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弋深入敌营两天,结果有用的消息没有挖到,只?感受到了敌方?的穷。
除了做女红绣花之外,他们还会帮村民们捡瓦修屋砌灶台等来?贴补家?用,先前农忙的时候,这边有家?乡绅地里忙不完,他们也去做短工赚了外快。
然后即便是这样?,也依旧过得拮据不已,若非邻居救济,可能这个鸿蒙教早便只?剩下云浮子一人了。
——云浮子便是之前那个非要?拉着周承弋算命的道士。
周承弋打听?到,从宸阳公主死后,又?有消息传来?房观彦被大义灭亲,鸿蒙教内部就发生了激剧的动?荡。
先是有一部分被查出的一通斩首,其次便是事发之后想要?劫狱的死伤了绝大半,剩下的极少的一部分躲到山里隐蔽起来?,直到这些天才又?陆陆续续出来?活动?。
然而其实那个时候整个鸿蒙教包括云浮子在内只?有不到十个人,其中六个人退出鸿蒙教,其他人也都早已没有雄心壮志,只?有云浮子一个人固执己见。
周承弋听?罢奇怪的看了看或绣花或劈柴的或做其他事的年轻小伙,询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真的想复辟前朝吧?图什么啊?”
“图师父高兴啊。”那个补完自己的裤头开始绣花,绣累了就补别人裤头歇歇的小伙道,他名?字叫青竹。
另一位喜欢墨莲的名?叫云华,云华语气淡然的说道,“像我这个年纪的其实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然就唯命是从。”
周承弋:“即便造反是要?被杀头的也毫无异议?”
两人异口同声,“当然!”
周承弋噎住后来?也明白这些人并不在乎萧国是不是真的该被覆灭,他们只?是跟着云浮子做事,要?想说服他们首先还是要?从云浮子入手。
然而周承弋左右打听?,也试图委婉的给萧国说些好话,云浮子依旧是坚定不移的反萧党。
再说多了云浮子就以?怀疑的视线扫量他,周承弋也只?好闭嘴。
不过鸿蒙教虽然穷,但莫名?穷的很?讲排场和体面。
周承弋看他们十几岁的小孩都得上山下田的,自己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也实在不好意思坐看着,体力活不让干精巧活干不了,那他做点饭总可以?吧?
结果厨房那点人就跪地上逼他退步出去,说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总不能让我就坐在那里张着嘴等吃吧?”
事实证明云浮子这些人还真是这么想的,还很?离谱的明明穷的揭不开锅还要?穷讲究排场弄出好几个菜堆到周承弋面前。
然后一群人的饭菜就是米糠咸菜,真是连白面馒头都吃不起了,半大小伙大多扛不住饿到去啃野草。
周承弋不管他们是做戏还是认真的,反正就他自己而言还真做不到吃的安心。
一晃又?是三?日艰难过去,最近三?城都在戒严说是北胡细作?潜入京中意图谋害皇帝,所以?羽林军都发动?起来?,城门口的驻守都开始核对来?往人员的户籍身份路引了。
听?说已经抓了好几个,仔细盘问虽然不是北胡细作?,但也都是些犯了事的,一时之间长安三?城整个风气都为之一肃。
鸿蒙教这群人各个都是黑户,进城也是被扣押的命,只?好哪里都不敢去,尤其是云浮子,这人可是十三?年前就在被通缉呢。
好在人不能进城,但绣品是专门有地方?收的,他们自己也开荒了一块地,蔬菜什么的还有的吃,就是没有了肉食,桌面上一眼望去一片绿。
周承弋稍微舒坦了一些。
鸿蒙教的人不清楚他大概知道戒严只?怕不是为了什么北胡细作?,而是他这个被掳走的太子。
他们当时动?手的地方?虽然四通八达却是鲜少有人过去,显然浮云子特意注意了周边有没有人群出没才带着人动?手的。
只?是再隐蔽做过的事情也都是有马脚的。
周承弋目前还没看出他们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虽然各自立场不一样?,但鸿蒙教对百姓还是没有恶意的,百姓甚至都会愿意救济他们一番。
他打听?过,说是教中还有余钱之时,也时常救济百姓。
所以?此?番应该算是反哺。
是日夜,天降大雨,周承弋住的那栋整个院子里最好的房间怜悯,屋子里正滴滴答答的下着小雨,结果摊手去外头一看,其他房间的人都拿着瓢往外舀水。
周承弋:“……”所以?说过着这么艰苦的日子还非要?反萧复国,那是怎样?的毅力?
待到雨停之后,浮云子连夜上了屋顶,打着灯笼修补瓦,生怕又?下雨,忙完都已经是天光大亮十分。
周承弋起床刚好看到满脸疲惫从屋顶下来?的云浮子,忍不住道,“你这点执拗放什么敌方?不行?做甚偏要?做这种事?”
“我受过公主殿下恩典,发誓这辈子只?效忠殿下和太子。”云浮子话说的很?是铿锵坚定。
被效忠的“房太子”没忍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回了句,“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周承弋都劝了这么久还是没得到半点起色,他选择了放弃。
还是去睡回笼觉来?的舒服。
睡回笼觉之时听?见有车马使?进院子里,周承弋一开始没在意,结果就听?到他们因为自己吵了起来?。
“你把殿下掳来?了?你怎么敢!”有个听?起来?陌生又?有点耳熟的声音低斥道,听?声音年纪是不小了,他顿了顿质问,“我早便说过殿下如今身份不一般,叫你不要?乱来?,现在城内外戒严还不是因为你?”
“他们查北胡细作?与我鸿蒙教有什么关系!”云浮子不认。
那人冷笑道,“北胡细作?便是个幌子你不知道?你要?是这般有信心能瞒天过海,怎么限制你手底下那些人进城?”
“怕什么?我可不信你连弄张路引户籍证明的手段都没有。”
“你当搞这些不要?钱?自从长安出了那本破书之后,我哪里来?的闲钱搞这些?”云浮子恼羞成怒,猛喘了一口气又?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早就已经离开鸿蒙教了,我做什么事情轮不到你管!”
“我能不管?若是只?有你自己便也就罢了,你偏偏要?收养这么多孩子!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带着这群孩子去送死!”
“我这是光复祖国!”
“自古以?来?想复国者何?止前朝又?何?止你我,成功的有几个?这是一条见不到光亮的□□!”
云浮子被他的话气的直哆嗦,最后道,“我不跟你说这些,我怎么做现在都是我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管,滚回你的地界去!”
“我也不想跟你说,疯子。”那人也骂了一句。
“你要?去哪?不准进。”
云浮子拦住他不让他再走进来?,却被一把推开,“我非要?进来?,你能奈我何??我与殿下许久未见来?见殿下。”
云浮子恼道,“你说这话我还未曾同你算账,你竟然敢隐瞒殿下的事情,你这个逆贼!”
“若不是我从中做说客,你当真以?为殿下能苟活至如今?”那人振振有词,句句珠玑道,“我将殿下带走才是救了他,为了不叫你们知晓害他才刻意隐瞒,然而天不怜悯竟然还是叫你知道了!”
“他好不容易才得以?重?用,你这一遭全完了!”
云浮子嗤笑,“完了才好!堂堂一国太子认贼作?父是什么本事,那可是他的杀母仇人!”
“你们不也是当今圣上的杀父仇人?连公主都说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现在又?在怨恨什么?”那人突然话题一转,“你自以?为现在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你怕是已经忘了公主最后说的那番话,复国与否不是看你的心意,而是看殿下的心意!”
“殿下难道会不愿?”云浮子脱口反问。
“不愿!”那人两字掷地有声,“他的父亲将他教的很?好,叫他忠君爱国,他也做得很?好。”
云浮子眼睛都争红了,怒吼的声音仿佛能将屋顶的瓦片都掀飞,“他忠的是敌国!是他的仇人!”
“我还是那句话,最先对不起的是我们!对方?的反击早便在预料之中不是吗?现在何?故这般激动?难耐?若非皇帝仁慈,你当你我二人还能站在这里好好说话?”
“而且,萧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比前朝的乱象好?”
那人叹气一声道,“云浮子,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改朝换代本就是寻常,我等人能留着一条命已然实属不易……大家?都已经放下,你这样?终究只?会众叛亲离。”
云浮子冷笑了一声,对这劝诫的话不屑一顾。
那人也便放弃,转开话题道,“反正今日你不让我进我也得进!”
周承弋越听?这声音越耳熟,压下睡意重?新坐起来?打算看看到底是谁。
就见对方?脚步匆急而来?,在他坐起来?的下一秒房门便被人掀开——没错,这脆弱的破木门就这么被掀开了,还发出了“吱呀”一声凄厉的喊叫。
随后周承弋与一个曾有几面之缘的熟人打了个照面。
周承弋:“……唐鹤年?”
作者有话要说:中途睡了一觉,嘤嘤嘤。
小剧场
唐鹤年:收手吧云浮子,外面都是钟离越!
云浮子:我就不,我要扶殿下登基!
周承弋:……其实你如果非要这样我也不是不可以。
房观彦:先生开心就好。