。

到了此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好呀!”雪莱立即笑了。《宠妃宝典》上说过,她不能太快地亲近她的神妃,可神妃提出亲近的行为时,她绝对不能拒绝了。

雪莱笑眯眯地趴到了普锐斯的背上。

雪莱毕竟是个年轻的少女,又在魔兽森林风餐露宿一个月,身体消瘦了许多,普锐斯背起来并不吃力。

普锐斯背着雪莱在魔兽森林里穿梭,雪莱却有些闲不住了,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普锐斯的黑发。

普锐斯脚步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普锐斯以为少女把他当做了一只乖巧的狗,或者一匹温顺的马。普锐斯面色青了青,他一言不发,继续前行。

顺了几把普锐斯的头发,雪莱开始打探起普锐斯的喜好:“普锐斯,你喜欢吃什么啊?”

普锐斯完全不明白这个“亡灵”问这个做什么,他答:“所有干净的食物,都可以。”

咦?没有问到他的喜好?雪莱继续问:“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普锐斯:“都可以。”

又是这种答案,雪莱不甘心地又问:“那你有什么梦想呢?”

听到这个问题,普锐斯脑中立即想起了“复仇”两字,可他当然不会这样回答:“没有梦想。”

雪莱:“怎么会没有梦想呢?”

普锐斯心中嗤笑一声,语声暗暗的:“奴隶不该有梦想。”

雪莱理所当然的说道:“可普锐斯可以有梦想!”

普锐斯心头一动。他终于察觉出这个“亡灵”和他原来主人的最大差别了!

眼前这个“亡灵”,有时候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低贱的奴隶,而是当做了一个“人”。所以,有时候她会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话。

当做一个“人”——

自从八年前进入奴隶市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做了一个“人”。

普锐斯心里没有欢喜。

他是一定要杀了这个“亡灵”的,普锐斯倒是希望对方对他不好,好让他下手的时候,少一点愧疚。

普锐斯背着少女继续往前走,并没有接话。

雪莱却不依不饶,又开始对普锐斯问东问西。

普锐斯也好脾气,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直到雪莱问出一句:“……哎,普锐斯,你听说过普锐斯·莱斯利吗?”

普锐斯心中一惊,脊背猛地绷直!

这是一个会被梅兰大陆三大王国齐齐追杀的名字!

这也是普锐斯十岁以前的名字——

她怎么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